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妙言的辦事效率很快,傍晚的時候就趕到了淮安王府見到了淮安王妃。
經過了提醒後的李神通果然收斂了很多,將在坊市裡逼人回家同房,改爲了將一些在街道上流離的浪蕩子抓起來,逼他們成婚。
這麼做雖然也有點強人所難,但卻是附合大唐律法的。
因爲在大唐的律法中,男子到了十六歲以後,還不成婚,官府就會找上門爲其官配,官配三次不成的話,就會強行進行婚配,如果不從的話,那就犯罪了,輕則加服徭役,重則被髮配邊疆去戍邊。
總之,在大唐,凡是年滿十八的男丁,就沒有沒成婚的,即便是有,那也是成過婚,又喪偶的鰥夫,剩下的,你不成,官府會強行幫你成。
可以說,爲了恢復大唐的丁口,大唐的官員們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
給八十的配一個十八的,給十八的配一個四十的,在大唐比比皆是。
總之,只要你還有生育能力,就逃不過大唐的關配。
也就是河北道、都畿道、關內道以北這些遭遇了嚴重的兵災,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的地方,纔會在短時間內逃過一劫,剩下的地方,都逃不過。
在李神通換了一種方式來促進大唐的人口增長以後,關於他逼人回去同房的議論聲就少了。
王圭、魏徵等人彈劾李神通的奏疏剛遞上來,還沒有掀起任何波瀾,這一場風波就過去了。
時間一晃到了十一月,天氣冷的出奇,各地也開始飄雪了,按理來說,更北方的草原上,風雪應該更大,草原人也應該開始貓冬了,可就是在這個時候,突厥的使臣再一次的出現在了長安。
這一次來的是之前來過一次的欲谷,並且帶來了新的物品清單。
鴻臚寺的人在拿到清單以後,第一時間遞到了三省,三省在經過了短暫的商議以後,拿着清單到了太極殿。
李綱皺着眉頭將清單擺在了御案上,一言不發。
跟他一起的裴矩、蕭瑀、陳叔達也同樣皺着眉頭,不說話。
李元吉目光在李綱四個人身上環視了一圈,一邊伸手去拿清單,一邊好笑的問道:“怎麼了?突厥這一次獅子大開口了?”
李綱搖搖頭沒說話,示意李元吉自己看。
李元吉在快速的閱覽了一遍清單以後,也皺起了眉頭,然後沒說話,拿起了御案上的密書快速的翻閱。
他跟李綱等人不同,沒有李綱等人那種將征討聖賢典籍背下來的毅力,所以密書即便是他炮製出來的,他也沒背過。
李綱等人早就將密書背過了,並且還記住了那個字在那一頁那一行,不需要翻閱密書,就能破譯出來唐儉傳遞回來的消息。
他得翻書,而且還得仔細翻。
在快速的翻過了密書,將唐儉傳遞回來的密語一一破解,確認無誤以後,李元吉眉頭皺的更緊了。
因爲唐儉傳遞回來的消息,完全是驢頭不對馬嘴。
前兩個字還在說突厥,後兩個字就變成宣城了,完全連不到一起,也沒辦法組成一段話。
以唐儉多年出使的經驗,應該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所以問題應該出在了突厥人身上。
應該是突厥人太貪心了,增加了一些數額,所以才造成了這種情況。
也難怪李綱四個人會皺着眉頭不說話。
問題的關鍵出在突厥人身上,除非突厥人說實話,不然誰也沒辦法從清單中破譯出唐儉傳回來的消息。
問題是,突厥人就是故意在中間增加了一些數額,故意想多打一點大唐的秋風,這是對他們有好處的事情,他們又怎麼可能說實話呢?
更重要的是,大唐也不好去逼着人家說實話,因爲一旦讓突厥人察覺到了清單中的數字有問題,那唐儉等人就危險了,以後也別想再通過這種方法給大唐傳遞消息了。
所以,如何在突厥人察覺不到的情況下,從突厥人口中探聽到真實的清單,成了最大的難題。
李綱四個人應該是想不到辦法,所以才愁眉不展的不說話。
“你們是怎麼想的?”
李元吉放下了手裡的密書,盯着李綱四人問。
李綱遲疑了一下,沒說話。
蕭瑀也遲疑着沒說話。
裴矩乾脆連遲疑也沒有,就坐在那兒當泥塑。
唯有陳叔達說了一句,“只能讓鴻臚寺的人儘可能的去套消息了……”
跟使臣打交道,是鴻臚寺的專場,從使臣口中套消息,也是鴻臚寺的責任。
只不過,突厥使臣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打秋風,那麼這個消息就很難被套出來。
裴矩在陳叔達說完話以後,就揪着鬍鬚問出了這個問題,“要是鴻臚寺的人套不出消息呢?我們還像是上次一樣,如數兌付他們所要的各種貨物?”
