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亞假說是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由英國和美國的兩位科學家共同創造並推動的一種學說。
這種學說將地球視作一個有生命的，具備自我調節能力的行星級生命體，由人類、其他動物、植物、細菌、真菌、病毒、岩石、礦物等等物質共同組成的有機體。
這在當時是一個相當具有顛覆性的學說，並在某種程度上遭遇了主流科學界的抵制甚至抨擊。
當然時至今日，蓋亞假說中的一些觀點也已被主流科學界所接受，比如包括人類和微生物在內的各種生命體對氣候的影響。
雖然科學界對於這種假說還有種種爭論和探討，但自其誕生之時，就迅速演化爲了一片肥沃的理論土壤，並在這之上誕生了無數的科幻作品、環保理念以及邪教.
沒辦法，蓋亞假說實在太符合西方人萬事歸神的哲學理念了，蓋亞這個名字本身就來自於希臘神話中的大地之母，自混沌中誕生的第一位原神（沒有啓動），被視爲創造所有生命的原始自然力。
地球既然是一個巨大的生命體，那一定也有其自己的意志，所以人類任何破壞自然環境的舉動都是在瀆神之類的觀念自然而然便孕育而出。
因此當科學界還在爲蓋亞假說爭論不休，尤其是遭受到新達爾文學家們的抨擊和嘲笑之時，在象牙塔之外，已經有無數人在爲其添磚加瓦乃至扭曲包裝一番之後化爲己用了。
其中最典型就是電影《阿凡達》，西方環保主義倡導的碳中和理論，以及更爲激進的，將人類視作地球母親身上癌細胞的極端環保主義。
傑克大致給衆人科普完之後，帶着一種便秘般的表情繼續說道。
“總而言之，好消息是，蕾切爾·霍頓作爲一個接受過高等教育的醫生，倒也還沒極端到認爲必須將人類從地球生態圈中徹底清除出去的那種程度”
“直接說壞消息。”丹尼有些受不了這貨的賣關子。
“壞消息是，她認爲人類的數量已經失衡了，嚴重影響了地球的生態平衡，破壞了地球母親的自我調節能力。
蕾切爾·霍頓認爲天花病毒就是地球調節自我的手段之一，人類消滅了天花病毒，造成了某種失衡，這是錯誤的行爲，需要得到糾正。”
傑克打開其中一篇論文，念出了一段來自《聖經》的引言，“那四位天使已經準備好在這個特別的這年這月這日這時被釋放去殺掉三分之一的人類。”
“她認爲自己是在執行上帝的意志，通過製造聖經上所描述的大瘟疫。”再次不知何時出現在會議室內的海蒂老奶奶口中喃喃道。
“霍頓醫生打算在明天下午離開，也就是說她最晚會在明天上午執行她的計劃，各位先生們，無論用什麼方法，給我阻止她，相信你們不會讓我失望的。”
說完這番話，這位身高和氣場完全成反比的老奶奶就如同來時一樣靜悄悄的消失在會議室門外。
半晌之後丹尼彷彿重新學會呼吸一般，重重喘了口氣，“OK，讓我們好好想想該如何阻止一個瘋子醫生毀滅人類的計劃，說實話，你們主管平時都這麼神出鬼沒的嗎？”
“你很害怕海蒂。”成浩一眼就看穿這貨的心思。
“哦不，海蒂女士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長者，我很尊敬她，是的，非常尊敬。”丹尼試圖解釋。
“不，你就是害怕，傑克那種纔是尊敬。”成浩衝他擠擠眼，其他人也是一副意會的表情。
短暫的說笑之後，衆人便轉入忙碌之中，首先就是通知TSA（聯邦運輸安全管理局）進一步加強安檢力度，防止再次出現之前那種冒充身份提前登機的情況出現。
當然，乘坐航班在國內旅行和出國是兩種情況，因爲有海關存在，這種可能性雖然有但可能性不大，至少不會像之前那麼兒戲。
防範對方夾帶病毒出境纔是最重要的，雖然根據傑克的側寫，這種可能性同樣不大，哥斯達黎加這種偏僻小國更像是個藏身之所，不是什麼散佈病毒的好地方。
然後就是排查明天上午所有可能遭遇襲擊的大型活動，露天的，室內的，規模越大遭遇襲擊的可能性就越大。
幾乎忙活了一整晚，天亮的時候衆人都有些精疲力盡，從各方彙總過來的信息越來越多，卻都沒有能明確指向蕾切爾·霍頓行蹤的情報。
