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林雪與齊山對面而坐，富江站在身後，茶几上放着一盤剛剛端進來的茶，已經有兩杯倒好了。
齊山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打量了林雪一眼，道：“知道我欣賞你那一點麼？”
林雪愣愣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齊山自顧自的道：“是去死的勇氣。明明已經走投無路，決定輕生了，仍然不去傷害別人，什麼沒想過去搶個便利店弄點錢留給孩子。善良的有點迂腐，但卻很有意思。
我想知道，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會怎麼選？”
林雪看着齊山。
齊山笑道：“說實話，這關係到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林雪低頭，沉默了好一陣，才緩緩開口：“齊先生，你知不知道，跳樓很可怕的。在跳下去那一瞬間我就後悔了。
我並不感激你救了我，我感激你給了我一條生路。”
齊山道：“不要先下定論，路一直在那裡，你敢不敢走就不一定了！”
說着齊山端起茶杯。
林雪心中咯噔一下，果然是這樣麼。
“看你表情，之前應該也考慮過了吧。”齊山攤開手掌：“這裡是港島，金融對這裡有多大影響，根本用不着我來形容，你最近一年生活，已經表現的很清楚。
你應該知道，最近一年之內，幾乎每個星期都有人從天台上跳下來。
他們絕大多數人都摔成了肉泥，除了減少了一部，摔了半身不遂，斷手斷腳以外，就只剩下幾個特別好運的被救了下來，而你正是其中之一。”
林雪眼神堅定，咬着牙使勁點頭：“齊先生，你放心，只要能照顧好我的老婆和孩子，你不管讓我幹什麼都可以，即便是爲別人頂罪都行。”
齊山笑了：“你有這樣的決心很好，這也正是我需要的。放心，既然救下來，就不會白白葬送你的性命。
總人口自殺，也不去傷害別人，我就能看得出來這個人的本性。
我一直信奉一句話，人不能跟人性做鬥爭，你竟然被甩了，那麼我自然會交給你一個過去的工作！”
齊山擡手打了一個響指，富江將一份文件放在茶几上。
“這是一間酒吧，面積不算太大，只有1000尺出頭，位置在後巷，風格不算新穎，卻勝在隱蔽。
我出了2000萬，將酒吧買了過來，從明天開始你就過去當經理。”
齊山看向林雪：“我查過你資料，你在被裁員之前就是這個職位，而且乾得很不錯。
我相信你應該可以勝任！”
林雪有些驚喜，連忙起身鞠躬，連聲道謝道：“謝謝齊先生，謝謝您的信任，我一定把酒吧經營好。”
“經營的怎麼樣我並不在意，我需要你留意的，我需要你辦的是另外一件事！”
齊山向後靠在沙發背上，淡淡的道：“我要你觀察來喝酒的每一個人，特別是熟客，一定要掌握他們的性格和基本信息，每隔一個星期，叫人把資料交過來，就直接交給我的秘書就可以。
那是日本人，你直接叫他富江小姐就行！薪資方面你看着辦，如果不滿意的話，應該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回想起在天台上那股絕望，林雪猛的打了一個寒戰，忙道:“齊先生，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幹，不過，不過就憑我一個人，恐怕不太好辦事兒。”
齊山擺手：“酒吧由你做主，我只要結果！”
林雪使勁點頭：“我明白了，齊先生！”
“很好！”
齊山點點頭，富江上前一步，伸手道：“那麼林先生，我送你出去，順便將文件交接一下！”
“好的好的！”
林雪慌忙站了起來，對齊山鞠了一躬，跟着富江走了出去。
從大廈走到馬路旁，林雪仍然有些恍恍惚惚的，摸摸懷中的牛皮紙袋，他到現在還有些不敢相信。
