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宋老師的兒子在國外成了大老闆,看中了縣城的地理位置和勞動力優勢,在這也開了個大廠。
那幾個平時天天在羣裡吹牛逼的都想着趁機抱住大腿,從中揩點油水。
我就說嘛,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宋老師畢竟是上歲數了,花白頭髮變成了全白的頭髮,不過倒是更顯得有氣質了——看得出來,她子女宮一片純金,帶的財帛宮一片明亮,現在可以說粘了兒子的光,發了大財。
可在往上一看,我就皺起了眉頭,宋老師的印堂上黑氣壓紅氣,雖然有錢,可這財產,似乎也帶來了一些麻煩。
甚至有可能——跟人命有關。
宋老師好端端的,怎麼會有這種麻煩?
而宋老師歲數大了,跟那幾個屁精應酬了這麼半天,顯然也有了幾分疲態,衝着門口就看過了,帶來幾分期盼。
結果一看見我,宋老師頓時就高興了起來,站起來衝我擺手:“北斗,你可算來了!”
我鼻子頓時就酸了——又想起來了那個很明亮的中午,吃的那頓很香的飯。
高亞聰輕車熟路就去挽住了宋老師的胳膊,宋老師誇她越來越漂亮,誇和上越來越壯。
我連忙就坐過去了,大潘跟個追高利貸的一樣,也跟了過來,寸步不離。
同學們一知道我連保鏢都配上了,一個個表情跟走馬燈似得,變幻無窮。
宋老師倒是真心實意的高興,拍着我的肩膀就說道:“老師就知道,你是有大出息的。”
白剛低聲跟張胖子說道:“早告訴你們了,他們那一行是真賺錢!這排場,他媽的,都趕上明星了!”
張胖子嘆氣:“只恨我這條件不允許,不然我也不怕富婆快樂球。”
球你大爺,怎麼就跟這一行繞不開了?
其餘的幾個在銀行做管理,在律師行做合夥人,平時自詡精英的同學表情都有點掛不住了。
賣建材,天天讓人跟他喊趙總的趙二蝦咳嗽了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他們這一行,也是該配保鏢——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跟白馬會所那小子一樣,被顧客家屬毆打,上上今日頭條之類的。”
大家哈哈大笑了起來。
趙二蝦是安家勇的狗腿子,很會巴結人,後來在安家勇的介紹下,找到了個做建材老丈人,做了上門女婿,從此農奴翻身把歌兒唱,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兜裡有幾個鋼鏰子。
這次也是,一邊說話,一邊拍桌子,引着別人看他手頭的賓利鑰匙。
現在安家勇不見蹤影,大家心照不宣都沒提,趙二蝦本想在同學聚會好好裝逼,被我一個帶保鏢的給壓了,當然心裡不爽,借題發揮。
張曼也跟着咧嘴笑,不過,自從她說話算數的吃了屎之後,現在看着我就害怕,不敢大聲笑。
和上這會兒也進來了,一聽這話來了一句:“被顧客家屬打起碼還能賺到錢呢,有的哥們,天天被自己家屬毆打,錢拿不到,屁放不了。”
大家又是一陣笑。
趙二蝦怕老婆,人盡皆知,他一聽這話不由自主就把領子戳起來了,擋住脖子上的傷。
我一瞅趙二蝦的的面相,心裡有了譜,而這個時候,不聲不響的馬陸咳嗽了一聲,生怕我尷尬:“哎,北斗你可算來了,快吃菜。”
馬陸自從陰茯苓的事情過去之後,現在又變成大胖子了,看樣子氣色不錯,正對我笑呢:“你這一陣挺精神,這就好,你們這一行危險,我還挺惦記你呢。”
趙二蝦嘀咕了一句,說馬陸還爲人師表呢,看見有錢的就舔,不管對方是人是狗。
我瞅了趙二蝦一眼,趙二蝦對上了我的眼神,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就把話題岔開了:“哎,別說,今天這蔬菜真挺綠,有機的吧?不愧是富仙居,快趕上我們家平時那種特供了,尤其這西藍花,八十多塊錢一斤呢!沒吃過的趕緊嚐嚐,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也不算太綠——比你老婆在你腦袋上塗抹的差遠了。
我惦記着宋老師的面相,就低聲問宋老師,這一陣子一切都好不好?
宋老師剛要點頭,趙二蝦就陰陽怪氣的插嘴:“你說呢?人家宋老師的兒子,那可是上雜誌封面的富豪,宋老師比慈禧差不了多少,用你虛情假意?放心,過得比你好。”
說着跟川劇變臉似得,對着宋老師一笑:“哎,對了,宋老師,聽說您兒子的廠裡經營的相當不錯,最近要擴建廠房是吧?咱們這層關係在,建材方面你交給我,包滿意!”
