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看似短短的一條路,現在卻突然變得如此蜿蜒曲折,長的讓人發狂。
也不知道是幻覺,還是焦慮產生的精神副作用,寧紀感覺這條路,就像通往鬼門關的不歸路,無論怎麼跑,都跑不出這座地牢。
而且,即使寧紀沒有回頭,都感覺的到,那個如同魔鬼一樣強大的敵人,就在後面不停的追趕着。
短短的幾秒鐘,到了現在,彷彿過了幾個月,幾年這樣的長久。
原來唐小凡之前所展示出來的壓倒性的能力,不僅對孫家和慕容家產生了莫大的威懾力,就連寧紀這個前唐門盟友,都已經在心中種下了恐懼。
這種恐懼,是發自心底的,對唐小凡的害怕,這是一種當寧紀正面與唐小凡交鋒時,還沒動手,在氣勢上就先輸了一成。
這是一種在無數次的生死搏鬥中,鍛煉出來的氣勢,可不是尋常殺手可以擁有的。
同樣的氣勢,在面對邢中的時候,寧紀也感覺到過,眼前的人,彷彿已經不是一個普通意義上的人,而是一個從屍山之中爬出來的鬼。
雖然,寧紀現在根本不知道身後的唐小凡究竟在哪裡,可是無形中,卻彷彿有一絲涼意,緊緊貼着他的脊樑,隨時都可能直鑽他的心窩。
這種如影隨形的死亡恐懼,比直接殺了他更加來的可怕。
不僅是寧紀,就連陳風也感受到了同樣的莫大的壓力,根本沒跑出去多遠的距離,可是卻早就滿頭大汗,這還不是普通的熱汗,而是冷汗。
陳風也是人,哪怕平時傻一點,到了面對高出自己幾個檔次的敵人的時候,同樣會害怕。
黑影已經不知不覺的追了上來,只不過是在隱蔽的地方追趕上來,速度之快,幾乎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而且手腳輕盈,沒發出任何的聲響。
前方不到一百米,就是主幹道馬路,只要到了那裡,寧紀和陳風就算是真的得救了。
只不過,敵人卻沒有想讓寧紀跑那麼遠的念頭,只見他手腕一翻,然後動作十分連貫的一揮,一把分分鐘就能奪人性命的飛刀,就破空飛出,直刺向寧紀的要害。
寧紀正欲躲閃,可是還沒等他做出動作,心口處卻傳來一陣劇痛,原來他的舊傷還沒有好,顯然,即使他的身體恢復能力異於常人,在短期內可以恢復行動能力。可是畢竟這種傷差點要了性命,就算表面上好了,還是少不了留點內傷。
可是,這些寧紀卻根本沒在意過,也從沒在意過飲食的問題,內傷就積壓在體內,終於在這一刻,關鍵的時刻,突然全都爆發了出來。
這一瞬間,別說是躲開攻擊,寧紀身子一個踉蹌,“噗通”一聲跌倒在地上,雙腿就像打了石膏一樣僵硬着,竟然不能動了。
陳風見到這樣的一幕,當即絲毫沒有猶豫,伸出自己的左胳膊,擋在了寧紀的身前。
“噗!”
飛刀就像刺入豆腐一般刺入了陳風的胳膊,鮮血,頓時如同泉涌般往外冒着。
“陳風!你這是幹什麼!還不快跑!”寧紀知道自己已經無力逃跑了,所以必須要讓陳風跑掉,一起死不過是寧紀嘴上說說的,到了緊要關頭,他必須要保住陳風。
可是,陳風顯然不搭理寧紀的這一套,忍着劇痛拔出穿透了胳膊的飛刀,丟在了地上。飛刀上那個醒目的“唐”字,在鮮血的洗禮下,更加的熠熠生輝。
寧紀看着陳風手臂上深可見骨的傷口,氣的牙癢癢,身體居然在這種關鍵的時候掉鏈子,死了他自己沒關係,怎麼能把陳風也拖下水?
這畢竟是他的私人恩怨啊。
“唐小凡!禍不及家人,這個道理你應該懂吧,我的命,你現在可以拿走,但是,請放過他。”寧紀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談判的籌碼,只能一命抵一命。
可是,今天的唐小凡,比之前的那個,更加的少言寡語,以前唐小凡殺人,都會配上幾句臺詞,可是今天的唐小凡,才真正有點像冰魔了。
就是這份預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冷漠,讓寧紀心裡發毛,又不知道爲何有一點點的懷疑,唐小凡殺人,什麼時候要蒙着臉出場了?
