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一次
吃飯的時候，陶萌叫楊景行斯文點：“虧我'奶''奶'還說你名字好。”
楊景行高興：“你'奶''奶'有品位。”
陶萌說：“我'奶''奶'喜歡來這裡喝茶，等會我們也去。”
一個小時吃完了飯又上樓喝咖啡，陶萌問楊景行：“你還記得我'奶''奶'嗎？”
楊景行點頭：“記得，老人家很和藹，身體也健康，年輕的時候估計是美女。”
陶萌笑：“我'奶''奶'記得你就是因爲你第一次見面就叫她'奶''奶'。”
楊景行說：“我們那邊都這樣。”
陶萌問：“你'奶''奶'好嗎？”
楊景行說：“六十多了，說要活到一百。”
楊景行氣憤：“掌嘴！”
楊景行搖頭：“不知道，可能負的無窮大那麼久。”
倆人聊了好久的家庭問題。陶萌的爺爺已經去世三年，而她爸爸居然是獨生子。陶萌本來有個很心疼她的姨媽，還有舅舅，可惜現在已經不來往了。
星期四中午，喻昕婷挺高興：“我上午去幫你發門票了，他們都搶着要。”
稍微準備一下就開始了，先是肖邦第一鋼協。樂隊在這首曲子上的表現上沒什麼大的瑕疵，但是也沒啥亮點，就看楊景行了。
陶萌不信：“你做什麼好事？”
“好。”喻昕婷點頭，“才十一點呢，怎麼沒多練會？”
楊景行說：“我幾個女朋友呢。”
喻昕婷着急：“我說真的，到底來不來？”
好歹都是音樂學院的人，都會欣賞，掌聲熱烈和持久。連二樓包廂裡的李迎珍都在鼓掌，這是她第一次給楊景行掌聲吧。楊景行鞠躬感謝，一直站着，等了兩分鐘掌聲才結束。
音樂廳裡一直有點鬧，直到第一樂章進行了半才真正的安靜下來。臺下的觀衆除了耳朵聚精會神，眼睛也看着淡定的楊景行，和激情四'射'的張家霍形成鮮明對比。
陶萌說：“二三年級，反正我記憶很深刻。”
楊景行連忙說：“怎麼可能，難道我在那等着就是爲了讓你煩？”
陶萌哼：“我什麼時候驕傲過嗎？”
楊景行說：“騙你幹什麼？還能多個蘋果。”
再後來，改革開放了，民族資本家和買辦資本家就都翻身了，何況還是強強聯合，事業就蒸蒸日上，如日中天了。
楊景行說：“聽說我爺爺'奶''奶'吵了一輩子架，現在老了，沒力氣了。”
而楊景行的爺爺'奶''奶'都是農民出生，據說曾經有地主成分，但是也地主不到那裡去。
楊景行說：“不來是他們的損失，吃飯吧。”
楊景行點頭：“晚上去吃火鍋？”
喻昕婷擡眼，好像還真的怕怕：“你煩我啊？”
喻昕婷不信：“肯定是，你騙我！我也去練琴了，拜拜。”
楊景行也知趣：“再見。”
到七點的時候，一樓的七百個座位就只空一百來個了。五六百觀衆中楊景行認識的有三四十個，系裡的，鋼琴系的。自由入座嘛，喻昕婷和安馨早早的搶到了前面的位置。
楊景行笑：“你以爲我還是小學生，不準早戀。”
楊景行看着陶萌。
楊景行笑：“但是你不能一次'性'給我，要每天一個。”
喻昕婷頭扭到左邊：“我不信。”又扭到右邊：“我不信！”
陶萌感嘆：“那時候真的是不知愁滋味，我和向萱過家家就能玩一陣天，做飯，做衣服……”
喻昕婷說：“去她同學那玩了。”
