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琰緋與晗月回到前面的殿內。
衆人仍然等在那兒。
顧氏族人望向她的眼神越發熱烈。
成氏族長也沒有離開，包括成武在內，衆人都在期盼着將剛纔的話題繼續下去。
晗月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我真的不是顧靈欣。”她認真道，當着衆人的面，她將自己小時候是如何被養父撿回來的事情說了一遍。
末了，她向衆人歉意一笑，“如果你們非要說我是顧氏族人，那我只能說……也許我纔是你們要找的二公主。”
衆人連連點頭，只有成氏族長面色陰沉，不知在想着什麼。
晗月說完話後便坐回到自己席上。
突然間，顧氏的兩位賢公站起身來，“不……不不，您就是顧靈欣，您纔是我們的大公主啊！”兩位賢公齊齊跪下去，以額叩擊地面，邦邦作響。
這突然發生的變故令其他顧氏的族人全都不知所措，瞪着眼睛茫然的相互對望着。
晗月苦笑，“我真的不是……”
“我等有罪！”兩位賢公跪在那裡不肯起來，“我等本原本起過誓，不應將實情公佈於衆，然至今顧氏一族只剩下一支嫡出，我等再不說的話纔是真的罪人。”
兩位賢公說着擡頭向殿後立着的一塊屏風道：“請公主出來吧。”
屏風緩緩移開，當着衆人的面，露出裡面的密道，從裡面走出來一個貴女打扮的女子，四名侍女跟在她身後，最後面還跟着一位老婦。
成武在看到那女子時驚的一下子從榻上跳起來。
“顧……顧靈欣！”他緊緊咬着牙齒，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苦苦尋找的顧靈欣竟然已經回到了顧氏族中。
成氏族長也沉了臉色，他們爲尋找顧靈欣也費了不少人力物力，“這是何意，明明公主已然尋到，你們卻把她藏了起來，難道你們當我等是可欺的不成？”
“絕無此意。”顧氏賢公低頭族禮，“此事實在是不得已而爲之。”
晗月定定的注視着那個從秘道走出來的貴女。
對方身上穿着東顧國的服飾，然而她的面容卻與自己一模一樣，微微上吊的眼尾，妖媚的面孔，包括眉間那血色的淚痣……不對，她的血痣顏色好像沒有自己的鮮豔。
這世間竟真有相像如此相似之人。
晗月微微失神間突然感到腰間一緊，緊接着身子便失去了平衡，跌進了一個熟悉的懷中。
“並沒有傳言中的那般相似。”司空琰緋低沉的聲音自頭上傳來。
晗月擡起頭，只見司空琰緋蹙着眉頭，瞥着對面站着的顧靈欣。
明明她們長的已經很像了，所有見到她們的人都說像是一個人，但是司空琰緋卻說並不相似……
司空琰緋低頭看向懷裡的她，“怎麼，你不信孤的話？”
晗月嘟着嘴，“哪裡不像，我怎麼看不出來。”
“哪裡都不像。”司空琰緋淡淡道，“她不是孤的月，孤一眼就能看出來。”
此言一出，就連成武眼中都不由得流露出驚訝之色，他再次打量着晗月，又看向顧靈欣。
分不出，真的分不出，就連聲音都一模一樣。
兩位賢公讓出位子，讓顧靈欣坐在他們上首。
“你們今天若是不能把事情解釋清楚，休怪我成氏一族與你們翻臉無情。”成氏族長怒道。
明明顧靈欣已經被找到了，顧氏族人卻將她藏了起來，成武與顧靈欣還有婚事呢，他們卻也這般隱瞞着，這根本就是不把他們成氏放在眼裡！
“此中實在是另有隱情。”賢公低頭道，“請諸君請我等慢慢說來。”
晗月一邊端詳着顧靈欣一邊聽兩位賢公說起陳年舊事。
原來當年顧氏嫡母生下了雙胞女兒，長女天生眉間帶有血痣，這在東顧國乃是大吉之兆，顧氏上下聞聽此信興奮異常。
