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向來是歷代皇宮裡最偏僻破敗、陰冷不詳的地方。鳳驚瀾一步步走在通往冷宮的路上,心情格外平靜。
整個皇宮,她最熟悉的地方,恐怕就是這冷宮了。畢竟,她和鳳炎曾在這裡生活了十年。
這裡沒有宮人伺候,也沒有侍衛巡邏,只有那一扇扇禁閉的房門,以及被關在裡面的一個個面容枯槁,如行屍走肉一般的瘋女人。
是的,瘋女人。
或許她們曾有着令人豔羨的身份,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或許她們也曾寵冠後宮。但也僅是曾經而已。凡是進了這裡的女人,再沒有人能夠走出去。曾經的風光,自然也不會再有了。
冷宮不大,卻也不小。周圍雜草叢生,殘瓦遮頭,門窗破敗。深秋蕭瑟的寒風將破爛的窗紙吹的嘩嘩作響,凌晨時分剛下過一場大雨,空氣裡多了幾許涼意。污水沿着地面的溝壑肆意流淌,道路泥濘不堪。不過一牆之隔,一邊金碧輝煌,一邊荒涼蕭索。
“姑娘,這裡髒亂。姑娘稍等片刻,奴才命人去準備一頂軟轎?”小明子看着眼前幾乎無處下腳的地面,有些懊惱的說道。
“不用了,來回折騰太麻煩,回去換雙鞋襪就好。”鳳驚瀾毫不在意的踩在泥濘的道路上,精緻的繡花鞋立刻染上了污水,格外刺眼。
鳳驚瀾都不在意,他們還有什麼好在意的?三人連忙跟了上去。
靈月第一次來到冷宮這樣的地方,幾乎無法想象,這富麗堂皇的皇宮中,竟然隱藏着這樣的地方。她有些害怕,一隻手緊緊的拽着冰心的衣袖,微白着臉四處張望着。
越往裡走,越是蕭條。整座宮殿安靜的像一潭死水,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死亡的氣息,令人不自覺的感到絕望。這樣的地方,尋常人住上幾天,便會被逼瘋。
忽然,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從幾人側後方衝了出來,直撲向小明子,嘴裡嚷嚷着:“皇上,臣妾好想你啊!”
“啊!”靈月尖叫一聲,整個人差點兒嚇暈過去。她躲在冰心身後,死拽着冰心的胳膊,身子不停的打哆嗦。
冰心和小明子也嚇得夠嗆,冰心甚至想都沒想就發出一道風刃,將來人轟飛。
在場之人,也只有鳳驚瀾鎮定自若,絲毫沒有被嚇到。看着驚魂未定的三人,鳳驚瀾撫了撫額,寬慰道:“別怕,只是以前被廢的妃子而已。”
小明子是郭明親自調教的,也算是見過一些世面。雖然剛開始被嚇了一跳,但如今回過神來,倒也鎮定了幾分。冰心是靈師,又是武將之女,膽子自然不小,剛纔也不過是被冷宮的氣氛影響,再加上那人冷不丁的衝出來,這才被嚇住了。眼見那人被自己一擊擊倒,整個人便放鬆了幾分。
唯一不淡定的便是靈月了。她本來膽子就小,冷宮向來陰森恐怖,這也就是在白天,還有這麼多人陪着,若是夜裡一個人來,就剛纔那一下,被嚇死都是有可能的。
眼看靈月被嚇的臉色蒼白,手腳發軟,鳳驚瀾不免有些自責,想了想,朝冰心說道:“冰心,你帶靈月回去休息吧,我和小明子進去就行了。”
“可是……”冰心有些不放心的看着鳳驚瀾。
“放心吧,這冷宮雖然看着可怕,但裡面無非是些被廢的女子,對我沒有威脅的。”鳳驚瀾笑着指了指小明子,道:“而且你看,這不還有小明子在的麼?”
“是啊,冰心,你就放心吧。奴才就是拼了自己這條命,也會保護姑娘的。”小明子連忙拍着胸脯保證道。
“若真出了事兒,要你的命有什麼用?”冰心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隨即啐了一聲:“呸,呸,呸,烏鴉嘴!”
“好了好了,你看靈月這臉白的,快走吧!”眼見靈月臉色蒼白,冷汗直冒,鳳驚瀾推了推冰心催促道。
“那好吧。”見靈月臉色實在難看,冰心也有些擔心,便沒有再堅持,半扶半抱着靈月出了冷宮。
“走吧。”目送冰心和靈月離開,鳳驚瀾這才轉身繼續走,她一邊走,一邊問道:“小明子,你知道張貴妃在哪兒嗎?”
“知道,姑娘這邊走。”小明子快步上前爲鳳驚瀾帶路。走了一會兒,小明子站在了一扇破敗的大門前,邊推開門邊解釋道:“因爲張貴妃剛剛被貶,所以一個人住在這裡。”
“嗯,你留在這裡吧,我自己進去。”鳳驚瀾點頭,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門,重新被關上,小明子守在門外。
鳳驚瀾雖在皇宮陪了鳳炎十年,但大多是在冷宮,就算跑出去,也多是去御膳房覓食。後宮中的女人那麼多,她可沒興趣一個個的去了解,只偶爾聽宮女太監們閒聊時說起過。
聽說張貴妃在閨閣之時曾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兼美女,想要娶她爲妻的青年才俊多如過江之鯽,可她卻選擇了入宮爲妃,這實在不是一個聰明的選擇。
今天沒有太陽,室內光線並不充裕,但鳳驚瀾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屋內唯一一張凳子上的張貴妃。
沒有綾羅綢緞、錦衣華服,也沒有翠玉釵環。她穿着普通的素色衣裙,如瀑般的青絲披散在肩膀上。
雖已近四十,但看起來卻像是二十來歲的人,美麗的臉蛋不施粉黛,比之少女少了一絲青澀,多了幾分嫵媚。就像熟透了的水蜜桃,誘人採擷。如此姿容,也難怪她能盛寵不衰,與皇后分庭抗禮了。
見鳳驚瀾進來,張貴妃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低下頭,繼續用手指梳理着披散的髮絲。神色冷淡,似乎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不愧是張貴妃,到了今時今日,依然能如此從容不迫。”鳳驚瀾掃視一週,上前推開一扇窗戶,蕭瑟的寒風吹散了屋子裡的陰霾頹廢,令人精神一振。
“正因到了今時今日,知道在劫難逃,自然就淡定了。”張貴妃神色寡淡。
鳳驚瀾看着外面昏沉的天空,伸手接住自屋檐上落下的水珠,又看着那水珠從她的掌心滑落。:“你難道不好奇如今外面是何情形嗎?”
“好奇又如何?我如今都已自身難保,哪兒還有閒情逸致去關心別人?”張貴妃嗤笑一聲,自嘲道。
“是嗎?”鳳驚瀾挑了挑眉,深深地看了張貴妃一眼,意有所指的說道:“我倒覺得,張貴妃這模樣,不像是心如死灰,反倒像是……胸有成竹。”
張貴妃低垂的眼底閃過一道精光,梳理着髮絲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後又假裝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姑娘說笑了,難不成還有誰能從這冷宮將我救出去不成?”
“對一般人來說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對一個六階靈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張貴妃以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