只不過是見了一面，對方就交給他一間酒吧裡，這簡直就是鹹魚翻身。
除了這些，還有一張10萬塊錢的現金支票，作爲前期的運營經費使用。
話雖如此，看過資料的林雪，這酒吧從上一個經營者手中直接接過來，無論庫存還是裝修擺設，都用不着做太大的變化，即便有些裝飾品的調整，也不會超過1萬塊，所以這10萬塊錢當中，主要還是酒吧員工的工資。
其中林雪獨享3萬塊，並且還有酒水提成。
按照之前經營酒吧的經驗，這麼誇張的底薪每個月撈六七萬也不在話下。
昨天還要死要活的跳樓，今天就峰迴路轉，搖身一變成了酒吧經理。
人生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了！
只是齊先生那裡……
林雪腦海中閃過齊山至始至終平靜無波的眼神，猛的打了個寒戰。
內心不斷念叨着：一定要將事情辦好，一定要將事情辦好！
站在路旁緩和一下情緒，看看牛皮紙袋中的現金支票，過馬路找到一個便利小店，略微思索了一下，拿起電話開始撥打。
“阿生啊，最近怎麼樣？在賣車仔麪？怎麼拋去賣這東西了，你可是正經有廚師證的大廚啊，鐵板燒尤其厲害，以前老多老闆搶着請你的。什麼，給錢太少啊。
什麼時候收攤，大家聚一聚啊，我叫了阿輝和阿亮他們。十點？有沒有搞錯？
十點鐘阿梅要上班了好不好？就八點鐘啦，定在我們以前經常去的大排檔啦，就這樣，喂，別遲到啊！”
“阿亮？在做什麼？晚上出來聚一聚啊，老地方八點鐘！我知道你在家吃土啦，不是借錢，借你這個混蛋就給麼？那不就完了，八點啊，晚了就不等你了。”
“阿輝？買廢報紙，一個月兩萬多這麼賺？那你不發的跟豬頭一樣啦。以前調酒的手藝還在不在啊？有好事兒找你啊！八點鐘老地方！就這麼說定了！”
“阿梅？我阿雪啊，不是那個長腿妞啦，經理肥雪啦，想起來了吧。還在經營舞團麼？不會吧，你這麼靚都跑去陪酒啦？不要搞啦，晚上出來聚一聚，有好事兒關照，八點鐘老地方！對了，你有長腿妞的電話麼？跑到菲利賓去了？那算了，我再找啦！”
……
林雪靠着櫃檯打了一下午電話，將電話本都翻遍了纔算罷休。
晚上八點，大排檔。
一大桌人在塑料棚裡胡吃海塞。
推杯換盞酒過三巡，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的時候，這才停了下來。
林雪看看酒足飯飽後，臉上綻放着光芒的衆人，將大骨頭扔在一邊，拽過毛巾擦了擦手，道：“看來阿亮那個臭小子不會來了，那咱們就不等他了，直接說正事！”
“大佬，別的都不用說，看在這頓飯的份上，我們就承你的情了，這一年多以來，還沒捨得這樣放縱過。”
“是啊，現在很不好混，好多酒吧都關門倒閉了。沒辦法，我們這些人只能另外找生路，跟其他人搶食，賣車擀麪的賣車仔麪，賣海鮮的賣海鮮，收垃圾的收垃圾。
每天灰頭土臉的讓人看不起也就罷了，關鍵是弄不到幾個錢，只能勉強餬口，這種日子我都快要過不下去了！”
“誰不是啊，整個港島最起碼有200萬人都在過這種日子呀，心裡有點數好不好？最起碼你還有飯吃，沒看昨天的新聞嗎？又有人跳樓了，還好這次被救了下來，不然港島今年的自殺人數要突破300人了，這還僅僅是明面上報道過的，如果算上警方隱藏起來了，以及莫名其妙失蹤的人數，早就破千了好不好？
有條生路就不錯了，不要在這裡抱怨什麼，今天雪哥找我們，肯定有重要的事談，你不要插話！”
衆人七嘴八舌的報了一下自己的生活，剛沒說兩句就被一個光頭男子給訓斥。
隨後所有的目光都看向林雪。
林雪也不繞圈子，直接說道:“我現在跟了一個新老闆，老闆扔了一家酒吧給我，讓我幫忙經營，位置就在銅鑼灣，裝修我還沒有去看過，不過面積應該在1000尺左右。
我現在手上沒有人，你們都是老本行，要不要過來幫我？”
一聽這話，衆人眼睛都亮了起來，爭先恐後的道:“雪哥，沒問題，什麼時候開工？”
“雪哥，給多少錢啊？”