“OK，馬上9點了，時間越來越緊迫，我想我們肯定錯過了一些東西。”丹尼一擺手，將自己面前的筆記本電腦推遠了一些，使勁揉着自己發酸的眼睛。
“你是說我們的睡眠嗎？”成浩捂着臉打了個呵欠，沒想到引起了連鎖反應，會議室內的衆人一時間呵欠連天。
傑克煮上第不知道第幾壺的咖啡，看看窗外明媚的陽光，心中也不免有些急躁，“大家不如都說說自己的想法，或許會有什麼意外收穫。”
丹尼抹掉眼角因爲呵欠產生的淚水，第一個發言。
“現在還處於聖誕假期，演唱會，走秀，商場打折，人羣集中的目標到處都是，可你們不覺得奇怪麼？元旦當日的大型集體活動只會比現在更多。
爲什麼蕾切爾·霍頓不乾脆藏起來，等到那時候來一波大的，又比如跨年夜，到時候洛杉磯會擠滿了來自全國各地乃至全世界的遊客，到處都是可以下手的目標。”
丹尼這番話讓衆人陷入了沉思，卡倫理了理思緒，“你的意思是說，霍頓醫生很可能早就選擇好了目標？某個經過精心挑選的早就確定日期的大型活動？”
“說不定她打算在離開這個國家之前，直接將病毒留在國際機場，那裡到處都是飛往世界各地的旅客。”漢納皺着眉表示不同意見。
“不不不，應該沒那麼簡單，機場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在遭遇恐怖襲擊威脅的時候，那裡是第一時間被提升警戒程度的地方。”
丹尼反駁道，正想繼續再說什麼，傑克卻是靈光一閃，“你說她有可能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對嗎？”
他從電腦中調出一份記錄，“這是蕾切爾·霍頓在兩個多月前的一張信用卡記錄，她當時在一家辦公用品商店花了一大筆錢。
昨天看到這筆記錄的時候我就感覺有些奇怪，打給了那家商店詢問，發現她購買了至少300支派克簽字筆和筆記本以及一些學生用品，你們覺得有沒有可能和她準備進行的襲擊有關？”
“你是說她的目標可能是孩子？”丹尼頓時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成浩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想，“可我記得天花病毒在空氣中很快就會失去活性，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傳播手段。”
“但將病毒噴灑在衣物上就不一樣了。”卡倫眼明手快的點開了下一個連接，“這裡還有一份300件定製T恤的訂單。”
“這符合她的傳播理念，就像當初西班牙人將感染天花者穿過的衣物和毛毯送給印第安人一樣。”漢納恍然。”
丹尼隨即抱住了腦袋喪氣道，“但她很可能早就將這些東西捐給學校了。”
“等下。”傑克打開訂單附件，顯示出裡面的具體內容，“這些T恤是帶有LOGO的。”
“‘未來國際領袖’？”他喃喃念出上面的一行小字，直接打開了瀏覽器搜索框。
“來自36個國家的高中畢業生將聚集在一起參加一系列的演講和培訓，目的在於促進彼此之間的文化交流，加強理解和包容並促進友誼？”
丹尼呆愣當場，“將帶有病毒的T恤送給來自各個國家的孩子，等他們回家之後再將病毒傳染給他們的家人，這個女人簡直喪心病狂！”
“必須立即取消掉這個活動。”
漢納正要拿起手機，卻被卡倫抓住了手腕，“已經來不及了，活動20分鐘前就開始了。”
——
“未來國際領袖”的活動地點位於漢考克公園的一角，旁邊就是洛杉磯郡藝術博物館，剛好屬於威爾希爾警局的轄區之內。
當衆人趕到這裡的時候，會場外已是人山人海，廣場上有不少帶着遮陽棚的活動攤位，正在分發着各式各樣的紀念品和宣傳手冊，周圍聚集了少說三四百號膚色各異的青少年。
同樣剛剛趕到的約翰見到傑克幾人連忙迎了上來，“只來了兩輛警車，其他人還在路上，需要立即啓用爆炸襲擊預案嗎？”
傑克嘆了口氣，“已經來不及了，CDC的人會稍後到場，先封鎖出入口，阻止任何人離開。”
約翰聞言有些爲難，“主辦方已經接到通知暫時封閉了會場，現在大部分孩子都在外面的露天廣場上。”
“那就封鎖周邊道路，禁止任何車輛進入和離開，讓夥計們帶上口罩和手套。”
