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趙家的租宅。
青翠的竹林被山風吹得沙沙作響,竹林深處,淡淡的檀香縈繞,跨步走進,令人心中一淨,靈臺清明,彷彿腦子裡惦記世上任何凡俗之事都是對眼前脫俗景色的一種褻瀆。
竹林邊沿,坐落着一套小小的院子,紅牆綠瓦,柴扉菊園,頗有幾分“獨坐幽篁裡,彈琴復長嘯”的幽雅意境。
趙虎躍站在小院前,深深呼吸了幾次,然後面色沉靜的推開小院的柴扉。
趙老爺子正躺在院子中間的天井旁,正閉着眼曬着秋末冬初暖和的陽光。
他的眉目剛毅,臉型方正如同刀削過一般線條分明,右邊臉頰自眉梢到下巴,有一道長長的疤痕,醜惡且猙獰,無形中更給他添了幾分凌厲的殺氣。
這道疤痕是趙老爺子的勳章,老爺子這輩子獲得的勳章不計其數,可他最在意,或者說最得意的便是臉上這道勳章。
抗日戰爭時期,老爺子任晉北邊區遊擊大隊隊長,有一次無意中打聽到了島軍華北戰區北宮師團師團長北宮正平中將將經過浙南邊區前往鄂華視察,老爺子分析確認了情報的準確姓以後,便在公路邊設下了埋伏,動用了大量的土地雷,土炸藥埋設在路上,也召集了所有能召集的武裝力量,當大批島國軍隊開着摩托和坦克經過埋伏地點時,老爺子拉了索,轟天巨響中,大半個整編大隊的鬼子被炸飛,接着與剩下的鬼子兵交上了火,那是一場被載入史冊的激戰,戰鬥持續了三個小時,鬼子兵全部被消滅,只剩下北宮正平仍負隅頑抗。
老爺子是條好漢,他給了北宮正平一個爲自己爭命的機會,那就是兩人決鬥。
要知道在當時抗戰時期,每一個華夏人都對島國的人恨的咬牙切齒,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每當戰鬥勝利時,總會留下一個島國的將領,而華夏軍區的將領則會給對方的將領一個機會,那就是兩個人決鬥,可以說這是所有將領的習慣。
但這何嘗不是尊重對手的一個前提呢?
雖然島國是侵略者,但是華夏自古以來都是以仁義禮智信而傳國,所以在那個時候的將領仍然保持着這種思想,給你一個公平的機會,打敗我或者殺死我,你走;不然你就永遠的留在這裡!
北宮正平手執東洋武士刀,老爺子拎着一把中國傳統的大砍刀,兩人你來我往,刀光劍影交手近百回合,終於,老爺子的鋼刀狠狠捅進了北宮正平的肚裡,而老爺子所付出付出的代價便是他臉上這道狹長的疤痕。
老爺子說一條刀疤換一個鬼子將軍的命,值了。
於是這條疤痕也成了他生平最爲得意的一塊勳章。
趙虎躍靜靜注視着閉目養神的父親,以及他臉上那道深深的疤痕,心中充滿了敬意。
不論老爺子後來行事如何狠厲,甚至對自家人也毫無憐憫之心,可仍不能掩蓋他對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所做出的很大貢獻,在華夏抗擊侵略外辱的英雄譜裡,有那麼一道身影,倔強不屈的站直着腰,像一把永不磨損的鋼刀,爲民族的自由和尊嚴屠戮收割着敵人的性命。
他是一座豐碑,永遠被載入史冊的傳奇。
生命或許有老去消逝的一天,可傳奇不會老。
陽光微微有些刺眼,老爺子有些不耐的咕噥了幾聲,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眼若星辰般閃亮莫測,亦如利劍般銳不可當,很難想象,一個年紀耄耋的老者臉上能出現如此鋒利如刀的眼神。
“虎躍,你來了!”老爺子沒有看向背後,就已經知道是趙虎躍了,可想而知,老爺子恐怕在趙虎躍剛剛進門的時候就已經醒了,只是老爺子一直在沉默着,沒有說話而已。
“爸,打擾到你休息了。”趙虎躍一臉恭敬的說道。
無論是於公於私,眼前的這個老人都值得他趙虎躍尊敬。
“自家人別說客氣話,我叫你來,是有事要問你。”
“爸,什麼事情您問。”
老爺子緩緩的閉上眼睛:“聽說逸飛這孩子已經來到燕京了這事您知道嗎?”
趙虎躍心頭一驚,本來他以爲老爺子早已經不問世事,可是現在看來老爺子的心仍然沒有閒下來。
“是的,昨天晚上到的。”
“爲什麼不回趙家。”
“爸,逸飛他性格有些毛躁,恐怕一來就會惹你生氣,所以他決定……”
趙虎躍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趙老爺子打斷說道:“性格毛躁可以慢慢的磨下去,來到京城連家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還有我這個當爺爺的,連孫子長什麼模樣也不知道,傳出去豈不是一樁笑話?”
“在說齊家那個老不死的估計早就準備把孫子給接回去了,無論你用什麼辦法,把孫子給我喊回家來,絕對不能讓齊家那老東西比我先見到自己的孫子。”
趙虎躍瞬間一臉的冷汗,老爺子和齊家的老爺子都鬥了大半輩子,到了最後竟然還鬥,現在孫子剛剛回京,兩個人就已經開始較起勁來了,趙虎躍實在無法想象以後兩個老爺子會不會因爲這個孫子而大大出手。
趙虎躍急忙點頭稱是。
雖然趙虎躍答應了老爺子可是他也沒有任何的把握能夠讓張逸飛回來,因爲那小子根本就不買自己的賬。
老爺子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接着說道:“他有沒有改回趙姓。”
趙虎躍在聽到老爺子的話後,冷汗直流:“沒……沒有!”
“爲什麼?”老爺子有點生氣了,一下子座了起來。
“他說他習慣了這個姓!”趙虎躍可不敢把張逸飛的原話說出來,如果讓老爺子知道張逸飛是因爲,趙家間接的殺了嶽元帥的話,那麼老爺子肯定會氣出病來。
老爺子臉上浮現怒容:“姓趙不好嗎?趙姓難道辱沒了他?虎躍,你現在就去把他給我找過來,我倒想好好認識一下我這個孫兒,看他究竟是何等人物,竟然還嫌棄趙姓了。”
顯然老爺子對自己子孫的姓氏很是在乎。
趙虎躍不敢在說什麼,急忙扯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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