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次大陸,人均生活水平普遍低下。
在偏遠的一座小鎮裡,破爛的房屋連綿不絕,無論是漏風的窗戶,還是擡頭能看見天空的漏洞天花板,以及狹窄的街道,混亂未經過細心清理的環境,無聲訴說着這裡的貧困。
這天下午,一些上了年紀的貧民們,懶洋洋地坐在門口,在街道的兩旁無所事事地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們。
下午,正是工作的時間段,可惜,這裡太貧窮了,能找到一份理想工作的只有少數人,更多的人不得不爲了未來更好的生活而辛苦奔波。
“嘿,老喬汗,你的病好了?”
“好了,我現在一拳就能打死一頭牛!新來的醫生真是厲害!”老喬汗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還示威似的亮了亮自己的乾巴巴的肌肉。
一年以前,這裡來了一位和藹而低調的醫生,醫術水平非常高,而且收費很良心,在當地迅速打響了名氣,而且臨近的鎮子也聽到了這位醫生的名氣,很多窮苦的人寧可走上幾千米,也要專門找他看病。
據說,這是一位很低調的醫生,帶着個眼鏡,臉型方正,頭頂是一頭微卷的黑髮,體型健壯,氣質上來看更像是一個學者。
因爲總是有一雙略顯憂鬱的眼睛,吸引了當地很多年輕女性的關注。這位醫生的每一次出行,都會有一羣年輕姑娘隔着窗戶縫偷偷看。
這是個性格溫和的醫生,無論患者多麼憤怒,脾氣多麼暴躁,也沒見他生過氣,他似乎根本就不會生氣,溫和有禮,永遠是這位醫生的標籤。
這裡的每個人都愛他,都願意跟他接觸。
醫生正巧揹着一個破舊的醫療箱經過,那是個有些落伍的醫療箱,可以看得出來,還是很多年以前的產品,甚至連上面的帶子都有些破損了,一根線條耷拉下來,隨着微風輕輕飄動。
醫生看到老喬汗,笑着打了個招呼,溫和地說道:“你好啊,喬汗,感覺怎麼樣了?”
“噢,醫生,太感謝你了,你救了我一條命……”老喬汗手足無措地站起來,一臉感激,帶着尊敬的目光看過去,充滿了崇敬。
醫生笑了笑,他一直都是這樣對待這裡的每一個人的,無論是窮人還是慕名而來的富豪,他從來都是不緊不慢的態度。
當地的窮人們聽說,有一位大城市的富豪聽說了醫生的水平後,不惜砸下重金,要聘請他成爲私人醫生,願意爲他配備專門的辦公室和研究設備,每個月也願意支付一大筆報酬。
醫生果斷拒絕了,這讓很多窮人都感到慶幸和不解。
但醫生就是這樣安然住在貧民窟,讓很多人以爲,他是專門來爲可憐的窮苦人治病的志願者。
只有醫生自己清楚,他來這裡是純屬無奈,爲了壓制體內的那頭野獸,他不得不這樣做。
窮地方有窮地方的好處,更稀少的人口,更簡單的事情,沒有過多的意外事件發生,這個地方是他選擇的最好的隱居地。
布魯斯·班納,自從紐約一戰後,他歷經千辛萬苦才逃離美國,越過遼闊的太平洋,繞過印度洋,來到了印度次大陸,專門找到了這樣一個小鎮,以醫生的身份生活下來。
人人都說他脾氣好,實際上截然相反,他大多數時間都喜歡憤怒,怒火如同是他身體的催化劑,身體的感官告訴他,他其實很喜歡憤怒。
憤怒能讓他做到他平時絕對做不到的事情。
而代價就是,那頭野獸很容易就被釋放出來,那一切都完了,不但他會徹底暴露,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活不了。
過去幾年中,類似的事情發生了太多太多,每當他再度睜眼的時候,周圍已經是一片廢墟,遍地的不完整屍骸,各種腸子內臟腦漿,像是塗鴉用的材料一樣,五顏六色鋪在狼藉的地面,繪出與衆不同的色彩。
那是瘋狂和絕望的顏色。
所幸,這一年多以來,他拼命學習瑜伽、養氣的本事,能夠較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那頭野獸從來沒有出現過了。
但體內依然存在的怒火告訴他,那頭可怕的東西從來沒有消失,他一直都在,都居住在他的體內憤怒地瞪着他。
等再一次釋放出來後,迎接而來是更加暴虐的破壞。長久的壓抑,讓那頭綠色的野獸暴躁不安,怒火一天比一天強大。
班納急匆匆返回家中,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是他練習瑜伽的時間段,這對他更好的控制自己源源不斷的怒氣很有幫助。
他隨手把醫療箱撥到身後,拿下腰間有些生鏽的鑰匙,去打開那屋子緊閉的大門。這個動作很熟練,過去一年裡,他把這個動作重複了無數遍。
一聲輕微的聲響在背後響起。
“今天已經不看病了,明天再來吧。”班納頭也不回地說道。
背後的聲響驟然停止,一道不含情緒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野獸般的直覺讓班納下意識的僵住了,這是與衆不同的感覺,是一種威脅感和敵視感,涼意涌上了他的頭頂,乍起了一些汗毛。
“終於忍不住找上門來了嗎,你是哪個組織的人?聯邦政府?軍方?還是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機構?”
他嘆了口氣,慢慢轉過身來,謹慎地看向了目光的主人,但很快就變了臉色,他猜錯了。
那不是人。
是一個小型的機器人,五官俱全,四肢分明,猩紅的光從這個小機器人的電子瞳孔中綻放出來,讓人不寒而慄。
中間隔着狹窄的街道,不時有垃圾在地面堆積,一張廢紙被風吹起,歪歪斜斜掉落在街道正中央,又一陣風,讓蜷縮的紙張攤開來,貼着地面。
一人一機器,隔着短短數米遠對望。
布魯斯·班納沉默地看了幾秒,一句話都沒有說,他也說不出來,只能慢慢拉開門,走了進去。
閒暇的時候,他也會上網,自然對這種機器人不陌生,甚至因爲某些原因,銘記在心。
語言,在此時已經成了最多餘的東西。
那個人,終於來找他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