就在傑克和約翰交談的這幾句話功夫，他身邊的丹尼已經發現了目標，不是蕾切爾·霍頓，而是兩個拿着裝有T恤袋子的十來歲小男生。
“把你們手裡的東西放下！”丹尼大喝一聲，把兩人嚇了一跳愣在原地。
成浩快步上前亮出腰間的警徽，雖然上面是“HPD”但此刻沒人會在意這點，“警察，你們是從哪裡拿到的這些T恤？”
“就在那裡。”兩個小男生明顯不是美國人，但好在聽得懂英文，其中一個瘦高個連忙扔掉手中裝着T恤和文具的紙袋，指向不遠處的一個攤位。
一箇中年白人女性正笑容可掬的在那裡給學生們分發着裝有T恤和文具用品的紙袋，不是蕾切爾·霍頓還能有誰。
“待在這裡，約翰，立即呼叫支援。”傑克正要使用耳機呼叫其他人，然而卻已是遲了，這邊的騷動已經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蕾切爾·霍頓看向這邊瞬間臉色大變，轉身就跑。
“卡倫、漢納！東南角的藍色遮陽棚下，她要跑了。”成浩話音未落，察覺不妙的中年女人已經鑽入了人羣。
“聯邦探員！”傑克大聲發出警告，卻被慌亂的人羣擋住了去路。
“該死！”他索性化身劉翔，直接從那些遮陽傘下的一張張長桌子上跨了過去。
“米色針織外套，黑色長褲”傑克邊跑邊大聲說出對方的衣着特徵。
“我們看到她了！”另一組的馬迪·迪克斯和肯茜·布萊回覆道，“人太多了，我們沒辦法開槍！小心，她要上車逃跑。”
只見蕾切爾·霍頓已經鑽進了路邊一輛銀色SUV中，隨即發動了汽車。
站在車頭的兩個小女孩正在低頭交談，壓根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幸好卡倫和漢納及時趕到，一把將她們抱離了原地，卻也錯失了開槍的最好時機。
“法克！”眼見追之不及，傑克憤怒的爆出粗口，卻見一輛LAPD警車塗裝的道奇充電器從另一邊殺出，狠狠一頭撞上蕾切爾·霍頓駕駛的SUV。
這不符合加州警察風格的強力PIT一擊直接將SUV撞了個180度掉頭，左前輪頓時獲得了自由，溜溜達達跑進了一旁的綠化帶中。
傑克飛奔上前，發動怪力一把拉開已經有些變形的車門，將驚魂未定的蕾切爾·霍頓從車上拖了下來，從腰後取下手銬。
“FBI，蕾切爾·霍頓你被捕了。”
其他人也終於趕到，卡倫和漢納上前拉開SUV的後備箱，看到裡面的一個銀色小提箱不由鬆了口氣。
“我們找到藥劑瓶了！都已經空了！”漢納帶上手套打開手提箱，裡面是9個和之前在夏威夷考麥斯庫手上拿到的一模一樣的小玻璃瓶。
約翰擺脫氣囊，從只是保險槓變形的道奇充電器上下來，搖搖有些昏沉的腦袋，看着面如死灰的蕾切爾·霍頓時，臉上帶着某種難以置信的表情。
“爲爲什麼，你怎麼忍心對那些孩子下手。”
蕾切爾·霍頓看着就只是個普通的中年白人婦女，眉宇間甚至帶着一絲悲天憫人。
她就用着這種悲憫的目光看向衆人，“你們不明白，這個世界已經奄奄一息，我們纔是病根，我只是想讓地球有一次反抗的機會。”
“通過屠殺你的億萬同胞麼？”約翰沒有聽過傑克之前解釋的蓋亞假說，但也不是沒遇見過一些類似的極端環保主義者。
“曾經全世界的人類數量增長到十億用了上萬年時間，而如今只需要10年時間，就從70億增長到了80億，這只是個簡單數學問題。”
哪怕是被戴上了手銬，蕾切爾·霍頓仍舊試圖宣揚她的觀點。
“海嘯，地震，宇宙輻射，當然還有核戰爭，種族屠殺，無論是大自然還是人類自身，都有無數種方式將其毀滅，人類能生存至今本身就是一個奇蹟。
當像你們這樣的人陷入絕望並試圖通過毀滅他人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理論正確的時候，還有一部分人正擡頭看向天空，將星辰大海視作未來的征途。”
傑克鄙夷的看向這個腦子有病的女人，對着她呵呵兩聲。
“另外我不知道你是否是有意忽略了人類科技進步的速度，又或者這種事情並非那麼直觀，可以使用簡單的數學問題進行衡量。
但如果你自認爲解決不了某些問題的時候，可以選擇靜靜的去死，不要擋了其他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