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錦臺盯着向宇看了半天,目光雖然不至於咄咄逼人,卻着實耐人尋味。
胖子現在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當初追着從天而降的小貓破空而來的那一拳,就是出自鐵錦臺之手。
寂寞花樹裡鑽出來的小貓牽着天平被鐵錦臺攔住,天平接到心靈指令,從小貓背後暴起發難擊暈了她。
雖然小貓在千軍一發之際下意識的捏碎了那顆陸伯言送她的黑石頭,破開空間逃了出來,而且憑藉心靈深處那一絲不經意的掛念,剛好就掉在了同在帝都青城,而且離皇家科學院沒多遠的慶帝歌坊裡的胖子懷中。
小貓不知道下一瞬間破空而來的那一拳的事,向宇事後也沒詳細追問,聽到小貓說起天平被鐵錦臺暗自操控的事,便有了大致的推測——這一拳應該就是那位被帝都百姓認爲只會縮在科學院裡搞些古怪研究,無心帝位的大皇子所賜。
兩人尚未見面就有了這樣一次交手,讓胖子對前世記憶中只有幾歲尚是一枚懵懂稚童的鐵錦臺存下了提防之心。
如果牛亦飛異瞳沒有出錯,那麼鐵錦臺就不是龍族,可以非龍之軀卻揮出了那樣一記悍然絕殺的破空一拳,這種力量境界若是放在機甲評定裡,只怕早已經超越了神階,進入無人知曉的神之殿堂。
一想到這,向宇就覺得很矛盾。
他就算是撓破頭皮也想不通,聖階巔峰是那道人類望而興嘆的高牆,除了嘆息,再無其他法子可想,如今自己機緣巧合才憑藉龍族之力有了一絲翻牆過去看看風景的希望,他鐵錦臺是怎麼做到以人類身份跨過神階門檻的?
因爲想不通,所以困惑。
因爲困惑,所以憂慮。
然後就會覺得恐怖。
胖子既不是託大之人,也不妄自菲薄,所以在面對真正的強者時總能擺正自己的位置,而不是遇事一副無腦衝臉打耳光的架勢,或是時時刻刻都想着扮成豬頭,找機會去咬老虎屁股一口。
鐵錦臺一見面就話裡有話,如果這時候還當對方是傻瓜,那不僅僅是侮辱對方的智商,也等於變相的承認自己是個蠢貨。
所以,面對鐵錦臺的暗中譏諷,身爲小小親兵護衛的他,自然是裝聾做啞,心底也暗暗警告替身,不得隨意開口。
既然你喜歡猶抱琵琶半遮面,那我也視而不見瓦上霜。
鐵錦臺見這兩人都不接招,便笑了。
“零大人遠來是客,既然碰巧讓我遇上,免不得要替父親大人嘉許你爲帝國擔憂盡責之心,這樣吧,我請劍聖大人喝杯茶,咱們坐下來聊聊,反正長夜漫漫時間還早,你看怎麼樣?”
聽鐵錦臺這樣一說,猥瑣胖子順水推舟,冒牌劍聖自無不可。
大皇子殿下都開了口,公輸皓龍當然得作陪。
四人各懷心思離開了中控大廳。
不過,從鐵錦臺現身那一刻開始,事情就已經走上了向宇根本沒有預料到的歧路。
……
……
茶壺咕嚕嚕作響,香氣漸漸彌散到空氣中,可相對而坐的三人都不說話,站在替身身後的胖子也不好開口,氣氛似乎有些僵,不似茶壺裡那般活絡。
鐵錦臺氣定神閒的收回一直在向宇和鐵木真身上逡巡的目光,笑着說道,“這裡也沒有外人,我就開門見山吧。咳咳,不知道零大人可否願意割愛,把你身後的這位小兄弟借給我用幾天啊?”
胖子呆住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鐵錦臺一開口竟然是點名要人。
身爲皇子,居然肯折下身段找禁衛統領要人,已經算是給足了路易零面子,雖然路易零在帝**中也是將銜,手握御靈皇城數千禁衛,和扶都燭印並稱爲當今帝國皇帝的左膀右臂,一明一暗一裡一外相得益彰,可身份始終不如皇族尊貴。
冒牌劍聖也沒想到鐵錦臺有這一說,微微皺眉,反問道,“殿下怎麼會看中我手下的兵?再說一個借字又從何說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這樣說,也只是想知道殿下要人的初衷。”
替身自有智慧,答得滴水不漏。
鐵錦臺哈哈一笑,搖頭說,“倒也不是什麼別的事,只是和這個小兄弟頗有眼緣,科學院最近又缺人手,權當是借來給我打打工也好,零大人不是也想芯片監控器的研發進度再快一些嘛,這點小事想必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殿下要人,無論是通過軍部還是城防司,我手下的兵個個都隨叫隨到。”替身答了一句。
雖然話裡沒有直接出現不行兩個字,可當着帝國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人擺出軍部和城防司這兩塊牌子,顯然就是婉拒了。
鐵錦臺並不笨,馬上聽出了替身的弦外之音: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要動我手下的兵,光憑你一句借人用用可不行。
胖子本以爲鐵錦臺要變臉色,哪知道他卻像是早猜到會有這樣的結局,伸手擡了擡鼻樑上架着的那副黑框眼鏡,低頭笑了笑回答。
“果然是父親手上的堅盾,看來我這個商量是過於自信了一點。不過凡事按規矩來也是待人接物的原則,零大人手下每個兵將都是御靈皇城的一塊青磚,自然不能說撬就撬。”
說到這,茶壺裡煮的特貢春水茶已經好了,鐵錦臺好像剛纔什麼也沒說過,親自端起茶壺,給路易零和公輸皓龍都斟了一杯,自己又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這才笑吟吟的說道,“這道春水茶煎、炒、烘、焙、晾若干程序,最後卻能遇沸水即化,不留半點痕跡,雖是古法制茶,卻因爲產地品種的不同,最後得到的東西也不同,可見世上萬物都有各自天性,一種米養百種人,零大人覺得我說得在不在理啊?”
替身和胖子一脈相生,互通有無,此刻心思反應都如同一個人,毫不停歇的回答,“殿下這番話,似乎不是在說茶啊。”
鐵錦臺取下被茶霧弄模糊的眼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