沈老夫人不知道孫女的想法,只是做出歡喜和感激的樣子,“陛下洪恩如海,臣婦一家感激涕零,無以爲報。”
她說着,還拿出手絹擦拭眼角的淚。
在擦眼淚的時候,她餘光瞥了瞥孫女,見靜瑛似乎被這聖旨給驚嚇到,一直呆呆愣愣的樣子,到現在都沒回過神來,也不懂得說些好聽的話。
沈老夫人登時不滿了,靜瑛平時看着挺機靈的樣子,怎麼這關鍵時候就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
她只得爲自己出馬,爲孫女描補,“臣婦這孫女,平日只知道埋頭做事,嘴巴笨得很。她心中的感激定不會比我少,她小孩子家家的,卻能得聖人的恩惠,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周遭的女眷們卻將沈靜瑛的神態給看得分明——這沈家二姑娘臉上哪裡是感動,分明就是恐懼和驚嚇。這就有趣了。
天使身後的方女醫上前一步,說道:“沈二小姐,下官奉旨過來爲你療傷敷藥。”
沈靜瑛回過神來,嘴脣和臉頰都沒有血色,她強撐着說道:“小女只是小傷,哪裡需要勞動大人,我自己平日隨便塗抹膏藥即可。”
方女醫瞥了她一眼,心中猜測到了幾分——難怪陛下會給了這樣特殊的恩典,只怕早猜到了真相。
“這是聖旨,沈二姑娘要抗旨不成?”
沈老夫人看孫女這不尋常的反應,也琢磨出了點一二,臉色大變——靜瑛先前的割肉喂鷹,不會是弄虛作假吧?
她竟敢這樣耍弄她?
如果不是因爲感動於她的孝心,她哪裡會對她如此另眼相待,給了她那麼多的特殊待遇。甚至還爲了她花錢造勢,讓全京城都知道沈家出了個孝順孫女。
她們忍不住咬牙切齒,“她自己作死也就罷了,爲什麼要牽連我們。”
若是揹負了欺君之罪的名聲,她日後別說進東宮了,甚至還可能被送到大牢裡。她這樣清清白白的女孩子,進了那地方哪裡還能完好?
“讓她喜歡走捷徑,二姐姐可算是踢到鐵板了。”說話的是沈家四姑娘。她早就看不慣這段時間總是高高在上的二姐了。大家都是庶女,誰比誰高貴?如今可算是讓她栽跟頭了,看她以後還有臉在她們面前擺架子不。
沈靜瑛看着她面無表情的模樣,恐懼的情緒徹底將她淹沒。
無論如何,都得將沈家從這事扒拉開來,可不能讓一大家子都被那賤人給連累了。
這兩個宮女都是做慣了力氣活,沈靜瑛掙扎無能,或者說她現在也沒力氣掙扎,就這樣被帶走了。
女眷們哪裡想到今日過來沈家還能看到這麼一場熱鬧,不得不說,還有點小激動,簡直不虛此行啊。
方女醫冷冷道:“沈小姐,我並不是傻子。”
方女醫則領着那兩個宮女離開,她們還得回宮跟皇上稟告此事。
她身後的兩個宮女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扶着沈靜瑛,“若是沈小姐走不動,那就讓我們扶着您,畢竟您傷勢不輕。”
沈靜瑛身子一軟,癱倒在原地。
沈靜瑛當時怕疼,所以根本不曾割肉,也就是用匕首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有沒有割肉,對於方女醫來說,一眼就能看出來。如果真割了一斤肉的話,那傷口可沒那麼快痊癒,而且傷口的面也不會這麼小,就一條。
“馬上讓人去衙門請從煜回來,讓他上摺子請罪。”
……
她又不傻。
方女醫態度堅硬,“沈二小姐,請。”
她說的輕描淡寫,其他人也不是傻子,一聽這話就知道,果然割肉喂鷹就是假的。
方女醫依舊是冰冷的表情,“沈小姐是在慫恿我欺騙君王?”
沈家三姑娘臉上不見喜色,反而憂心忡忡的樣子,“她名聲臭了也就罷了,只怕要連累我們姐妹。外人說不定以爲我們沈家姑娘都像她那樣喜歡弄虛作假。”
不,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她被欺騙了,而是天子也相信了他們沈家爲靜瑛塑造出來的形象,還特地爲了靜瑛送來女醫和珍貴藥膏。
沈家是否知情,方女醫並不在乎,她很快離開,其他賓客們看了一場熱鬧,也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她們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過兩年後,這事的影響力能夠淡化了,不影響到她們的說親。
她們作爲庶女,又沒被祖母和嫡母教養,本來就更難說親事。
走出屋子來到大廳,她對沈老夫人說道:“沈小姐的傷口並無大礙,已經痊癒了,日後塗抹淡化疤痕的藥膏即可。”
這是欺君之罪啊!
靜瑛要把他們沈家一家老小都害死了!
“我求求你……我現在就能割下一斤肉……就算要兩斤肉也可以。”在極致的驚恐狀態下,她甚至口不擇言了起來。雖然她當時沒割肉,但也放了不少血啊。
她旁邊的兩個宮女都無語了。她們兩個還在這裡呢,哪裡可能爲沈靜瑛隱瞞這事。
沈老夫人若不是被攙扶着,只怕都要摔地上了。她臉色灰敗,“臣婦真的不知道這些。”
想起姨娘常常給她說的類似故事,沈靜瑛怕得眼淚掉了下來。
沈靜瑛急得滿頭汗。
沈家其他女孩臉色大變,這種情況的可能性不是一般的大。
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方女醫,聲音虛弱,“方大人,我的體質特殊,所以傷口好得比較快。”
外人一走,沈老夫人臉色就拉了下來,咬牙切齒說道:“將那賤人關押到柴房。”
洪夫人更是確定了,皇上他們肯定掌握了一定的證據,不然也不會刻意和一個小姑娘過不去。
沈家的其他幾個庶女則不由幸災樂禍了起來。
她們這些女醫立足的根基在皇家身上,因爲天子聖明,給了她們進階的機會,哪裡可能欺瞞皇家。
沈老夫人一心盼着兒子早日回來,早日討論此事。
實在不行,就將靜瑛逐出家門。
然而她根本等不回沈從煜。
等到口供出來後,原本在部門裡辦公的沈從煜便被侍衛們在衆目睽睽之下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