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向着丹陽王府疾馳而去。
簡陋的街巷內,地面高低不平,馬車速度加快後顛簸的格外厲害。
車廂內,司空琰緋懷裡攬着晗月,低頭目不轉睛的盯着她。
他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麼了?
晗月只覺冷的要命,肚子不斷抽痛,一陣強似一陣,好像有什麼正緩緩從她的體內流出來……
她霍地睜開眼睛,難道……難道是……
司空琰緋見她突然醒來,伸手貼在她的臉上,“可有感覺好些?”
晗月艱難的擠出一個苦笑,“司空琰緋,我們的孩子……好像要保不住了……”
司空琰緋如遭雷擊。
“孩……孩子?”
“我猜是孩子,我不知道……我以前沒有懷過……”她哽咽着將臉埋進了他的衣裳裡。
前世她也曾想能爲秦崢靖生個孩子,但那時她身份低微,世子妃根本不能容她,所以直到她死也沒有懷上過男人的子嗣。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她應該是被世子妃暗中下了藥,所以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懷上秦崢靖的孩子。
司空琰緋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沒有注意到晗月話中的怪異之處。
馬車突然重重顛了一下。
晗月的身體從他的懷裡彈了起來。
司空琰緋猛醒,身體迎上去,在她落回時,緊緊抱住了她。
“來人!”他向外面低喝了聲。
“大王。”有護衛騎馬來到車前。
“速去請大夫,車速再快些!”
“遵命!”
車伕拼命揮動鞭子,馬車就像瘋了似的在街上狂奔,騎馬的護衛們還能跟得上,只苦了那些徒步的侍從,他們就算跑的再快也跟不上馬車的速度,最後只能被遠遠丟在後面。
司空琰緋收緊手臂,將她整個人都牢牢的鎖在懷裡,馬車顛簸的再厲害也沒有將她再甩出去過。
孩子?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可以說他沒敢想過。
任何皇室宗親在像他這麼大的年紀,只怕早已是姬妾成羣,子嗣無數。
只有他,來從都是迥然一身。
伏在他懷裡的嬌弱身軀,軟的就像一灘水,輕的就像一片雲。
但就是在這樣的身體裡,竟然會孕育了他的孩子……
馬車馳進府中時,大夫早已恭候在那裡。
侍從剛在馬車下襬好木凳,司空琰緋便抱着晗月縱身躍下馬車。
望叔急急喚來道:“大王,將月夫人交給下人便是,衆賢已然到齊,就等着您呢。”
司空琰緋大步前行,沒有理會望叔。
望叔一臉不解,轉頭看向司空琰緋身後跟着的護衛。
“月夫人可是傷了哪裡?”
護衛們也是一臉茫然,不過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多嘴,只能跟在司空琰緋身後趕到寢殿。
“速請大夫進來。”司空琰緋直接進了門。
大夫幾乎是被護衛拖着,一路進了門。
“見過大王。”大夫嚇的渾身哆嗦,不知自己將要面臨何種命運。
“速來診治!”司空琰緋不耐煩道。
大夫只好上前診脈。
司空琰緋將晗月放在榻上,退後幾步。
大夫診脈時,府裡管事也趕了來。
“大王,城主府派人來詢問周益公之事。”管事道。
司空琰緋眼睛緊盯在榻上,頭也不回道:“周益公呢?”
身後的幾個護衛相互對望了一眼,沉聲答道:“已被亂箭射死。”
司空琰緋眉頭微蹙,“此等小事,就當械鬥之事回了便是。”
管事驚的白了臉,“這……這……”
這種事怎麼能亂說,一個不當便會引來禍患。
望叔連連嘆息,親自帶了管事出去了。
司空琰緋的注意力仍舊投在殿內的大夫身上,根本沒有留意到其他人的異樣目光。
在他們的眼中,丹陽王從來都是從容鎮定的,不管出了什麼樣的大事都不會失了風度。
可是現在,他正一臉緊張的盯着殿內。
“大王。”大夫這時走上前來。
“孤的婦人如何了?”司空琰緋催問。
“夫人已有孕,不過能否保住還在兩說。”大夫猶豫道。
司空琰緋直愣愣的盯着大夫身後榻上躺着的晗月。
衆人聞聽晗月有孕也全都先是一喜,而後卻連連搖頭。
他們大王好不容易纔有了子嗣,沒想到卻要保不住。
“可有幾分把握保住。”司空琰緋問。
大夫想了想,硬着頭破道:“三分。”
司空琰緋眸光一暗。
大夫心中驚懼,“在下先去煎藥,先讓夫人服了纔是。”
司空琰緋沒有理會他,直接走到榻前。
大夫如同得了大赦,逃也似的離開寢殿。
晗月閉着眼睛,不知是昏過去還是睡着了。
司空琰緋俯身喚了聲她,晗月仍是一動不動。
司空琰緋站在那裡,突然間覺得心裡有一塊好像被掏空了。
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大王,城主府的人回去了。”望叔不知什麼時候再次進來。
司空琰緋沒回頭。
“大王。”望叔上前一步,急道:“衆賢士已在外恭候多時了。”
啓程在即,司空琰緋還有許多事要去處理,他怎麼因爲一個婦人而誤了時機。
“大王!”望叔不悅道,“此不過一婦人爾!”他要提醒自己的主子,與他的身價性命相比,一個婦人的命算不得什麼。
子嗣沒了還可以再生,婦人沒了還可以再娶。
“閉嘴!”司空琰緋低喝出聲。
望叔一滯。
司空琰緋閉了閉眼,“全都出去。”完全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衆人只好退出寢殿。
司空琰緋再次睜開眼睛時,臉上失了血色。
他如何不知此時自己不應留在此處,他如何不知外面等着自己的還有更重要的事。
可是他的身體卻背叛了他,完全不肯移動。
他不想離開這裡,他只想看着這個婦人。
在他的內心深處,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彷彿他一旦離開,這個婦人就會不見了。
就像他兒時的那些模糊記憶,父母進宮回來後便吐血不止,母親讓他隨長姐離開。
可是等他回來後,見到的卻只是兩副棺材。
他哭鬧着想要再見父母一面,但是卻被接進宮裡爲質。
待他有機會再次出宮時,見到的卻是被燒燬的府邸,荒野中被野草覆蓋着的墓碑。
他怕這次轉身後,會將最後擁有的也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