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月在衆人各色的目光下,來到司空琰緋的馬車前。
車簾緊閉。
晗月保持着優雅的儀態,在外面柔聲喚了句:“大王。”
“上來。”
晗月小心的掀起簾子,爬了上去。
簾子剛一放下,外面頓起議論之聲,雖然“嗡嗡”的聽不太清,不過晗月能猜到外面的那些人他們在說什麼。
丹陽王竟當着衆人的面說她是“小心眼”的婦人,在這個道世,婦人必須要大度,不得生出妒忌之心,小心眼的可要不得。
但是丹陽王卻偏偏就要這小心眼的婦人來坐他的車,把後面身爲貴人的蒲陽公主跟蒲五全都甩下了。
晗月嘟着嘴脣,徑直在車廂裡尋了個角落,畏畏縮縮的跪坐了下來。
司空琰緋側目斜睇着她,“月並不懼孤,何故要做這畏縮之態。”
晗月眨了眨眼睛,不安的嘀咕了句:“還不是怕你翻臉……”
司空琰緋面色一僵。
晗月迅速低下小臉不再看他,心裡卻是暗暗腹誹:看吧,看吧,又黑着一張臉,好像誰欠着你債似的。
“月好像忘記了,當初爲了尋到你下落,孤出金向劫匪賣你消息……”司空琰緋幽幽吐出一句,每次他總能準確的命中她的心思。
然後他滿意地看到晗月的小臉迅速變成了苦瓜一般。
沒錯,當時爲了救她,司空琰緋用千金向人買通消息。
“你不是說……那錢不用我還了嗎?”晗月弱弱道,一提到錢,她馬上氣勢銳減五分。
“過來,給孤捶腿。”司空琰緋慢慢向後仰過去,將腿伸直。
晗月咬了咬牙,她不想到後面跟蒲陽公主她們同車,就只能留在這裡了。
挪到他腿邊,伸手有一下沒一下的給他捶起了腿。
馬車緩緩前行,車裡安靜極了。
晗月本以爲司空琰緋又會變着法的刁難她,可是這一路都沒有聽到他再開口。
車廂裡司空琰緋的呼吸聲低而綿長。
擡起頭,赫然發現,司空琰緋竟然睡着了。
她氣鼓鼓的停下痠痛的兩手,早知道他睡了就不給他捶腿了,害的她累了半天也沒落到個好。
閒來無事,她便縮在司空琰緋身邊打量他的睡臉。
司空琰緋醒着的時候她可是萬萬不敢這麼盯着他的臉看,就是晚上一起睡在寢殿時,也是燈火昏暗,看不太清。
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的打量着他,倒是讓她生出些感慨來。
若是隻看睡臉,司空琰緋模樣生的還是不錯的,劍眉星目,特別是眉間那道化不開的“川”字,好像已然刻在了他的心頭。
這是他常年習慣於蹙眉的動作纔會留此痕跡。
晗月支着下巴望着他出神。
一年後,他真的還會死於太子之手嗎?萬箭穿身,光是想想就讓她渾身不舒服。
也不知前世他死之前都想了些什麼,恨?還是憾?
她心裡正想着,馬車一晃,停了下來。
還沒來得及移開目光,司空琰緋突然間睜開了眼睛。
霎時間幽暗的星眸*出一道寒光,嚇的晗月身子向後一縮。
難怪世人都道丹陽王乃是無情之人,光看這眼神就能嚇死幾個。
“大王,宜昌侯府到了。”外面護衛通稟。
司空琰緋緩緩坐直身子,在看到身邊坐着的人是晗月時,他的眼中的寒光瞬時隱去了幾分。
“孤剛纔睡着了?”
