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屍谷上上下下開始忙了起來。
連翹原本還想問尹光耀,後天要怎麼跟他成親,難不成真拜堂?可是不等她問,便聽到紅裳要嫁給尹光耀的消息。
洗臉的毛巾在手裡拿了足足五秒,她才呆呆的敷在臉上機械般擦拭着。
少年倚在牀邊,臉色蒼白。他原先的驅鬼袍被拆來伺候的侍女拿去清洗了,如今穿的是尋常衣裳,不過顏色依舊是墨藍。
黑色的及腰長髮在身後散開,微微幾縷越過肩膀,懶散的遺留在胸前。他看着窗口外面的藍天,眉心微蹙。
這眼看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他依舊覺得自己使不上力來,怎麼想都覺得奇怪。
連翹打理好自己後,方纔走到他牀側坐下,見他看着天空發呆,便偷笑着伸出手纏繞住他的髮絲。
肉肉看向她,脣邊綻開一抹笑。
“怎麼樣了?”連翹問道:“身體好些了麼?法力回來了麼?”
“還沒。”肉肉緩緩搖了搖頭,他撐起身體,想要下牀。“去外面看看,這房子透漏着不少古怪。”
連翹點頭,站起身攙扶他。
連翹進來的時候並沒有關房門,還沒走到外面就已經能感受到陽光,不過肉肉卻是在離門前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連翹疑惑。
“原來如此。”肉肉的神色不太好。
“什麼意思?”
“這房子的材料,用的是千年雪森。”
“千年……雪森?”
“嗯,這是一種極其珍貴的樹種,一般人類居住的地方絕對沒有。”
“那哪裡有?”
“光族的領地,聖域。”
“咦?……”連翹不是很明白。
“傳說中,光族和夜族是神族的後裔。這兩個種族生生相剋,誰也贏不了誰。而千年雪松,就是可以暫時禁錮夜族法術的東西。”
“夜族……”連翹喃喃道,她突然想起了什麼,看向肉肉:“那個,你不是、不是……夜族的嘛?”
“嗯。”肉肉點頭,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鼻骨,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真麻煩。
按理說,夜族的人是不可能那麼輕易被關進雪松構造的房屋裡,可他不是特殊時期嘛。現在可好,只要呆在這個屋裡,他甭想用法術,不只如此,他連走都走不出去。
千年雪松特有的結界,除了夜族的人,對其他六道毫無影響。
“房子還挺新的……是保養的好,還是……剛蓋起的?”連翹環顧了一下,只覺得是構造的很精緻的木屋小築。
“這不是重點。”肉肉朝一旁的茶几走去,一隻手輕輕扯了扯衣襟,畢竟這個時候已經有點熱了嘛。
“重點是,聖域這種地方,沒人去過。”
“……難道你也沒去過麼?”連翹覺得很驚奇。
“沒。”肉肉轉身坐下,他拿起桌上的紙扇輕輕地扇動起來,臉龐的一縷髮絲隨風起伏。“聖域這種地方,只有魂魄才進的去——也就是所謂的極樂世界。”
“那……光族?”
極樂世界是光族的領地,那光族是?……
“光族裡的人都沒有實體,都是魂魄。”
“……”連翹真的呆住了,因爲她以前聽過一些事情,她現在有些難以理解:“不是說,光神都是從光族裡誕生的麼?”
“沒錯,一直都是。”
“照這麼說的話,光神竟是連軀體都沒有的?”
“有軀體哦。光族裡只有成了光神的人才會有新生軀體。”
“哦哦……”連翹似懂非懂的點頭。
“哎……早該猜到了。”肉肉搖頭嘆氣,臉上浮現出自嘲的笑意。
“什麼?”
“尹光耀,是光族的人。”
“……哈啊?”
“雪松這種東西,除了光族的人,其他六道休想弄到。”
“……那,很難對付麼?”連翹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這個。
“很棘手。”
如果尹光耀只是冥界一股強大的勢力,也許他還能想到辦法。可現在已經推測出尹光耀是光族的人,那……被困在雪松小築裡的,他這個夜族的人,就沒有任何辦法了。
“這房子要毀得乾乾淨淨,要連碎末都不留,我的法術纔會回來。”
按理說,他的高燒已經退了,所以就更上次應該已經好了。可想必是因爲這房子,所以到現在還是無法使用法術。
“你看,我可以麼?”連翹微微站直身子。
肉肉笑看着她,不說話。
臉上有些發熱——眼睛越來越會放電了,死貓!連翹嬌嗔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腰邊的寶劍。
“加上它呢?”
“劍固然是百裡挑一的好劍,只不過,連翹無法發揮出它最大的本領。否則,這千年雪松的確不是它的對手。”
“那要怎麼辦嘛。”連翹三步作兩步走到茶几旁,坐下了身。
“不知道。”肉肉無奈的說道,他現在是真的沒有應對的辦法,所以才說棘手嘛。畢竟在這個地方,有能力毀掉這個小築的人,只有尹光耀了吧。
照目前這種情況來看,他們能出逃的機率恐怕是降到最小了吧?……連翹耷拉下了肩膀,輕輕嘆氣。
而在另一邊,姜北臣的行館早就被尹光耀放火燒得一乾二淨,幸好紙鳶決定的快,不然鐵定出事。
屍體是人族一些因病死亡的人的屍體,花妖的實在找不到,紙鳶便只能費了很大的力氣,殺死了一隻。幸好阿寶還未修煉成人形,否則法術再高一點的妖怪,紙鳶就沒辦法了。她把屍僞裝了一下,很輕鬆的騙過了那些驅鬼師。
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自然是面目全非,他們只能依照大小和衣服來判斷。
所以,他們幾乎確定了,沐家所有人都已陣亡。
“怎麼沒有旗幟?”有一個檢查屍體的人這樣說道。對於驅鬼師而言,這是很重要的東西。
“也許,掉了吧?”另一個人猜測道——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懸崖這麼高,很容易就弄丟。
……身上多處擦傷的小花妖阿寶,舉着火摺子站在懸崖下面的荒林裡,欲哭無淚。
旗幟啊……親愛的旗幟啊……你在哪裡……
它一邊走一邊找,腦海裡光想着連翹之前說過的話,它非常明白,旗幟對於沐家來說,意味着什麼。
太過仔細,它忽略掉了叢林裡一雙雙充滿敵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