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蕭二篇
（一）
“少爺，什麼事這麼開心？”管家齊伯見我吹着口哨眉開眼笑的跨進莊門，忙迎上前亦步亦趨的跟着我。別忘記了收藏本小說章節，
我瞥了齊伯一眼，忍不住嘴角上揚：“我今天遇見一位有趣的姑娘。”
“哦，什麼樣的姑娘竟然引起我家少爺的注意？”齊伯來了興趣，雙眼頓時閃閃發亮。
我立即住了口，被齊伯知道的話，離全莊皆知也差不遠了。齊伯上前拉着我的袖子：“少爺，你就透露一點嘛！”
看着齊伯滿臉皺紋的臉對我撒嬌，忍不住一陣汗毛倒豎，連忙施展輕功逃出幾丈開外。回到書房，拿起書，卻是心不在焉，腦海中不時閃現出一張明媚的臉。
“少爺。”齊伯追進門來，“你就跟老奴說說嘛。虧我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的把你拉扯大，好不容易等到少爺你情竇初開，這麼有紀念意義的歷史時刻，你怎麼可以不告訴我。嗚嗚嗚~~”說着說着，已是老淚縱橫。
“停停停！”我受不了他的魔音穿腦，終於投降：“你想知道什麼？”
“是哪家的姑娘？名字？年齡？她哪裡吸引你了？”齊伯立即將那張老臉湊到我面前。
我皺起眉想了想，咧嘴一笑：“她狠狠地踹了我一腳！”
“什麼！”齊伯大驚失色，“少爺你有沒有事？那姑娘竟然這麼粗魯？”
“她還揍了我一拳。”我摸摸肚子，其實她的那一拳力量並不大，但從小到大，還沒有一個姑娘家捨得打我，或者說敢打我。
齊伯怪怪的看着我：“少爺，你，就因爲這樣喜歡她了？”表情不敢致信。
當然不是！我回想起之前在街上的一幕。
明明是一臉的驕傲野蠻，還對着我朝拳頭吹氣挑釁，可絕塵一趕來，她立即換上了一張無限委屈的臉，撲到絕塵懷裡，“塵，他欺負我！”說話的同時不忘得意地看我一眼。其變臉速度之快，連我都要自嘆弗如。讓我意外的是絕塵憚度，他明明看到了發生的一切，卻仍雄她的眼淚。天下會僞裝的女子何其多，但能讓男人心甘情願被騙的卻寥寥可數，特別又是眼前的這位男子。我忍不住朝她多看一眼。
不可否認，她身上有一種奇異地質，讓人着迷。眉如遠黛，粉臉桃腮，長長的睫毛像兩排扇子，黑玉般的眼睛，閃着慧詰的光芒。妖豔成熟的外表混合着無邪奠真氣息，矛盾的氣質！
旁邊的這位，絕塵，三年前搬來尋城的時候，我已經派人將他的底細打探的一清二楚，他是當今親王府的小王爺，當衆拒絕了丞相府千金的花轎，來到這裡，隱姓埋名，成了一個普通的大夫。這樣一個無情的人，也愛上她了嗎？
見我久久不語，齊伯哭喪着臉問：“少爺，你怎麼會喜歡這樣的姑娘啊？你是不是有被虐傾向啊！”
我撫着下巴含笑不語，沒有回答齊伯。喜歡她嗎？還談不上吧，只是感興趣而已。
（二）
金色的陽光透過樹梢在她身上灑下斑駁的碎影。她慵懶的斜倚在樹幹上閉目養神，像一隻躲懶的小貓。繡花鞋甩在一邊，露出精巧細緻的蓮足。真是膽大包天的丫頭。
“你可真悠哉啊！”我揹負着雙手站在不遠處，有些不忍心破壞這樣愜意的畫面。
“你來幹什麼？”她立即像一隻小刺蝟般戒備着。
“來找你啊！”我好笑的走到她身邊坐下。
“找我？找我作什麼？我又沒欠你錢！”
“呵呵，你真有趣！”我挑起她的一縷髮絲，放到鼻間輕嗅，也許這就是我迫不及待要來找她的原因吧，真的是個有意思的丫頭啊。“本公子看上你了，所以來找你啊！”我半真半假的開玩笑。
她卻毫不領情，“那我可真榮幸！”
我不以爲意地靠到樹幹上，瞄着她的纖足，有種將它們握在手裡的衝動。她微紅着臉悄悄伸手把裙襬蓋過腳背，不着痕跡的遠離我。
“你可知道這尋城有多少姑娘盼着我的青睞？”我逗她。