但纔不過半天功夫，那長女就因爲天生體弱而夭折了。
嫡母嚇壞了，她不敢讓族長知道，於是便找來族中可信地賢公商議。
嫡母當時地位岌岌可危，要不是因爲生了這眉間帶有吉兆的女兒，她就有可能失去原有的地位。
最後有位賢公出了個主意，讓她用二女兒來代替死去的大公主。
“所以說……其實月夫人才是真正的顧靈欣。”賢公慚愧道，只是沒想到當時大公主並沒有真的夭折，匆匆被嫡母的心腹侍女拿出去埋了，後來又被晗月的養父無意中看到，這才成了別人的女兒被帶到皖國長大。
成武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你們若說她纔是二公主的話，她眉間的血痣又如何解釋！”
因爲賢公之前說了，當時降生的二公主頭上是沒有血痣印記的。
他與顧靈欣自小便相識了，從小他就知道自己長大了會娶這個女子爲妻，然而對方卻總是對他若即若離。
“這也是我等要向成氏族人賠罪之處。”兩位賢公向着成氏族長的方向施了一禮，“此印記有假。”
有假？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顧靈欣的眉間。
晗月覺得她的感覺是正確的，對方的血痣顏色是比她的要暗些。
腦門上癢癢的，司空琰緋的手指不知什麼時候爬上了她的額頭，慢慢摩挲着她眉間的淚痣，“孤可有說錯？你們完全不同。”
雖然覺得這話安慰意味多些，但她還是擡頭對他嫣然一笑。
“大王英明。”
對於晗月狗腿式的討好顯然讓司空琰緋覺得很受用，摩挲着她眉間的手指動作更加輕柔了。
“印記如何造假！”成武眼中已有怒意。
這麼多年，他竟是一直被顧氏族人騙了，他心心念着的婦人沒想到卻是個替身，他苦苦等着她，尋着她，結果她卻是個假的。
賢公慚愧道：“二公主眉間的血痣乃是用守宮砂畫上去的。”
衆人聞言齊齊看向顧靈欣，而後又轉向晗月。
晗月聽見身後司空琰緋不悅的冷哼了聲，大手一把蓋在了她的臉上。
她什麼也看不見了。
揮動兩手想把司空琰緋的手挪開，但他的手相當有力，她怎麼拉也拉不開。
就在這時，她聽見成武譏諷的聲音響起：“所以她纔不敢應承與我的婚事，她不敢嫁給我，因爲她害怕圓房。”
守宮砂雖然顏色豔麗，但是女子只要失了身子，就會顏色盡褪。
“而月夫人已然嫁過人，她眉間的血痣仍沒有消失，所以她纔是真正的顧靈欣，是顧氏的嫡出大公主。”賢公向着成武低下頭，再次以賠罪的姿態行禮，“全都是我等的錯，今日真相大白，我等願代二公主向諸君謝罪。”
言罷那位賢公突然從一旁侍衛腰間抽出劍來，沒等衆人反應過來，他一劍刺入自己腹部。
成氏族人騷動起來，顧氏族人這邊卻安靜的沒有人吭聲，此事是他們不對，總要有個人出頭將罪名擔過來。
他們騙了成氏一族這麼久，成氏很可能會向他們發難。
眼下顧氏又正在最弱的時候，只能依靠着成氏才能重新在東顧國興旺起來。
自盡的賢公倒在地上，身體抽搐了半天還沒斷氣。
所有人都靜靜的望着他在那裡掙扎，誰也不敢出聲。
就在這時顧靈欣開口道：“來人，幫一幫他，送賢公一程吧。”
一名護衛上前來，一劍刺中了賢公的胸口。
晗月閉上眼睛。
這是個人命如草芥的年代。
就算是貴族，在失勢後也會身如浮萍，轉眼就會凋零成泥。
她正在出神，忽聽耳邊傳來衆人聲音：“臣等見過大公主。”
眼開眼睛，只見顧氏一族的成員全都俯下身來，向着晗月的方向一躬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