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鳳藻宮算的上是極爲熱鬧了,皇后閉門不出多日,說是身體不適,又感染了風寒,所以也免了嬪妃的晨昏定省。
但今日卻不同往日,鳳藻宮一大早上就洞開了宮門,歡迎三宮六院的嬪妃們到來。
這些嬪妃前來不僅僅是爲了給皇后請安,而是爲了期待見一見五皇子李衡昨日新迎娶的嬌妻。
要說當今這後宮誰最風光,既不是那位被皇上寵愛有加的賢妃娘娘,也不是八面玲瓏與皇上亦妻亦友的麗貴妃娘娘,而是這正宮皇后無疑。
當今皇后劉氏在與皇上的相處多年之後,早就已經磨滅了最基本的感情,前日聽說她被皇上責打,在後宮傳的沸沸揚揚,也是人盡皆知。
但今日,她搖身一變,就成爲了這場李劉聯姻的最大受益者。
她自己貴爲皇后,父親兄長都是朝廷大員,兩個親侄女,一個是太子妃,一個是昭順王妃,這一時間後宮的女人對她只有深深的妒忌。
要說人人生來平等卻是假的,若是生在劉家,這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還能澤蔭後世子孫,只這一點,就是她們窮其一生也得不到的。
五皇子府上的玉輦一直被擡到了鳳藻宮的門前,穿過那長長的御道,穩穩而落。
轎簾被從裡面打開,一位清顏絕色之女從玉輦上款款而出。
劉玉環今日所穿所戴只怕要勝過她做女兒時的任何一身盛裝,那繁複的衣裙之上繡着象徵吉祥多福的花紋,梅英採勝簪,並金雀玉步搖,長長的披帛拖曳在身後,行步自動。
中宮的宮人第一次見她也都驚豔起來,覺得她好似那九天玄女下凡,又勝過後宮之中的每位貴人。
“五皇子妃駕到——!”
因爲皇上尚未正式昭告天下給李衡封王一事,這內監也還沒來得及改口。
劉玉華看着面前長長的階梯通往鳳藻宮的鳴鸞殿,看着那階梯石刻的花紋象徵着平布青雲,鸞鳳和鳴,心底不禁有點怯場。
若是家中母親在場,必然又要罵她一番,責怪她沒什麼出息,在家中女先生可是這樣教她的?
不管面對什麼關節,都要謹慎自若,切不可自亂陣腳,縱然心中實在是不知所措,那在臉面上也是斷不能被旁人有所察覺。
再一次深呼吸一口氣,劉玉環擡腳登上臺階,進入鳴鳳殿中。
一入殿內,便覺得十分溫暖,不僅因爲殿中擺着暖爐,還因這一殿的衣香鬢影。
只見後宮妃嬪排的上等級的都來了,熙熙攘攘的坐了兩排,中間給她騰出一條道來。
她們也都衣着各色,打扮的花枝招展,盡態極妍。
鳴鸞殿當中的主位之上卻做着一位寶相慈和的中年貴婦,只見這婦人身着百鳥朝鳳的裙裳,戴鳳冠,額前還勒着個抹額,面容白皙豐潤有加,尚未言語已經滿臉帶笑。
想來這位就是皇后娘娘了,她曾經的姑母,現在的婆婆。
衆人見劉玉環進殿,紛紛放下手上捧着的茶盞,磕着的瓜子,也都閉上閒聊的嘴巴向她看去,自然覺得驚豔非常。
只見劉玉環盈盈向前幾步,先是屈膝行禮:“臣媳玉環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說完這話之後又跪在地上,行了那婆媳之間第一次見面的叩拜大禮。
皇后呵呵笑着點頭說道“玉環不必多禮,快快起身吧。”
劉玉環又由宮女攙扶起身,向左右屈膝道:“玉環見過諸位小主,娘娘。”
衆人紛紛頜首微笑,縱然是心中不忿的,此時也被滿臉的笑容徹底的遮擋起來。
“給五皇子妃賜座。”皇后一聲令下,林嬤嬤親自捧着那椅子往皇后下手的位置安放了,請劉玉環坐下。
她坐下之後,方有妃嬪嘖嘖感慨道:“這劉家的女兒都是這般標誌的嗎?一個皇后娘娘已經讓我等羞於見人了,宮中又來了一位絕色太子妃,現今見了五皇子妃,妾身算是明白了,這就是命啊!”
“哈哈,是啊,姐姐,誰讓你不是生在劉家的呢。”一旁有人打趣起來。
“看來投胎之前得好好選選了!”那妃子也不惱,滿臉帶笑。
皇后今天的心情也很不錯,雖然她說自己風寒尚未痊癒,頭上還帶着勒子,但臉上的笑容卻多了很多,尤其是看劉玉環的時候,眉梢眼角寫滿了滿意二字。
“玉環,你聽她們誇你呢。”
被點名的人趕緊起身道:“臣媳惶恐,當不起娘娘們的謬讚。”
“當的,當的,”就連麗貴妃看着這位恬靜溫雅的小姑娘也是滿心歡喜,若是她的兒子有這麼好的運氣,娶到一個看上去既能持家,有溫良賢淑的媳婦,
那她也就放心了,忍不住又道:“你也不要太過謹小慎微,我們看着你,高興都來不及呢!”
