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烏雲遮擋了夜空,不漏一絲星光。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在夜空中穿行,他的速度極快,一轉眼便不見了蹤影。幸好今夜天氣不好,又已經是子時,街上並無行人。否則若是看到這樣的情形,恐怕會嚇出病來。
雖然是天子腳下,但等級的差異並非不存在,反而更加分明。城西便是貧民居住的地方。不同於京城其他地方的繁華熱鬧,這裡的人們只能在夾縫中求生,靠着自己的勞動力,勉強果腹。
雖已入夜,但相較於其他地方的安靜祥和,這裡的黑夜卻充斥着罪惡與混亂。
一個不起眼的院子裡,一扇房門被推開,一中年男子佝僂着腰,握在手中的半截蠟燭在夜色中閃爍着幽冷的光芒。火苗時強時弱,卻從未熄滅過。他長相平凡,是那種丟在人羣裡,便再也找不出的人。
一陣冷風吹過,那中年男子捂着嘴咳嗽了幾聲。明明正當壯年,但那男子步履艱難,倒像是有重病在身。他走進院子裡,站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傾聽周圍的動靜,又好像只是走累了,停下休息一會兒。
片刻後,他轉過身,再次回到房中。關上房門,他一手握着蠟燭,另一隻手在牀邊的地磚上摸索了一會兒。緊接着,他用力一按,伴隨着一陣有些沉悶刺耳的“咔咔”聲,牀下的地磚忽然移動開來,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入口。
那中年男子雖然警惕,卻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落在了別人的眼中。距離那處院子大概一百步之外,有一棵古樹,沒有人知道它已經存在了多少年,只是聽老一輩的人說,他們小的時候,那棵樹就已經有那麼大了。
這古樹常年鬱鬱蔥蔥,即便如今已是深秋,但它的樹葉依舊綠油油的,絲毫沒有枯黃敗落的跡象。
此刻,一道黑影正隱藏在那棵古樹茂盛的樹葉中。此人,正是被鳳炎以賜婚威脅的鳳世子。鳳炎讓他三天內找到杜鵬飛,根據許躍留下的線索,他將目光鎖定在這片貧民窟。
之所以盯上這座院子,一來是因爲這是整個貧民窟中唯一的一處院子。若他是杜鵬飛,也一定會選擇躲在院子裡。
院牆可以阻隔窺探的目光,即便杜鵬飛如今身受重傷,但他畢竟是六階靈聖。若是被人監視,他可以第一時間察覺到,以他的本事,自然能夠從其他地方逃離。而一旦讓他混進人羣,想再找到他可就難了。
二來嘛,這貧民窟裡的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能夠在這裡擁有一處院落,卻從未有人來尋釁滋事,唯一的解釋,便是忌憚。忌憚什麼?自然是住在這裡面的人!
有了這兩點,他幾乎可以肯定住在這裡面的人就是他要找的杜鵬飛。而那人剛纔的一番舉動,更加證明了他的可疑。
屋子裡,杜鵬飛從那小小的入口爬了出來。他的臉色相較於之前,已經好了一些。吹滅了手中的蠟燭,他躺回了牀上,很快便睡着了。
鳳謙眸光微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身形一展,轉瞬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到了現在,他已經可以完全確定,那院子裡的男子就是他要找的杜鵬飛。但他並沒有上去抓住杜鵬飛的打算。本來嘛,鳳炎以賜婚相要挾,他已經很不滿意了。對付一個六階靈聖這麼危險的事情,自然要交給又能力的人來做。鳳炎手下那麼多高手,哪兒輪的到他出馬?
東方的地平線上露出一抹魚肚白,朝陽升起,將天邊的雲霞染成了彩色,美輪美奐。
琉璃殿中,鳳驚瀾剛剛梳洗完畢,冰心就端來了一碗補藥。“姑娘,這是太后宮裡的李嬤嬤送來的,聽說都是上好的補藥,您身子虛,多喝一些補補身子吧!”
鳳驚瀾看着那黑漆漆,散發着一股難聞的怪味兒的補藥,皺了皺眉。見靈月臉色不太好,立刻說道:“我的身體已經好了,這些補藥對我沒用。靈月上次被嚇着了,身子虛,這補藥就給她喝吧。”
“不行不行,這是太后專門送來給姑娘的,奴婢的身子已經好了,不用補。”靈月受寵若驚,連連擺手。
“我說得補就得補。”鳳驚瀾纖手一揮,冰心就已經將補藥遞給了靈月。
靈月再三推辭不過,這才滿臉感動的將補藥喝了個乾淨。冰心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鳳驚瀾,再次確定了一件事情:姑娘嬌慣不愛喝藥的性子絕對是被皇上給慣出來的!