“是。”晗月只得老實回答,心裡卻怕他會懷疑她偷懶,沒有給他捶腿。
司空琰緋沉默了一會,面無表情的起身下了馬車。
在外人看來,他仍是那個高傲冷漠的丹陽王,從他臉上完全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來。
可實則他的心裡面正翻騰着。
他的警惕性一直都很高,剛纔在車裡他只不過是想捉弄一下晗月,沒想到竟真的睡過去。
難道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這麼信任這個婦人了嗎……
晗月這時也下了車。
宜昌侯府外的空地上豎立起高高的刑火臺。
看熱鬧的人將宜昌侯府門前擠的滿滿的。
秦崢靖與世子妃的族人聚在臺前,與司空琰緋見禮。
蒲七被綁在刑火臺上,驚恐地瞪下面。
在蒲陽公主與蒲五露面時,蒲七發出一聲尖叫。
立時,所有人全都將目光投向了刑火臺。
“公主!五姐救我!”蒲七尖叫着。
蒲陽公主臉上帶了紅紗,蒲五沒有法子,只能用衣袖掩住臉。
有那好事的遊俠議論道:“這妖婦是蒲城貴女,那麼她五姐跟這蒲陽公主是不是也是那妖孽呢?”
蒲五覺察到周圍異樣的目光,漲紅了臉,“公主,他們爲何都在看我們。”
蒲陽公主垂下眼睛,恨不得整個人都躲到了陰影裡。
可惜,在這種場合下,她無所遁形。
幾名被宜昌侯府請來的“大巫”來到前臺,不斷搖晃着手裡的鈴鐺。
蒲七仍在聲嘶力竭的叫喊,“世子妃不是我殺的,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
晗月仰頭看着刑火臺,恍惚間她彷彿又看到自己的前世。
被綁在火刑柱上,秦崢靖也是像現在這般站在下面,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晗月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
“月。”身側響起熟悉的聲音。
晗月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退到了人羣裡。
“過來。”司空琰緋命令道,語氣雖冷,不過卻是向她伸出手來。
看着那隻手,晗月愣住了。
身爲姬妾,是不能在這種公開場合與她的主子站在一起的。
看到晗月遲疑,司空琰緋臉上現出些不悅,“快些過來!還要讓孤說第二次麼!”
晗月這才慢吞吞的靠過去。
司空琰緋衣袖揚起,在晗月尚未反應過來前,勒住她的腰際將她拉到自己身側。
“此處人多,謹防刺客,你不可離孤太遠。”司空琰緋低聲道,同時吩咐身邊護衛,嚴加防範。
好在此處人多,司空琰緋的手又有衣袖遮掩着,別人看不到他環在自己的腰間。
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兩名“大巫”臺上忙個不停。
蒲七絕望的癱軟了身體,要不是有繩索捆綁在她身上,早就滑到腳下的柴堆上面去了。
她的頭髮散亂着,臉上盡顯灰敗之色,再一次擡起頭來,她看向司空琰緋。
與之相對的,是司空琰緋那張毫無表情的面孔,與冰冷如霜的星眸。
蒲七又看向晗月。
那個該死的妖婦,她纔是應該被燒死在這裡的人,此刻她卻小鳥依人般的靠在司空琰緋的身側。
她何德何能!能得丹陽王如此寵愛。
她死死地盯着晗月,眥目欲裂。
就在“大巫”舉起火把時,她向着晗月嘶吼起來,“晗月!你這妖婦!早晚有一日,你也要被他們燒死!”
晗月心頭一顫。
“妖婦胡言,休要聽信。”司空琰緋淡淡道,“行刑吧。”
“大巫”用火把點燃了刑火臺,霎時間,刑火臺上一片火海,人們只能聽見蒲七絕望的悲鳴……
晗月的手下意識的揪住了司空琰緋的衣角,她緊緊地靠在身邊這個男人的身上,好像生怕自己會真的被人拖去燒死。
以她的身份,這般依靠在丹陽王身上最是不妥。
司空琰緋眉頭蹙了蹙,最終還是沒有推開她,任她這般扯着自己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