“那你去找她們啊，找我幹什麼！”她一副不稀罕的表情，還真讓我的自尊心受到不小的打擊。
“你真傷我心啊，月兒。”我裝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她卻說了一句讓我差點噎氣的話“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美，比女人還美？”
平生最痛恨的一句話，通常這樣說的人都會被我毫不客氣的海扁一頓，對她，卻只是無可奈何。
“喂，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過了半晌，她突然開口。
又是一記沉重的打擊，她，竟然不知道整個尋城裡最風度翩翩、最玉樹臨風，所到之處引起無數少女尖叫的少莊主蕭二？“蕭二，我叫蕭二。記住了！”
“蕭二？小二？哈哈哈哈~~~~”她笑得眼淚直流，捂着肚子在草地上東倒西歪的。
她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怎麼會有這麼肆無忌憚的笑聲，這麼燦若春花的笑顏？我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無法抵擋內心激盪的情潮，忍不住摟住她傾身向前。
“你敢，我揍你哦！”她的眼底閃過慌亂。
我恍若未聞，只想親吻近在咫尺的紅脣。她卻對我猛吹口氣，氣息如蘭。
“你作什麼？”我愣住了。
“你不覺得有異味嗎？我中午吃了好多蒜瓣啊！”她表情認真。
“你~~”我哭笑不得，“你就不能扯點別的理由嗎？”但最終還是放開了她，“蒜瓣？虧你想得出來，蒜瓣，哈哈！”
在這一刻，我下定決心，就是她了，我等候了多年的女子，她值得我耐心的守候。
(三)
她喜歡絕塵。這個認知讓我痛苦。我從來不是強取豪奪的類型，但也不願意輕言放棄。
“娘，當初你是怎麼追上爹的？”我的母親，芸娘，是當今貞妃的侄女，雖生在宮廷，卻喜歡闖蕩江湖，一身豪俠之氣。後來碰上了儒雅的爹，一見傾心，硬是倒追了爹兩年，終於如願以償，下嫁到富可敵國的經商之家，成爲尋樓山莊的女主人。
“一個字。”娘對我豎起一根手指，“粘！”氣勢驚人。
粘？有用嗎？我將信將疑。
“臭小子，這可是你娘我的親身經歷。”娘重重拍我一掌，攬過我的肩，嬉笑，“老實交待，看上哪家姑娘了，讓娘幫你去看看！”
“你別來添亂就行了。”我避重就輕地說到。
到名下的所有酒肆巡了一趟回來，齊伯一臉擔憂的告訴我：“少爺，那位映月姑娘失蹤了，連絕塵大夫也不見了。”
“什麼？”我心裡一驚，“他們去哪裡了？”
“據白鷹探來的消息，映月姑娘被柳莊的人擄去交給紅海門了。絕塵大夫應該是追去了。”
“該死的！”排山倒海的擔憂和怒氣襲來。紅海門，不是專門販賣女子到青樓的組織麼，纔出去幾天工夫而已，怎麼就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你爲什麼不早點通知我！”第一次對齊伯怒目相向。
“老奴也是才知情！”齊伯低了頭，愧疚的回答。
“傳令下去，封鎖柳莊的一切生意往來！查出是誰搞的鬼。來人，備馬！”我大踏步走出門外。
“少爺，你要去哪裡？”
我躍上馬飛馳而去，不顧齊伯在身後焦急的呼喊。月兒，你千萬不能有事！否則，我無法原諒我自己！我從不信佛，此刻卻在心底發出最誠摯的懇求：“蒼天佛祖，請保佑我的月兒！”
幾日幾夜的追趕，一路追尋着紅海門的蹤跡到了京城，才知道月兒已經被絕塵救走，帶回了親王府。蕭斷塵，你終於願意你的身份了麼？
坐在酒樓靠窗一角，獨自啜飲，盤算着夜探親王府一趟。我要親眼確定她的安然無恙。