君不見,兩人鬧矛盾那幾日,姑娘喝藥那叫一個乾淨利落。
“姑娘,我做了些新的糕點,姑娘要嚐嚐嗎?”靈月期待的問道。她這輩子都沒遇到過像姑娘這麼好的主子,知道姑娘愛吃美食,病好了以後就每天變着法兒的給鳳驚瀾做好吃的。
“要。”鳳驚瀾眼睛一亮,想到上次自己吃獨食被抓包的事情,忙招了小明子,讓他裝了些糕點送去給鳳炎嚐嚐。
“要奴才說,姑娘若是親自送過去,皇上就算不吃糕點,心裡也是甜的。”小明子笑着打趣了一句。
鳳驚瀾脾氣好,對他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人向來寬容大方,以至於他們的膽子也都大了起來,相處起來倒少了幾分小心翼翼,多了幾分真誠隨意。
“好你個小明子,竟然打趣起我來了。”鳳驚瀾笑罵一聲。
“奴才說的可都是真心話,不信,姑娘您問問冰心和靈月,看奴才說的可都是真的?”見鳳驚瀾沒有生氣,小明子連忙喊冤。
冰心和靈月笑成一團,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鳳驚瀾本來覺得沒什麼,但看着他們眼中的促狹,一張俏臉不自覺的染上了紅暈,整個人都有些不自在起來。
以前她是貓的時候這種感覺還不強烈,但自從她變回人形,她和鳳炎之間,好像多了點什麼。到底多了什麼她不清楚,只知道,鳳炎偶爾看着她的眼神,總會讓她臉紅心跳,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逃跑。
那天鳳炎終究是妥協了,他沒有再追問她的來歷。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不是太開心。他不問,不是因爲他不想知道,只是不願告訴她那夜發生了什麼而已。
想到這裡,鳳驚瀾覺得心裡有些堵,狠狠吃了兩個糕點才緩和下來。
鳳炎一踏進琉璃殿,就察覺到殿內的氣氛有些異常。雖然小明子等人強忍着笑意,但鳳炎是何等敏銳的人,他們的一舉一動,又怎能逃過他的眼睛。
見鳳驚瀾一口一口,狠狠咬着糕點泄憤的樣子,鳳炎挑了挑眉,道:“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你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御書房嗎?怎麼到這兒來了?”鳳驚瀾有些驚訝的看着鳳炎。
鳳炎也沒有多問,淡笑着拋出誘餌:“人找到了,要不要去看看?”
鳳炎的話沒頭沒尾,鳳驚瀾卻立馬就明白了。今日便是鳳謙三日之期的最後一天,鳳炎說的人,自然就是杜鵬飛。雙眼立馬就亮了,黑亮靈動的水眸直勾勾的盯着鳳炎,“要!”
整日呆在皇宮裡,她整個人都要發黴了。如今難得有機會出宮,她自然不會錯過。更何況蒼狼王的幼崽還在杜鵬飛手中,她也怕杜鵬飛狗急跳牆,會傷了幼崽。
見她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鳳炎心中一暖。她最愛自由,不喜拘束,卻陪着他在宮裡住了十年。
“你的傷剛好,實力還沒有恢復,要去可以,不準動手。”鳳炎和她約法三章。本來以他的實力可以保護好她,但如今,因爲一些原因,他暫時不能動用太多的靈力。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插手的。”鳳驚瀾連連點頭。只要能出宮,怎麼樣都行。
杜鵬飛怎麼也沒想到鳳炎這麼快就找到了他的藏身之處。蒼狼羣有多可怕,恐怕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之所以能夠死裡逃生,完全是因爲掌握着蒼狼王幼崽的性命。蒼狼羣投鼠忌器,實力大減。但即便如此,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但鳳炎竟然以一己之力,從蒼狼羣的圍攻之下逃出昇天,並且對他緊追不捨。
當年張貴妃救了身受重傷的他,他雖然養好了傷,但實力卻大幅度下降。之所以甘願成爲鳳景手中的一把劍,一來是爲了報恩,二來是因爲鳳景爲他提供了大量靈藥。否則,他也不可能這麼快突破,成爲六階靈聖。
杜鵬飛有些後悔,早知道鳳炎有如此實力,他絕對不會得罪他。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既然鳳炎鐵了心的要他死,他也絕不會坐以待斃。想到他無意中發現的事情,杜鵬飛眼中閃過一抹狠辣。沒有理會在外窺探監視的人,他再次打開機關,從牀底下那個狹窄的入口鑽了下去。
走過一段狹窄陰暗的通道,一間密室出現在眼前。杜鵬飛轉動了一下石壁上的燈臺,密室的石門便開啓了。
一道白影嗖的一下衝了出來,杜鵬飛早有防備,靈力迸發而出,那道白影發出一聲慘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小畜牲,既然你不肯臣服於我,留你還有何用?與其便宜了鳳炎,倒不如用你的精血來療傷。”杜鵬飛眼神陰翳,狠狠地瞪着趴在地上的蒼狼王幼崽,藍色的靈氣繚繞在手上,他眼中殺機一閃,一道藍色的光刃便朝地上的白影劈了過去。
若是被那道光刃劈中,那隻幼崽必死無疑。眼看着那光刃就要劈在身上,那隻幼崽忽然睜開了眼,琥珀色的眼眸中爆發出一道璀璨的光芒,原本就要劈在身上的藍色的光刃瞬間消融。
杜鵬飛一愣,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整個人便被一道無形的攻擊撞飛出去。杜鵬飛不可置信的瞪着那隻幼崽,在對上那雙眼睛的瞬間,腦子裡“轟”的一聲,七竅流血而亡。
幼崽眼中的光芒慢慢褪去,身體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撐,軟軟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