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晨沉沉地在帳篷裡醒來,這一夜,她經歷了很多事情,她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或者說,既是現實,也是夢境。
打開帳篷,天已大亮。
她沒有穿鞋,光着腳丫走向沙灘邊上,因爲黎明在那裡。
在前去的過程中,她特意看了一眼旁邊的火堆,火堆已經熄滅,她能夠很輕易地看到火堆燒過的痕跡。
黎明依舊如同昨晚一樣坐在沙灘上,只是天空已經沒了繁星,他不知道能看些什麼,於是便在沙灘上畫着奇怪的圖案。
究竟在畫些什麼,他也不知道,他就是想要把一些心中突然的想出的圖案畫出來而已。
可當他畫完之後,才發現,那副圖案是一個人。
一個他很熟悉的人,一個同樣在這個島上的人。
當他正想要擦掉那個圖案的時候,卻也來不及了。
因爲他發現,那個人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後,已經看到了那副圖案。
若是在她看到之前擦掉,他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但若是在她看到之後,再去擦的話,那就顯得有些做賊心虛了。
一時尷尬。
黎明開口道“早上好啊”
“嗯”因爲背對着,所以他看不到此時的徐晨會是怎樣的表情,只知道徐晨坐到了沙灘上,且距離他很近“早上好”
“那個,既然你起來了,我就去做早餐了”言罷,黎明就想要走開。
卻在這時,一隻微涼的手抓住了她的手“等等,能陪我說說話嗎”
“當然,你是我的姐姐嘛”黎明說笑着,重新坐了回來。
徐晨笑了笑,不置可否,也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
“你不是要說話嗎”黎明就感覺自己現在是坐立不安“要是沒話說的話,我就先去做飯了”
“我就那麼不受待見嗎”徐晨開口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黎明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
“是什麼意思都好”徐晨突然打斷了黎明的話。
黎明轉過頭去,他有些不明白徐晨這段話的意思。
可就在這時,徐晨整張臉突然貼了上來,黎明剛想要躲開,卻被徐晨雙手抱住了。
下一刻,徐晨的嘴脣便貼在了自己嘴脣上。
東邊海天交接的地平線上,一輪紅日正在冉冉升起,然後照在海面,和海面的一個小島的兩個人身上。
過了許久,黎明都未回過神來。
兩人坐在海灘上,大眼瞪小眼,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最終黎明說出了憋了很久的一句話“你竟然非禮你弟弟”
徐晨白了黎明一眼“那上一次,是誰非禮誰的啊”
徐晨所說的上一次,當然就是她破境的那一次。
黎明一時無言以對。
雖說那一次是迫不得已,但做了就是做了,就好似他和瑤瑤,瑤瑤懷孕了,他不可能因爲不是自願的,就不承認黎東龍是自己的孩子。
而對於徐晨,也同樣如此。
不過想到瑤瑤,黎明的目光暗淡了下來。
有些傷痛,不是說忘記就能忘記的。
徐晨轉過頭來“怎麼了”
“瑤瑤去了”黎明淡淡道,目光茫然地看着遠方。
“那是她自己的命,也是她的選擇,你不用自責”徐晨道。
“我沒有自責”黎明反駁道。
“那你剛纔在做什麼”徐晨道。
黎明沉默,他確實不知道自己如此惆悵是爲了什麼。
自責自己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好,還是說自責自己虧欠瑤瑤太多?
他不知道。
他就只是感覺很不舒服。
瑤瑤的事情,註定是他心中永恆的一道傷疤。
“我只是在想,瑤瑤走了,我心中屬於她的位置就空了,不知誰還能夠住進來彌補我心中的空缺呢”黎明一臉訕笑道。
徐晨伸出手在黎明臉上捏了一把“還心中的空缺呢!我說你,不要整天就想着尋花問柳,也要多想想你姐姐我,想想你姐姐這些年爲你死了多少腦細胞,你看,連白髮都有了呢”
黎明轉過頭去,發現徐晨頭上確實是有了一根白絲。
正欲伸手去拔,卻被徐晨阻擋住了“你不知道白髮越拔越多嗎?你難道真的想要看到你姐姐我,年紀輕輕就一頭白髮,然後嫁不出去,孤獨終老麼”
“爲什麼要嫁出去呢”黎明反問道。
“廢話,難道我不嫁出去,還陪着你守寡到終老啊”徐晨瞪了黎明一眼,不滿地說道。
“只有是丈夫死了,才叫守寡,你這樣的,頂多就是老處女”黎明一臉認真道。
“我說誰是老處女”
“我可沒說你”
“就是你......”