這也是個問題。
如果套不出真實的消息的話,大唐向突厥兌付突厥所需的貨物,那就是真的冤大頭了。
更重要的是,這次讓突厥人嚐到了便宜,下次他們還會在唐儉給出的清單上再增加一些貨物的。
長此以往,大唐想借着唐儉瞭解清楚突厥內部情況的目的就失效了。
“那你說怎麼辦?”
陳叔達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側頭看着裴矩詢問。
裴矩遲疑了一下道:“要不就回絕了突厥此次的要求?”
李綱沉聲道:“回絕突厥此次的要求不難,難的是,突厥下一次拿真正的清單來兌付,我們還給兌付了的話,那頡利肯定會懷疑上唐儉。”
蕭瑀忍不住道:“也許頡利沒那麼聰明……”
李綱瞥了蕭瑀一眼,沒好氣的道:“頡利聰不聰明根本影響不了最終的結果,因爲他手底下也有像你我一樣的謀臣。
更重要的是,楊政道所率的一衆前隋的遺老遺少就在頡利身邊。
頡利看不出的東西,他們未必看不出來。”
陳叔達點着頭道:“我們之前如數兌付了突厥所要的貨物就已經很反常了,要是再起波瀾的話,一定會被人看出端倪的。”
蕭瑀盯着陳叔達道:“那你說怎麼辦?”
陳叔達愣愣的看着蕭瑀。
這是李綱所提出的質疑,又不是他,蕭瑀問他幹嘛?
李綱沒有在意蕭瑀和陳叔達之間的小波折,衝着御座上拱了拱手道:“殿下,在這件事上,臣等也想不出一個妥善的辦法,所以只能由殿下定奪了。”
李元吉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
皮球踢了一圈,又踢回來了。
李綱四個人都想不出好辦法,他能想出什麼辦法?
“要不,就依陳卿所言,先讓鴻臚寺的人去試試,我們再想其他的辦法?”
李元吉試探的問。
眼下既然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那就只能讓鴻臚寺的人先去試試了。
成與不成先不說,至少能幫大家拖一點時間。
李綱沉着臉道:“怕就怕試探的機會只有一次,鴻臚寺的人試探過了,打了草,驚了蛇,我們以後再想試探就試探不了了。”
蕭瑀鄭重的點了點頭道:“一旦讓鴻臚寺的人打草驚蛇,我們以後即便是想出了辦法,也不一定能用。”
裴矩跟着點了點頭。
李綱和蕭瑀的擔心很有道理。
很多時候,很多事都是這個樣子,機會只有一次。
如果用作了試探,那麼等到準備完全以後,再上,很有可能就沒機會了。
只是,現在除了讓鴻臚寺的人試試外,也沒有其他選擇了,那就只能讓鴻臚寺的人試試了。
試一試,也許還有機會,不試的話,連機會也沒有。
“就讓鴻臚寺的人去試吧,真要是打草驚蛇了,那就立刻將欲谷扣押,讓頡利拿唐儉他們來換。”
李元吉在權衡再三以後,做出了決定。
如果鴻臚寺的人在試探的過程中打草驚蛇了的話,那大唐就不好再通過賄賂突厥,讓唐儉往回傳遞消息了。
那個時候,唐儉在突厥也就失去作用了。
大唐能做的就是想辦法把他們解救出來。
如果突厥此次派來的是一個名不經傳的人物的話,那大唐還拿他們沒辦法。
可突厥此次派來的是王子欲谷。
扣押了欲谷,用欲谷去跟頡利換唐儉的話,頡利一定會換。
畢竟,欲谷的身份怎麼看都比唐儉尊貴。
頡利還不至於瘋到拿兒子的性命來跟大唐兌子。
而且,在交換使臣這種事情上,突厥也好,大唐也罷,都是有先例的。
只要將欲谷給扣押了,頡利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李綱四個人互相交流了一番眼神以後,李綱一臉遺憾的道:“如果鴻臚寺的人真的打草驚蛇了的話,那就只能如此了。”
李元吉點着頭道:“這件事就交給你們和鴻臚寺的人去辦。我去見見義成和突利,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辦法。”
李綱四人齊齊一愣,略微思量了一下後,齊齊點頭。
義成再怎麼說也是欲谷名義上的娘,她要是願意配合,願意去跟欲谷交涉的話,興許能問出點東西。
突利跟欲谷是堂兄弟,又是突厥的小可汗,不僅能跟欲谷交涉,也能借着身份去嚇唬嚇唬其他的突厥使臣,要是他願意配合的話,應該也能問出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