唐小凡一言不發的看着寧紀,然後擡起右手,豎起了三根手指。
“三秒鐘,寧紀,他給我們三秒鐘逃跑,我們快走!”陳風第一時間讀懂了唐小凡手勢的意思。
寧紀心裡就更加納悶了,雖然平日裡唐小凡是個擺攤的確不假,可是,現在的唐小凡不僅是個面癱,而且增添了啞巴的屬性。
即使唐小凡少言寡語是個事實,但寧紀卻總覺得不對勁,總有種唐小凡今天出門沒吃藥的感覺。
寧紀已經沒有能力跑了,而唐小凡大發慈悲的施捨了三秒鐘逃跑時間,寧紀怎麼能拖累陳風,所以決定讓陳風自己快跑。
同時,這種屈辱,深深的折磨着寧紀的自尊,唐小凡就是個完美獵人,而他,從始至終都在扮演着獵物的角色。
從與唐擎蒼結盟開始,他就是個獵物,只不過他這個獵物,曾經的檔次還比較高,不過現在卻又被打回了原形,變成了那個隨時隨地都可能會被獵人宰割的獵物。
寧紀寧願死,也不要忍受這種恥辱,士可殺不可辱,不是開玩笑的。
可是,陳風根本不可能理解的了寧紀這番心意,他就像個大傻子一樣,不由分說的背起寧紀,就往馬路的方向跑去。
本來,憑着陳風一個人跑步的速度,想要在三秒鐘之內跑出敵人的追蹤範圍,已經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然而現在又揹着寧紀,就已經完全成爲不可完成的任務。
“陳風,你把我放下來吧,這樣我們一個都活不了。”寧紀心裡很不是滋味。
“那就一起死吧。”陳風想都沒想就回答道。
而唐小凡,仍然站在原地,他遵守了三秒鐘的承諾,在三秒鐘之內,他不會追上去,因爲這是一個獵手的尊嚴,必須要遵循他自己所定下來的捕獵規則,否則這個遊戲,本身就失去了意思。
可是,三秒鐘之後,唐小凡有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就動了起來,眼中冰冷的寒意,幾乎已經不能算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眼神,而更像是一具冰屍。
陳風跑的吃力,寧紀待着同樣吃力,語氣這樣在痛苦中掙扎着等死,不如有尊嚴的被一刀捅死,雖然都是一死,但也同樣都是一死,寧紀選擇體面的那種。
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唐小凡已經追了上來,他的速度,就像風颳得一樣,這一點寧紀早就已經知道了,所以他才肯定,就算提前跑出三秒鐘,也是無濟於事,何況陳風現在還揹着他這樣的一個大累贅。
一腳,唐小凡不偏不倚的踢在寧紀的背上,同樣,巨大的力量同樣把陳風也給撞倒在地上。
寧紀和陳風,紛紛摔在了地上,陳風的情況倒還可以,就是寧紀這個一下可摔得一點都不輕,本來就不能動不說,外加原本的舊傷,這樣算是傷上加傷。
唐小凡一擊輕鬆得手後,繼續步步緊逼而來,雖然蒙着臉看不清他現在的表情,但是從他那一雙冷漠的如同毒針一樣的眼神,似乎都在訴說着答案。
他們根本就從來沒有過幾回逃走,從來都沒有。
“等等,你放過寧紀,有什麼都衝我來,就算你要把我千刀萬剮,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陳風攔在寧紀的身前,大聲道。
可是,唐小凡卻不爲所動,繼續向前走,一隻手已經插進了口袋裡。
如果說別人做出這個動作是一種放鬆的話,那唐小凡做出這個動作,無疑就是最爲危險的信號,因爲只要唐小凡的手不在視野之中,那就說明他已經準備好隨時攻擊了。
“陳風,你他孃的快走,別在這裡耍英雄,快走!”寧紀歇斯底里的吼道。
可是,陳風從未有過的,如此堅定,就是擋在寧紀的面前不走,手臂上的血依然在不斷的往外涌,好像陳風是一口無底洞的血井,怎麼流都流不幹似的。
“殺了我吧!我替他死!”陳風的眼神更加堅定了。
而這一刻,唐小凡的嵌進的步子終於停了下來,不再繼續往前。
寧紀一愣,難道唐小凡不打算繼續追殺下去了?這不是唐小凡的個性啊,讓到手的鴨子就這麼跑了,唐小凡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事情。
可是,更加讓他困惑的一幕出現了。
陳風轉過頭,衝着寧紀露出一絲微笑,然後道:“妖孽,我們走運了,他不追下去了,我們安全了!”
寧紀差點沒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假的?
可是,下一刻,寧紀就知道了答案,顯然這是假的,騙騙小孩的把戲,可是卻把寧紀給成功的晃點了過去。
因爲就在寧紀疏於防範的那一瞬間,陳風一記手刀劈在了寧紀的後腦勺下方。
寧紀突然感覺渾身被一抽,力氣似乎全部被抽空了一般,寧紀憑藉着最後清醒的意識,死死的攥着陳風的袖子。
“你……不……”
最後,眼前一黑,寧紀徹底的昏死了過去。
陳風見到這樣的畫面,終於露出一絲欣慰和滿足的微笑,看着倒在地上的寧紀,陳風深深的鞠了一躬,眼角不知不覺已經帶上了點點的淚花。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斷腸處。
“妖孽,我看來要對不起你一次啦。”陳風微笑着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