“你們知道嗎？親王府的小王爺爲了個美人毀了整個暗香樓。”鄰桌的幾個人壓低了聲音私語。
“小王爺？你說的可是三年前拒婚的那位？他回京城了？”
“是哪家的姑娘這麼大魅力？”
我一口飲盡杯中酒，走下樓。
這幾天京城所有的百姓都在議論紛紛，談論着蕭斷塵的驚人之舉。我幾次上親王府求見，都被蕭斷塵拒之門外。這個可惡的傢伙，連蕭王爺都得對尋樓山莊禮遇三分，他竟敢這樣對我！
回到客棧，換好夜行衣，悄悄潛入親王府。在府裡像個沒頭蒼蠅般的轉了半天，始終找不到月兒的蹤跡。無奈之下，只得現身，走向一個迎面而來的丫環，展開我的招牌笑容：“請問，映月姑娘在哪間房？”
“她，她離府出走了。”丫環被我迷得暈暈乎乎的，不自覺地回答。
“她去哪兒了？”
“不清楚”
“謝了！”我輕輕一躍，翻過牆頭，聽到背後傳來丫環如夢初醒的驚呼：“啊！他是誰？有刺客啊！”
擔憂的回到客棧，剛跳窗而入，就驚覺有人闖了進來。迅速的躥過身，一把扭住對方的手，將她扣在牆上：“你是誰？”
對方沒有回答，擡起膝朝我跨下狠狠頂來。
一記手刀落下，敲昏了對方，點起蠟燭，燭光下，映出一張絕美的臉龐。是月兒？
“月兒，月兒！”我拍着她的臉，急切的呼喚。尋尋覓覓了半天，原來她就在我身邊。這個迷糊的丫頭，竟然跑錯房，差點被我誤傷了。
(四)
我留在了親王府，對蕭斷塵不滿的眼神視而不見。
“你到底想呆到什麼時候？”蕭斷塵寒着臉問。
“等我手上的傷好的時候。”我擡起手臂上的白紗布在蕭斷塵面前晃了晃。
“你的傷早就好了，可以滾了！”
“可我還覺得痛哪！要是讓月兒知道，你把傷勢未痊癒的我趕出去，她會怎麼想你呢？哎，真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啊！”我朝蕭斷塵歪頭咧嘴一笑，滿意的看到他越來越陰沉的臉。
這傢伙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明裡暗裡的使着陰招。把我安排在離月兒最遠的曲荷苑不說，仗着自己是大夫，每次換藥的時候，都會拍着我的傷口，一臉陰險的問：“還沒好嗎？”痛得我直抽冷氣。
我敢打賭月兒從沒看到過他的這副嘴臉，他在月兒面前永遠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溫柔模樣。
“月兒，明天是七夕哦！我們去逛乞巧市好不好？”我趴在窗頭看着屋裡的人兒。
她回過頭來，有些猶豫：“可是，我已經和塵說好了。”
可惡的蕭斷塵，竟然捷足先登！
“你就忍心留我一個人在府裡？我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我哀怨的說到。相處了一段日子，早就摸透了她吃軟不吃硬的性格。
“那，那好吧！我們一起去。”她果然同意了。有時候，她還真是單純的可愛！
可有時候，她也會讓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譬如，她會一本正經的問我：“布和紙怕什麼？”
“怕火啊！”我回答。
“錯！布怕一萬，紙怕萬一。”她得意地笑。
“從1到9哪個數字最勤勞，哪個數字最懶惰？”
“字還有勤快懶惰的麼？”
“當然”她睨我一眼，“1懶惰，2勤勞。”
“爲什麼？”
“因爲一(1)不做二(2)不休啊。哈哈哈！”
我也忍俊不禁。和她在一起，總是那麼開心，讓我拋開一切的煩惱。可一離開她的身邊，我的心就會隱隱作痛，因爲我真真切切的知道，她最終會離我而去，我能擁有的，只有現在的短暫時刻。我無法說服自己放棄，卻又不願見她爲難，所以只能用微笑掩飾我的情感，用玩笑訴說我的真情。