一番打鬧後,終歸平靜。
二人再度回到沙灘邊上,一起感受着海浪接連拍打着腳丫。
徐晨靠在黎明胸口輕輕喘息着。
仰頭看着正看向前方的黎明,徐晨重複着剛纔的問題”說真的,若是我真的嫁不出去,你要怎麼辦”
“什麼嫁不嫁得出去”黎明神情雖說依舊有些不太自然,但語氣卻是十分的篤定“我今天就告訴你,你要麼不嫁,要麼就只能嫁給我”
徐晨臉頰一紅“這是不是太霸道了”
“你不願意?”黎明反問道。
“當然不是”
“那就是同意了”
徐晨沉默,她沒想到自己如此容易就被繞進去了。
感受到黎明逐漸變得沉重的呼吸,徐晨的眼神也變得迷離起來。
當兩人都覺得兩人有可能會發生一點兒什麼的時候,余光中,黎明卻是瞥見了一人。
黎明首先站起身來。
徐晨先是一愣,旋即也看到了不遠處正在似笑非笑看着兩人的北歐隕。當即不由得臉頰一陣紅潤,看向別處。
“你什麼時候來的”黎明沒有問他怎麼找到這裡的,因爲他相信巖龍想要找到他,完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有一會兒了”北歐隕說着向遠處走去“你們繼續,我什麼都沒看見”
黎明轉過頭看向徐晨的時候,發現她已經走向了別處。
搖了搖頭,黎明重新看向北歐隕“看你心情不錯,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確實,我此次前來,給你帶來了兩個熟人”說着,北歐隕指向一旁的樹林中。
樹林中,小沫和另一女子有些尷尬地站了起來。
黎明認識那女子,雖然看上去和小沫年齡相差無幾,但他卻是知道,她便是小沫的母親。
很明顯,她們也看到了剛纔的一幕。
黎明有些不太自然地衝她們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後再度看向北歐隕“你救了她們?”
“要真要這樣說的話,也算是吧”北歐隕道“當時巖龍帶着我逃命,不經意間見到她們被困在一個小島上,雖說其中也費了一番周折,但好歹有驚無險。對了話說回來,我們是不是打攪你的好事了”
“沒有啊,能有什麼好事”黎明白了北歐隕一眼“你別亂說”
“我懂,我懂”旋即,他轉頭對小沫母女道“來的過程中,我注意到那邊有不少海龜,我們過去看看吧”
已然尷尬至極的小沫母女倆當然是欣然前往。衝着黎明笑了一下,便跟着北歐隕走向小島的另一邊。
黎明追上徐晨的腳步。
走在沙灘上。
雖然有了一夜的時間空隙,但徐晨終究有勇氣邁出了那麼一步。
這也是可喜可賀的。
“我跟你說一件事情,你可不要生氣”徐晨突然開口道。
“若是你覺得跟我說了,我會生氣的話,那你大可以不說”黎明一本正經道。
“可我還是想說......”
“那只有你想一個說了也不會讓我生氣的方法”
沉吟片刻,徐晨紅着臉,踮起腳跟,在黎明臉頰輕輕啄了一下。
“我想了許久,我準備回十三區了”
黎明沉默着沒有說話。
“十三區是你在這個世界的家,我想在你在外面的這些時間裡,幫你好好照料家裡的事情”徐晨繼續道。
“可是有可能會很累”黎明終於開口道。
徐晨輕輕搖頭道“我不怕累,曾經瑤瑤都能幫你保護那個家,那麼我也能。這樣一來,不管你在外面經歷什麼,你都會安心一些,若是實在太累了,還有一個家可以回”
看着徐晨,黎明剛想要說話,卻被徐晨用手指將其嘴脣擋住了“我不准你說什麼傻話,我能夠等,一直等到你回家的那一天”
黎明握住徐晨的手,感激一笑“謝謝你”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這兩個字”
“可我現在不知除了說這兩個字,還能說些什麼”
兩人繼續往前走。
徐晨直接跳開了剛纔的話題,繼續道“我做出這個決定,絕對不是一時的衝動,所以你不用擔心我,爺爺老了,十三區需要一個繼承人掌握大局。雖然現在封魔前輩在十三區,但封魔前輩不可能一直待在十三區,將來的許多事情還是得由我們自己去面對”
黎明點點頭“我明白,可是你不怕我在外面找小三嗎”