宋老師點了點頭,挺高興的說道:“好,熟人也放心,我回去就跟我兒子說說。”
趙二蝦一聽高興的不得了:“君子一言啊!宋老師,那我今年訂單就指着您的金口了!話我撂在前面,早晚趕超富士康。”
其餘幾個同學也爭先恐後,有要幫着談採購的,又要幫着找銷售渠道的,這叫一個熱鬧。
和上低聲說道:“宋老師兒子那廠子規模不小啊,兒子吃肉,這些孫子跟着喝口湯就美成這樣。
這會兒宋老師來了一句:“廠子別的都挺好,就是人員流失的太快——我這一陣子才聽說了,最近這些小年輕啊,沒有責任心,幹着幹着,不辭而別,交接都沒人交接,我兒子就爲這個煩,你們要是有熟悉的工人,最好幫忙給介紹介紹,找點知根知底的才放心。”
趙二蝦第一個激動了起來:“你說現在這些個年輕的,有口飯吃不錯了,好高騖遠,好吃懶做,拿着自己挺當人物,我看啊,以後就得押他們工資,不慣他們這臭毛病!我們廠子那就這麼治那些外地打工仔,治的服服帖帖的。”
人家賣力氣給你幹活,你發工資應當應分,還真拿自己當個人物了。
不過,話說到了這裡,白剛忽然也跟想起來了什麼似得:“哎,說到這,我也想起來了——不光是宋老師兒子那,我們供應商的廠也在附近,這一陣子,也他媽的不少不辭而別的工人,倒是扣了他們工資了,可他們連押着的工資都沒要,也直接不告而別了,你說這啥情況,攀上高枝兒了?”
工人不辭而別?
“對,”趙二蝦吃了一口扇貝:“男工人沒責任心,女工人就摳摳搜搜,錙銖必較——沒聽說過女工人不要錢走人的。”
“對對對……”一些做管理層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手底下有人,紛紛出來發表高見:“你說那些人爲什麼窮呢?就是因爲沒長性,活該窮!”
我最煩這種說話不負責任的人——沒經歷過人家的人生,你憑什麼站着說話不腰疼?
而馬陸跟想起來了什麼似得,問道:“你們說的工業園區,是不是迎賓嶺啊?”
趙二蝦瞧不上馬陸個當老師的——在他看來,一切職業都沒有做買賣光鮮:“喲,馬老師真是淵博,認識啊?”
馬陸眨了眨眼,連忙說道:“那塊地,我在縣誌上看見過,有一個很古怪的傳說。”
對了,馬陸腦子好,特別喜歡文史類,以前把史書讀完不過癮,縣誌都沒放過。
原來,我們縣城在舊時代,是個兵家必爭之地,那塊地方算是一個要衝,打完仗,隊伍一定會在那守陣地。
可那一次,一個隊伍駐紮,敵人打過來的時候,發現那個營地遠處看着沒人放哨,而且,靜悄悄的。
敵人疑心,說他媽的唱空城計呢?
就用大炮往裡轟,可轟完之後,還是一片死寂。
敵人也毛了,就派人過去看——這陣地那麼要緊,他們不可能白扔了啊!
結果過去一瞅,那些人都寒毛直豎。
那地方只剩下生活必需品,連個人毛都沒一根。
而飯盆裡的口糧,還是新鮮的,甚至爐子上的水,倉庫裡的糧草,都沒人動過。
那麼多人的隊伍——全人間蒸發了。
而丟失隊伍這一方的頭頭兒大怒,說這幫人是不是臨陣脫逃了?給我找,不斃了以儆效尤不算完!
可方圓幾十裡地,竟然沒有一個人見過那個隊伍的一絲蹤跡。
頭頭兒也毛了,這些,除非,是上天入地了?
這事兒成了一個未解之謎,到現在,也沒人知道那個隊伍到底去哪兒了。
本地人傳說,是閻王爺底下缺人,把那些人招到黃泉下做陰兵了,所以那地方得名陰兵嶺。
後來因爲不吉利,改名叫“迎賓嶺”了。
馬陸說完了,在場人臉色全白了,尤其高亞聰,抱着胳膊就說道:“哎呀,我最怕這種神神鬼鬼的傳說了,開開心心的日子,說這個幹什麼嘛。”
好多男同學頓時有了保護欲,大罵馬陸沒有眼力。
就張曼偷偷翻了個白眼——意思是高亞聰這麼害怕,當初跟安家勇做小鬼生意的時候怎麼賺錢賺那麼歡?
我沒看他們,因爲一隻手忽然死死的扣在了我肩膀上。
大潘。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看出來了這裡的事兒——工業園區,有大量男工人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