楊景行笑：“免費的當然搶着要。”發門票的事肯定是李迎珍安排學生做的，楊景行本人倒是清閒。
陶萌說：“我'奶''奶'七十四了，她三十歲才生我爸爸……你爺爺呢？”
張家霍笑着瞪眼：“誰呀？叫來一起去！”
“爲什麼？”喻昕婷簡直有點氣憤。
喻昕婷握緊拳手：“我要練琴。我加入了鋼琴社，就是可以幫着找家教，還可以帶人選琴的，要賺錢錢了。”
楊景行說：“不來。”
陶萌說：“起碼吵了一輩子，其實我覺得那個時代也有優點。”
楊景行提醒：“譜子拿着。”
進入第三樂章結尾前的高'潮'部分，觀衆席上已經有人忍不住鼓掌了，還有人站了起來。可是他們還得等一分鐘，因爲這個強有力的高'潮'結尾實在有點長。
接下來就是重頭戲了，張家霍用非常孔武有力的姿勢指揮樂隊開始。楊景行的神情依然是那麼淡定，雙手則截然相反。
陶萌有點吃驚：“沒看出來。”
從這天開始，喻昕婷還真的每天給楊景行一個蘋果，都是午飯前後。
終於等到結束，張家霍猛的轉身，高高舉起指揮棒，接受驟然而起的熱烈掌聲，如同凱旋的將軍那麼自豪喜悅。
楊景行上臺，得到一陣不太熱烈的掌聲，他說了句謝謝後就坐到鋼琴前去了。然後纔是張家霍出場，那範就大了，還要揮手致意。
喻昕婷抖胳膊，像要打楊景行，譴責：“你是個壞人，說了幫你保密了。”
陶萌的'奶''奶'可是大有來頭，解放前是浦海陳家的三小姐。陶萌的爺爺呢，解放前是浦海陶家的二少爺，比三小姐大三歲。這三小姐和二少爺是青梅竹馬，還是娃娃親，儘管那時候他們都才十幾歲，可感情很好。
喻昕婷鬥志昂揚：“賺錢讀書兩不誤！你現在去練琴？”
楊景行點頭：“好吧，就給你個光輝形象吧。”
楊景行是真不會做人，居然說：“張指揮，我約了人了，先走了。”
“哦……再見。”
喻昕婷說：“好哇，週末可以給兩個，你和你女朋友一人一個。”
陶萌點點頭：“再見……你到學校了給我發個短信，我下車了。”
喻昕婷瞪大眼睛：“啊！你說真的？”
楊景行道歉：“開玩笑的，別怕，別怕。”
喻昕婷嘻嘻一下：“那我以後不說你女朋友了……她是不是學業爲重？”
可是解放初期，陶家和陳家產生了分歧。陶家留下來做了民族資本家，陳家則舉家遷去香港，過兩年後又分家，三小姐留下了，其他好多人去了美國。
張家霍和楊景行商量，要返場。楊景行沒辦法，只得照辦，再來一個肖邦鋼協二。
陶萌說：“我五點回去，來得及。”
陶萌都免疫了：“走一下也好，坐太久了。”
喻昕婷兩手輕拍自己的臉頰。
楊景行說：“你爺爺的爺爺肯定有姨太太。”
那些聽說過楊景行但是一直持懷疑態度的人以後也用不着懷疑了，天才就是天才嘛。
歷盡了千辛萬苦，後來三小姐終於回國了，二少爺不顧一切阻力，娶了三小姐。那時候，已經是六零年了。
可是這民族資本家的二少爺和買辦資本家的三小姐之間的感情，並沒有受到政治和戰爭的影響，依然牢固深切。
陶萌氣：“那只是一方面。”
陶萌急得拿勺子戳碟子：“快說！”
楊景行說：“那也要你能中啊。”
陶萌氣：“這不算，你下的圈套！”
楊景行又說：“小時候買遊戲機了很開心，放假回家開心，做好人好事了開心……”
楊景行說：“不是女朋友，就我們倆。”