徐晨擡頭白了黎明一眼,就好似在看白眼狼一樣“雖然這些年我們沒在一起,但你的那些風流韻事我可都有聽說,現在你的身邊,沉靜,祖靈兒,楊亞楠,小魔女,蝴蝶,妖姬,再加上唐韻雅和蔣萌萌,八大八個,小十都有了,我還怕什麼小三”
徐晨的一番話說得黎明面紅耳赤。
他很想解釋並不是那樣的,他是有苦衷的。
但還是那句話,不管是什麼緣由,事實終究是事實,不會因爲任何原因而改變。
不過提到唐韻雅,黎明問道“獨腳夔究竟能到什麼地方”
徐晨也是一臉茫然地搖搖頭“不知道,但那絕對不是一般人都能夠進入的世界。若你真不想放棄她的話,自己就要好好修煉,否則的話,就算是天魔本體,有些地方,也不見得去得了”
黎明點點頭,又和徐晨說了一些別的話。
傍晚的時候,黎明託付北歐隕送徐晨回去。
“那你呢”北歐隕道。
“我有那小舟就足夠了”
送別徐晨和北歐隕之後,小沫母女相繼離開。
待她們離開不久,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黎明身邊,那人好似是突然出現,但更像是一直存在,此刻才顯露出真身一樣。
林宇臉上依舊長滿了眼睛,但大多數都已經閉合。
有的是被穿雲箭射瞎了,有的則好像是在休息。
這時,隨着一個沉悶的聲音響起,玄龜從地上伸出頭來“最好不要有下次,要不是看在你們兩人的面子上,就算把我烤了,我也不可能充當什麼島嶼”
語氣顯得十分不滿。
“是是是,你老人家辛苦了”黎明一臉逢迎的笑意道。
林宇則沒什麼多的表情。
看到林宇,黎明沒好聲氣道“你下手還真重,我的胸口倒現在還痛”
說着,黎明一臉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林宇看着遠方,頭也不回道“徐晨很聰明,若不是假戲真做的話,肯定瞞不過她的眼睛的。且,你太心軟,看不了她受傷害,這樣很容易被揭穿的”
黎明一陣尷尬。
過了一陣,林宇繼續道“感覺怎麼樣?記得那個時候,我也只和她牽過手,都沒接吻過”
“還不錯”黎明笑道“怎麼?後悔了?”
林宇搖搖頭“其實昨天晚上,我也不確定她會爲了你那麼前赴後繼地拼命,直到後來,我才發現,我在她心裡確實沒有你重要,不過這樣也好,讓她從我的悲痛中清醒過來,再開始新的生活,也是值得慶賀的”
黎明笑了笑“你想得也真開”
“在海上的這些日子,我很多東西都想通透了,不管爲人爲魔,生活總是要進行下去的,坦然一點兒,開心一點兒,自由一點兒,就好”望着前方,林宇淡淡道。
看着林宇的神情,黎明想起這兩天的事情。
整件事情,從一開始,黎明就有一個疑問,當時小沫將笛子贈予給他,緊接着笛子碎裂,再遇到地魔,戰鬥,徐晨出來,他總覺得哪兒不太對勁。這一切好似就是一個早已演練好了的劇本,他只是跟着劇本表演而已。
直到那個時候,見到徐晨恐懼的時候。
剛開始他很疑惑,爲何徐晨不是第一次見到地魔,這一次卻比之以前更加恐懼了。
後來,他纔想通了。
那並不是恐懼,身子劇烈顫抖,還有一種可能,是激動。
能讓徐晨如此激動的可能性,那便只有林宇一人。
至少那個時候是這樣。
不管別人相不相信,但黎明認爲,當兩個人相愛到一定程度,直到你熟悉了他的一顰一笑,他的每一個動作與表情的時候,就算他完全換了一張面孔,他依舊能夠一眼辨認出你。
他相信,徐晨與林宇便達到了這種境界。
當初徐晨很激動,那是因爲,她知道她所面對的是林宇而非地魔,但正因爲是林宇,卻做出了一系列讓她不能理解的事情的時候。
她激動了。
她大喊着地魔,她並不是想要證明他的身份是地魔,她只是想讓自己去相信,能夠如此殘忍的是地魔而非林宇。
因爲發現了這一點。
黎明纔在徐晨睡去的時候,找到林宇。
纔有了後面的這一切。
這完全就是林宇爲了徐晨,爲了他而設的局而已。
以至於之前所說的冥島讓黎明立即趕去冥島的事情,也確實是時間上的巧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