一覺醒來，驀然驚覺已過了和月兒約定的時刻。奇怪？我怎麼會趴在桌邊睡着了？拿起之前未飲盡的茶，嗅了嗅，果然，聞到淡淡的迷魂散的氣味。又是蕭斷塵這個卑鄙小人，我太高估他的人品了！氣急敗壞的騎上馬，急追而去！
喧囂擁擠的街頭，燈火輝煌，人來人往。如花般的女子那麼多，卻再也入不了我的眼。我只是焦急的穿梭在人流中，專心尋找着。
“公子，一個人嗎？”身後傳來一道嬌滴滴的聲音，我不耐煩地回頭，卻看到了不遠處的春風樓前一抹熟悉的倩影。
衆裡尋她千，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只是那個人，身邊已多了一個修長挺拔的人影。我站在原地，靜靜的看着她，一身豔紅的裙裳，是那麼的引人注目，嬌美的容顏正對着蕭斷塵大聲說着什麼，一臉幸福的笑容灼痛了我的眼。
“公子，你怎麼了？”眼前的姑娘似乎有些吃驚。
呵呵，我的哀傷已經漫到臉上來了麼？月兒，我還可以在你面前若無其事的裝多久？
（五）
“真是丟臉死了，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兒子！”娘在一旁又氣又急地怒吼，“你打算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到什麼時候？”
我沒有理會，憋了太久的感情找不到出口，就讓我痛痛快快的醉一回吧！我捧起酒壺，灌酒入喉。娘一揮手，將酒壺掃落在地上，“哐當”一聲，清冽的液體流了一地。
臥房外，守着尋樓山莊的四大護衛，娘答應了蕭斷塵要將我關到喜筵結束爲止。我苦笑了一下，若是我決意要走，又有誰能攔得住。只是，去了又如何？我能阻止她嫁給蕭斷塵嗎？
我拿出一截烏木，一刀一刀的刻畫着她的輪廓，像是刻畫在心裡。她不但已佔據了我的心，也佔據了我的軀殼。
娘在一旁焦躁的走來走去，終於忍不住：“去，去把她搶了來！天大的事有娘替你擋着。”
我擡起頭，看着突然變卦的娘。
“快去啊！”娘一臉認真。
“如果搶了來就可以成爲我的，我早就這樣做了。”我開口。
“有什麼關係，她不肯，你就霸王硬上弓，把生米煮成熟飯。”娘說的就好像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
我不想再搭理她，徑自走開去。
“你去哪裡？”娘追上來問。
“聽你的話，去搶親！”我牽過馬。
“駕！駕！”我揮着馬鞭，瘋狂的趕向京城。如果真的什麼都無法改變，那麼，至少讓我再深深的凝視她一眼。
親王府內，鑼鼓喧喧，笑語盈盈。新娘已被送入洞房，而蕭斷塵正留在喜筵上向衆人敬酒，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迴廊上，我看到了秋水牽着她小心翼翼地步出新房門。她頭戴鳳冠，身披霞帔，嫋嫋婷婷的跟在秋水後面。那身鮮紅的嫁衣，向我宣告着她的幸福。
“怎麼了，秋水，快走啊！”她停在原地，隔着喜帕催促，不知道秋水已被我點了。
我的上前揭開喜帕，喜帕下露出一張讓我魂牽夢縈的臉。有一瞬間，我幾乎想要不顧一切的擄她而去。
“蕭二，你怎麼會在這裡？”她驚訝地問到。
我掏出金鎖，掛到她的脖子上：“月兒，這一生無法陪着你，就讓它代替我吧！”
“蕭二~”她定定的看着我，眼神裡帶着憐惜。
“珍重！”千言萬語，化成最拙劣的告別語，腳尖一點，我逃也似的離開，不敢再多逗留一秒，怕自己會改變心意。
真的要告別了，我的女孩！如果有來生，讓我們早點相遇好嗎？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