楊景行回到學校後就去琴房，還得給劉苗和夏雪打電話。這倆姑娘現在不貪玩了，週末都不在一起，浪費楊景行的電話費。
指揮好像真的進入狀態了，一個樂章連着一個樂章，沒做任何暫停。安馨的外行朋友還問，彈鋼琴有那麼累嗎？楊景行偶爾的一次身體顫動就能讓他腦袋上的汗滴飛灑。
楊景行笑：“有機會帶你懷戀一下小學時光。”
楊景行不信：“她不會這麼誇我。”
星期五上午，楊景行和樂隊練習完後去吃飯，看見喻昕婷居然在食堂門口給人塞門票，還叮囑：“要來喲，一定要來。”她長得可愛嘛，一般人都不拒絕。
李迎珍曾經說過楊景行沒有肖邦的氣質，好好的修理了他一番。修理不算太成功，楊景行還是不是特別純粹的肖邦，但是他有他的特點，就是屬於稍微活躍點的肖邦，表現得愉悅一些。話說回來，現在又有誰能得到公認是百分百的肖邦呢，肖邦復活也不行啊。
楊景行問：“安馨呢？”
楊景行說：“多了，開心是各種各樣的，不能比較。”
喻昕婷又好奇：“你們耍朋友多久了？”
楊景行說：“那就讓我帶你出去炫耀一下。”
喻昕婷又說：“安馨悄悄拿了兩張，給她同學了。”
本來還約好喻昕婷去吃火鍋的，楊景行想早點散場，可觀衆不答應，一直在那鬧騰，還有人大喊再來一個。
看樣子楊景行真的要成學校的名人了，他一到琴房，連管理員都歡迎，還專門去叫他常用的那間房的學生換地方，楊景行連忙說不用。
喻昕婷看楊景行：“李教授說你是要走向世界的鋼琴大師……”
楊景行教訓：“你要賺錢幹什麼？專心讀書！”
楊景行就誇張了，家裡親戚一大堆，舅舅，姨媽，叔叔。還有一些稍微遠一點的，平時沒多親熱，但是逢年過節是一定會走動。
星期一中午，練完琴的楊景行在食堂碰上喻昕婷和安馨，三個人坐一起，可安馨很快瞄到一個同學，端着盤子過去了。
晚上七點，楊景行的第一場鋼琴演奏會在浦海音樂學院賀綠汀音樂廳舉行，指揮張家霍，樂團浦海音樂學院交響樂團，指導老師李迎珍。到場嘉賓有學院的幾位領導，鋼琴系的幾位教授，作曲系的主任。此外還有張家霍邀請來的幾個朋友，都是頭銜多多的主，楊景行好好尊敬了一番。
陶萌也得回家吃晚飯，楊景行說：“走吧，送你。”
民族資本家嘛，你的資本都是民族的，所以陶萌的父親出聲的時候，陶家的日子是很艱苦的。還好三小姐是香港大學中文系的高材生，讓自己的兒子受到了很好的家教。而二少爺是個很能幹的男人，在動'亂'年代用盡全力保護好了自己的家人。
陶萌煩：“誰會記得……就算是吧。”
剛剛還在琴鍵上張牙舞爪的楊景行則溫柔些，簡直還有點不好意思，好像自己剛剛彈的是什麼靡靡之音。
看得出陶萌和她'奶''奶'感情很好，也羨慕爺爺'奶''奶'一生沒紅過臉的美好感情。
七點過十分，友情客串的張楚佳上臺報幕，就是吹噓一下樂團和指揮，然後介紹楊景行出場。話說楊景行還真沒啥值得說的東西，就只能講是李迎珍教授的學生了，還有得到過很多人的肯定。讓楊景行頭大的是張楚佳居然拿他的高考分數說事，真是無地自容。
楊景行煩了：“每天都給你解釋這個問題，你當我女朋友算了，問你自己去！”
楊景行笑：“你能看出來什麼。這個世界那麼大，有好多的悲歡離合，永遠看不完。你的眼睛和心應該多看看自己的快樂美麗，但是不要驕傲。”