“這是麗貴妃。”皇后介紹道:“你四哥的孃親。”
劉玉環衝她微微一笑,便如那門外初升的朝陽一樣,讓人看了賞心悅目。
“玉環謝過貴妃娘娘提點。”
“瞧瞧這話說的,聽的人心裡也覺得舒暢。”麗貴妃再次感慨道:“我現今算是見識到了,這,纔是真正的大家閨秀。”
“呦,”一旁賢妃轉着一縷秀髮冷笑出聲:“當着人家的面就說人家是大家閨秀了,那你讓太子妃的臉往哪放啊?人家太子妃就不是大家閨秀了?行事作風可比眼前這位差的遠了去了。”
提起劉玉瑤,在場的不少人都吃吃笑了起來。
她們當中有些是親眼見過那位太子妃鬧烏龍的,就算是沒能親眼見過,但在這後宮的一畝三分地中,消息傳播的總是最快,不需多長時間,就鬧的闔宮皆知了。
若說大家閨秀,太子妃才能當的起這四個字纔對,畢竟她尚在閨閣之內的時候就已經才名遠播,被譽爲京中第一美人,第一才女,曾經和多位文豪題詩作畫,也在京中傳位一道佳話。
當初太子與其聯姻的時候,人人都認爲皇后難得大方一回,給太子找了一位良配,說不定內裡還在醞釀着什麼壞心思。
但直到劉玉瑤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之內,她們纔算明白,原來皇后真的是不安好心,將那樣一個囂張粗鄙的悍女許配給太子這種目中無人的紈絝子弟,當真是再合適不過的。
“太子妃自然也是大家閨秀,只是這閨秀也有分別,她們二人不可相提並論,但卻又有各自的魅力,你說我說的對不對是,五皇子妃?”
麗貴妃笑眯眯的看向劉玉環,看上去隨意的一句問話,但實則卻是在試探,似乎想要看看這位和劉玉瑤稱之爲並蒂姐妹花的五皇子妃,到底對那個姐姐是個什麼樣的感情。
劉玉環點頭答道:“貴妃娘娘說的是,玉環相貌粗陋,才藝淺薄,自然無法和太子妃娘娘相提並論,娘娘以前在家中的時候就時常提點玉環,若非如此,今日實在是不敢登殿造次的。”
“提點你?”賢妃短促一笑反問她道:“那誰提點她啊?”
劉玉環秀眉微微一攏,看向這位顯然不懷好意的賢妃娘娘,聯想到劉玉瑤省親的時候與自己玩鬧一事,只得再次強調道:“姐姐是深明大義之人,爲俠之一字頗爲仗義,在玉環眼中,這便是姐姐的大家風範!”
“好一句大家風範!哈哈哈!”麗貴妃哈哈笑了起來,擊掌說道:“五皇子妃說的好啊,這大家風範比大家閨秀的評價可高多了啊!本宮也喜歡太子妃這光明率直的大家風範!總比有些人笑裡藏刀,冷箭暗施的強!”
麗貴妃顯然對這位五皇子妃更加滿意了,這麼看來,她既不是那種心機極深之人,也不是單純無知之人,更沒有見風使舵討好賢妃,而是在堅持自己的觀點,仍然如一個善良的小姑娘一般,對自己的姐姐既是崇拜,又是敬愛。
賢妃自討沒趣,但也並不覺得懊惱,身姿閒適的靠在椅子上,並未將這些人的言談記在心裡。
在她看來,這些人不過都是些跳樑小醜,人家好不好,也是別人的媳婦,也不是你兒媳婦,你好不好,也一把年紀了,還有什麼可攀比,可爭搶的呢?
待時間流逝,她們也只能陪伴那位帝王化作一抔塵土,還有什麼資格和自己比呢?
想到這裡,又是忍不住一笑。
就在這時,殿外的內監再一次高聲宣佈道:“太子妃娘娘駕到——”
衆人齊齊向殿外看去,只見迎着晨曦走來的,身着繁複衣裙的女子正是東宮太子妃劉玉瑤。
經過了一番精心打扮,她也算的上是仙姿佚貌了。
今日的劉玉瑤的也已經和以前大不相同,首先她進門的時候就無多少怯場,看着這裡黑壓壓的一羣人,目光卻直直鎖定來那站在皇后下首的女子。
她眼睛一亮,繼而欣喜叫道:“玉環!”
“姐姐!”劉玉環也激動萬分,宛如他鄉遇故知一般。
在這深寂宮廷之內,雖然妃嬪無數,宮人成羣,但也都是一張張陌生冷淡的面具,在那些面具背後,未必有一顆真心相待,也未必有一雙溫暖的手。
但此時此刻姐妹倆見面,卻覺得分外親切,劉玉瑤甚至忘了要去行禮。
也得虧焦嬤嬤一旁提醒,她才恍然大悟,跪下噗通磕了個頭道:“兒媳參見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參加諸位母妃!額,也千歲好了!”
焦嬤嬤默默捂臉,只覺得這太子妃的禮數當真是學的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