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羣的喝罵聲中,連翹緩緩地走向一旁的木樁前,將馬繮解開。小黑鷹飛到了她的身邊,蒼茫的天空,灰壓壓的烏雲預示着暴風雨的來臨。
連翹翻身上馬,不再逗留此地。
馬蹄漸去,叫罵聲纔算止住。大家看到不速之客離開了,這才大開房門準備做自家的事情,卻不想,報信的人從觀望臺處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大喊道:“柳家的人來了!柳家的人來了!!——”
雖然大夥兒都知道,柳家的人來把孩子帶走也不過就是這兩日,可他們真的來了,許多戶即將把孩子送走的人家心裡都不好受。
尤其是之前肯給連翹開門的那戶人家,小男孩東東的眼淚都在眼眶裡打了好幾圈,卻硬是給憋回去了——不管再怎麼害怕,他也絕不在柳家的人面前哭!
而在另一處,連翹也聽到這個消息,馬蹄的步伐漸漸變慢,可她卻並未選擇回去。只是時日不早了,她若是不加緊點步伐,恐怕夜裡真要在野外渡過。這樣想着,她便揚起馬鞭,將所有的聲音拋之腦後,清河村是柳家範圍最靠外的村子,也就是說不需要走多久的路,她便能趕到柳家的勢力中心!到那個時候,所有的一切不都真相大白了嗎?
小黑鷹知道連翹的心裡不好受,他便安靜的飛在一側,不去打擾她。
空氣中夾雜着幾分鹹溼的味道。
氣壓越來越低了。
小黑鷹稍稍靠近了連翹,喊道:“要下雨了!”
“附近有沒有避雨的地方?”
“好像……有一戶人家!”距離有點遠,小黑鷹隱隱約約能看到樹林中的一間茅草屋。
“帶路!”
小黑鷹朝着那個方向飛去,連翹調轉馬頭跟在他身後。天空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緊接着是雷鳴,看來等下不止要下雨,還要下大雨!好在茅草屋離得不遠,連翹他們很快到來。只是這個地方看上去非常的破舊,好似沒人居住一般。
“沒有人!”小黑鷹已經檢查了,他從掉了一半的門裡飛出來,屋裡的桌椅都是灰塵,早就是一間空房子了。
連翹點了點頭,既然無人,她便將馬兒一起拉近了屋裡。後面的路程可全靠它了,栓在外面,它要是淋雨生病了怎麼辦?
火堆剛剛點起,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暴雨已至,對於正在往茅草屋趕來的人連翹並未放在心上,因爲她已經能感覺到這兩個人沒有半點功力。剩餘的半扇門在狂風下呼呼作響,兩個小孩子一人舉着一個大大的綠葉子,從外面跑了進來。這麼大的風雨,手中的那點東西哪裡夠遮擋,他們的身上早就變得溼漉漉。
其中年齡比較小的孩子一眼就發現了連翹,他面色驀地變得蒼白——
“哥哥……那、那裡……”
“……”年齡較大的孩子背影一僵,他強裝鎮定道:“幹、幹什麼!別露出這種表情,會嚇死人的!”
“有、有、有……”年齡較小的聲音漸漸哆嗦。
如今的世道,關於鬼的傳說可謂數不勝數。而坐在牆角篝火旁的女子,衣着凌亂,面色陰沉,不知是不是錯覺,在火光的照映下,小男孩覺得她的臉色格外的蒼白,甚至連嘴脣都沒有顏色。
心知他們是在說自己,連翹朝那個弟弟望去,這下可把弟弟嚇壞了,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眼睛大喊道:“別吃我、別吃我!我是好孩子!!”
“……”連翹不明白,這眼前又是上演哪一齣?
年齡較大的孩子想回去去看,可是他的動作不受控制啊,他彷彿被人按在了原地一樣,根本無法轉過身。心裡又急又恐懼,他突然聯想到鬼怪的傳聞,再加上弟弟又在大喊,他也跟着喊了起來:“要是我們無意中驚擾了您我們現在就離開!只希望您能大慈大悲放過我們,我們已經很久沒洗澡了,身上都是臭的一點兒都不好吃!”
何止是臭的……還很瘦,唔,還很小。連翹忍不住想到。
等等——她想這些幹嘛?吃掉他們?啊呸呸呸!她又不是吃人肉的變態,吃他們幹嘛?
“喂,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了?”連翹好笑的問道。
女鬼突然說話,兩個小孩子嚇得冷汗直流。小黑鷹很不給面子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我估計,他們是把你當成鬼了!”
“……有沒有搞錯,我全身上下哪點像鬼了?”連翹鬱悶的瞅了瞅自己,“好吧,我承認這衣服太髒了,可是難道衣服髒就是鬼了嗎?”
“除了你衣服不整潔以外,還有你隻身一人在這個破屋子裡,臉色還那麼差!你不知道嗎,好多鬼都是這個樣子的噢!他們專吃人類的孩子,據說小孩的肉非常鮮美,吃下去美容養顏噢!”
“……”
“……”
“……”
“……”
茅草屋裡的四個人都沒有說話,連翹的瞳孔驀地放大,她回過頭,吃驚的看向小黑鷹。小黑鷹也是一怔,繼而緩緩地搖頭,“我、我不知道……不過,應該不可能吧?柳家可是驅鬼世家,他們怎麼可能專門蒐集小孩子喂……鬼呢……”
連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怨靈呢?他們……會吃小孩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小黑鷹低下頭,他剛纔也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可是他實在想不出,柳家抓那麼小孩子要做什麼?這些小孩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難不成他們拽回家養着?呵,他可不覺得柳家是這種行善之家!
年齡較大的孩子嚥了口唾沫,他剛纔聽到他們的對話,好像……似乎……他緩緩地轉過頭……
茅草屋角落的確坐着一個女子,她正在望着篝火發呆,雖然看上去很奇怪,可應該不是鬼吧?
年齡較小的孩子躲在哥哥的身後,好奇的瞅着連翹。他們還站在入口處,冷風嗖嗖的,單薄的身體早已瑟瑟發抖。
“過來坐吧,這邊暖和。”連翹開口道。
兩個小孩對望了一眼,便慢慢地朝火堆旁靠去。
“你……是人?”身爲哥哥,他要比弟弟勇敢。儘管很怕,可他還是鼓起勇氣問了出來。
連翹隨意的掃了他一眼,微微笑道:“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