“工資能不能與之前相比？”
林雪擡起手壓了壓，道:“只要你們拿出真本事，將酒吧經營好，工資方面由我去跟老闆爭取。
這方面畢竟是你們的老本行，要熟悉的多，至於最近開拓出來的副業，有家人的甩給家人，沒有家人的甩給親親，暫時不要丟了，畢竟是一條財路。
不過大家都知道現在是全球性金融危機，別以爲會有好事從天而降，正好砸中腦門，老闆是有別的要求的！”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光頭最先開口，小心翼翼試探道：“雪哥，你老闆該不會是撈偏門的吧？”
“也有可能！”林雪回想着齊山的面孔，和那平靜到極點的冷漠表情。
“不過你們不必擔心，老闆之前答應過我，酒吧由我來經營，我你們還不知道嗎？我是不會碰這些東西的。
老闆的要求很簡單，他要找一個人，但又不確定這個人的信息，所以要求咱們注意觀察客人，最好能夠探查一些客人的基礎信息，我總結之後交上去。
我對你們的要求就是，每人每天最少給我一個人的資料，不需要太詳細，只需要有姓名性別，長相，和最近的經歷，如果能夠更詳細一些，那自然最好。”
說到這兒，林雪看了一眼阿梅，道:“阿梅，這方面你比較有優勢，長得這麼靚，男人都願意跟你說話。
如果你能從客人身上挖出一些不要的資料，老闆那邊可能還會有額外的獎勵！
即便沒有基本工資加上酒水提成，一個月下來也跟你陪酒差不多了，這邊畢竟稍微體面一點，你怎麼說？”
阿梅是一個打扮新潮的美女，20歲出頭，一頭淡黃色的長髮垂肩，上身純白小吊帶，下身熱褲小皮鞋，露着白皙的肩膀，肉嘟嘟的大腿，整了一個性感了得。
阿梅小鼻子小眼兒，又長了一張小臉，說話略微帶些沙啞，總給人一種叛逆期少女的感覺，因此特別吸引男人。
陌生人會以爲阿梅是個喜歡玩鬧的小姑娘，既性感又單純。
只有他們這些朋友才知道，阿梅是心眼最多的那一個，在兩年前就跟幾個朋友一起成立了伴舞團，在各個酒吧唱歌跳舞，順便兼職啤酒妹。
每個月收穫都相當不菲。
林雪這邊話音剛落，阿梅就直接把啤酒舉了起來，二話不說，一飲而盡，瓶子砸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響，道:“雪哥，以後你就是我大佬，謝謝你拉我這一把，不瞞你說，最近有個叫大頭龍的，每天都來捧我的場，還帶了不少小弟，如果我不趕緊撤出來，早晚都要被他弄上牀。
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他纏我纏的厲害，即便躲到銅鑼灣，說不定也會找過來。雪哥，你得撐住我啊！”
林雪腦海中閃過齊山的面容，毫不猶豫點頭：“你放心吧，他不敢來鬧的！阿生，你呢？”
光頭一言不發，拿起啤酒一飲而盡。
林雪點頭：“好夠乾脆，阿輝你們幾個呢？”
幾個男人互相看了看，阿輝說道:“雪哥，跟你說實話吧，最近我們確實有點走投無路，如果你今天不出現，都準備去買幾把匕首鋌而走險了。
你拉了我們一把，這個恩情銘記在心，你放心，調酒師，服務生，泊車小弟明天就能上崗！”
林雪一拍桌子，大喊道：“好，大家都這麼齊心，以後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的，老闆再來兩箱啤酒，今天晚上咱們不醉不歸！”
一頓飯找回了幾個老夥計，林雪總算是把酒吧的架子給撐了起來。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衆人都在盤點庫存，換一些裝飾收拾衛生，順便找人把招牌給換了。
或許受到安布雷拉圖標的啓發，林雪突發奇想，將招牌換成了bulu，標誌也換成一把小巧的雨傘。
至此，紅傘和藍傘這是同時出現在港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