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日子,生活還是和以前一樣,艱難...但不痛苦,亞丹總能離開這的不是嗎?更何況...
亞丹靠在了牆上,聽着牆壁另一側傳來的聲音。
“聽那些壞人說爸爸做錯了什麼,所以他們不給我們吃飯,莉莎好餓...但只要爸爸沒事就好了,爸爸會和莉莎還有媽媽、舅舅,一起離開這裡的。”聲音有些虛弱的說道。
這裡每天提供的食物本身就少的可憐,要是有一天不吃東西,那怎麼可能受得了。
亞丹聽着牆那頭虛弱的聲音,心...突然變得有些奇怪了。
在這個地方,每天的食物,就是一塊麪包,硬的跟石頭一樣,需要你泡着水吃,然後麪包遇水後膨脹,才能讓人吃個三分飽。
聽完了女孩的傾訴,亞丹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牀上,他從牀邊拿起了麪包...那是他今天一天的食物。亞丹用手在麪包上掰了一小塊塞進了嘴裡,然後大口的喝着水,不得不說,這參雜着泥沙的水喝多了還挺撐的。
夜晚,那個聲音又來到了牆邊傾訴,雖然聲音依舊虛弱,但她沒有再抱怨飢餓,她的話語中,全是對未來的期望,她渴望回到校園,她想要去遊樂場...她懷念比德爺爺做的披薩。
披薩...那一定很好吃,亞丹嚥了咽口水。
這個夜晚,在美好中悄然逝去了。
後來的日子,似乎又恢復了正常,亞丹不知道那些惡魔有沒有給他們恢復食物供給,因爲女孩的聲音總是充滿了希望。
直到一個夜晚...那個夜晚,女孩沒有來牆邊說話...亞丹失眠了,他總感覺自己似乎失去了什麼。
他整晚都趴在牆上聽着隔壁山洞的動靜,可是什麼聲音都沒有,像死了一樣的安靜。
但還好,第二天那個女孩又來到了牆邊說話,雖然言語中依舊充滿了希望,但聲音卻顯得無比虛弱,像快要熄滅的蠟燭。
而同樣的,在這個夜晚,女孩又一次沒有來牆邊說話了。
於是亞丹回到了自己的牀邊,靜靜的做了一會兒,然後從牀邊的桌子上拿出了自己積攢了三天的食物,三塊麪包...其中一個只剩一小半了。
亞丹把這些麪包掰成小塊,從牆壁上的那個小口子裡塞了過去,然後再用一根髒兮兮的木棍,把堵在小口子裡的麪包全部捅了過去,最後他自己貪婪的把木棍舔了一遍,因爲上面有很多面包屑。
在睡夢中的亞丹突然被一聲尖叫給驚醒了,那聲尖叫中夾雜着喜悅,亞丹聽見了急促的跑步聲,那聲音很小,跑動的人一定很輕。
過了好一會兒,亞丹聽見了有人在敲擊牆壁,一個聲音沙啞的女人虛弱的說道:“謝謝。”
“不用謝。”
那是亞丹第一次和隔壁進行了交流。
而在那個晚上,亞丹聽見了女孩的呼喚。
“喂?你好啊,我叫莉莎,請問你睡了嗎?”聲音稚嫩而可愛,如清泉般悅耳,這讓飢餓的亞丹,充滿了滿足感。
“你好...”亞丹靠在牆邊,有些緊張的說道。
“太好了,你還沒有睡啊!石頭叔叔,謝謝你送給我們的食物。”女孩的聲音總洋溢着喜悅。
石頭叔叔?亞丹的臉上不禁掛起了笑容。
忽然,牆上的小口子裡傳出了細細簌簌的聲音,一顆糖被塞了過來,這個糖亞丹吃過,那是世界上最甜的糖。
女孩又說道:“石頭叔叔,我只有這個了,這是莉莎最後的一顆糖,莉莎一直捨不得吃,媽媽說做人要學會感恩,這是莉莎送給石頭叔叔的禮物。”
感恩嗎?
亞丹聽着這個詞,他有些手足無措,他匆忙的想要把糖從口子裡塞回去,但是被女孩制止了。
最後,亞丹還是選擇了聽女孩的話,因爲面對着開朗的、充滿着希望的女孩,亞丹顯得格外拘謹。
這個女孩對於亞丹而言,就像是世上最美麗的水晶,亞丹只敢小心翼翼的把她捧在手裡,時刻害怕着摔碎了。
而在那個夜晚,兩人第一次交流的夜晚,他們聊了很久,聊的很開心。
但亞丹的內心,卻很沉重,因爲他突然發現了,他欠女孩的太多了,他應該怎麼去償還,那些個夜晚的恩情。
而且...亞丹摸着懷裡的那顆糖...其實女孩的禮物,很早就給了,而這一顆糖,將會是亞丹永遠的虧欠。
從那天以後的每一天,亞丹都會和莉莎在一起聊天。
雖然在他們之間隔着一堵牆,但他們依舊聊的很開心,亞丹是一個非常好的傾聽者,而莉莎,她也終於有個人可以讓她無所顧忌的傾訴了。
他們還曾多次試圖從那個岩石間的小洞裡去看對方,但很遺憾,他們沒有一次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而在長時間的相處中,莉莎沒有一次問過亞丹的名字,她一直稱呼亞丹爲石頭叔叔...她從來沒有把亞丹當作和她一樣被囚禁在這裡的人質。
在她的心裡,她一直把亞丹當作石洞裡傾聽他人心聲的精靈,當作上天派給自己的守護神,但在亞丹心裡,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
莉薩總是能帶給亞丹很多別的東西,她告訴亞丹,她最愛吃的披薩是什麼味道的;她告訴亞丹,她曾經擁有着多少快樂的回憶;她告訴亞丹,她未來想要去的地方有多美,會那是一個有高山,有大海,有花,有世界上一切美好的地方。
亞丹總能從莉薩的描述中幻想到那會是怎麼樣的美好,於是在這充滿了痛苦的深淵中,兩人找到了慰藉,他們成爲了彼此的依靠,如果一切就這樣過去,那該有多好啊。
但只可惜這裡是地獄...黑暗終究會吞噬光明。
“石頭叔叔,你有鬍子嗎?”莉莎好奇的問道。
亞丹摸了一下打理的很乾淨的下巴,說道:“沒有啊,怎麼了?”
“莉莎最喜歡鬍子了,爸爸就有鬍子,軟軟的,摸起來很舒服。”莉莎的聲音天真的說道,或許她想念她的父親了。
亞丹見過那個科學家,他確實有一臉蓬鬆的大鬍子...可是亞丹卻厭惡那個科學家,他憎恨那個科學家。
亞丹恨那個科學家爲什麼那麼沒用,爲什麼他不能再有用一點,利用價值再多一點,活得再久一點!
當那個科學家最後一點利用價值被榨取乾淨的那一刻,他被一腳踢開了,就像一個廢棄的垃圾,而他的家人...也一樣...一切都結束了。
就在那扇鐵門外,一切都結束了,亞丹的生活被打破了,他的平靜,他的一切,他內心的牢籠,在這一刻,都被打破了。
那一天,內心空洞的亞丹被憤怒填滿了,他失去的情感都在那一刻回到了他的身體裡,並給他的靈魂留下了一道刻骨銘心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