喻昕婷很嚴重的表情：“我說了要給你買一大車呢！以後我每天給你一個，星期一到星期五，一天一個蘋果不生病。”
楊景行說：“不知從哪裡來。”
喻昕婷可能怕傷楊景行的自尊了，連忙往背後收：“沒幾張了。”
楊景行說：“天天吃你的怎麼好意思。”
楊景行說：“我不驕傲。”
“假的。那不是我女朋友，高中同學。”
於是兩人又換話題，說說各自的童年。陶萌小學時有個關係很好的朋友，兩人都練琴的，那個女生還去過陶萌的家，可惜後來陶萌去尚浦讀初中了，慢慢的就沒再聯繫。陶萌小時候還是踢毽子高手，整個年級沒對手，還有放風箏她也很拿手，還會打陀螺。
倆人圍着金茂繞了兩圈，然後楊景行就送陶萌回家。在距離自己家還有一兩百米的時候陶萌就叫停車，遠遠指着那十八層的建築說：“我家在十二樓。”
陶萌換話題：“你從小到大最開心的事情是什麼？”
星期天上午，楊景行去學校的時候遇上了喻昕婷。喻昕婷遞上一個蘋果，笑嘻嘻：“這個你三口肯定吃不完。”
喻昕婷嘻嘻，又說：“國慶放假的時候我看見你的朋友了，他們都是你的高中同學？”
楊景行說：“都只是一方面。你生活得夠幸福了，知足吧。喻昕婷，上午那個鋼琴系女生，準備考試的時候，她就一個人在浦海，住六七個平方那麼小間房子，一臺琴一張牀，和一羣人共用一個衛生間，過年都沒回家。出點什麼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就能哭了。”
“反正就是這個意思……不過我知道你肯定有女朋友，放心，我保密。”喻昕婷很有義氣的樣子。
還是要得到觀衆的承認了纔有價值啊，之前已經聽過楊景行演奏的教授領導們都來祝賀恭喜表揚。張家霍看來是喜歡飯局，表示要自己做東，大家一起去樂呵樂呵。
楊景行本想快點開始下一個，可張家霍不準，拉着他站起來接受掌聲。楊景行鞠了兩躬後就坐回鋼琴前去了，又轉頭對喻昕婷和安馨的朋友笑一下。安馨的那個又瘦又黑的女伴高興得跟什麼似得，差點站起來了。
無聊瞎扯時間也過得很快，楊景行接到張家霍的電話時都四點了。張家霍說有個飯局，問他想不想去，好幾個知名音樂家都在呢。楊景行辜負了好意，說走不開。
楊景行過去說：“都給我！”
肖邦第一鋼協比拉三短一些，但是也有半個小時。半個小時結束後，掌聲是慢慢響起來的，從稀稀拉拉到熱烈用了半分鐘，顯然有很多人是跟風。
喻昕婷低頭，似乎在吃飯。
陶萌好奇：“隨便說兩樣。”
楊景行叮囑：“你給自己留一張！”
楊景行說：“又說我有女朋友，又說我是壞人，吃你的蘋果一點都不虧心了。”
喻昕婷問：“你女朋友要來？”
楊景行說：“第一次睜眼看世界很開心……”
楊景行建議：“你可以一塊去呀。”
楊景行今天要全天和樂隊練習，開始之前張家霍也教訓了楊景行兩句，說他應該多認識人了，朋友多了路好走嘛。李迎珍還是對樂隊很不滿，簡直有點後悔自己這個倉促的決定。
又是半個小時，又是更熱烈的掌聲。結束後又是要再來一個，張家霍放過了楊景行，叫張楚佳上臺來宣佈演奏會結束。
喻昕婷邊吃邊說：“包包放寢室了，不然還有蘋果給你。”
楊景行問：“你幾年級還玩過家家？”
喻昕婷從書中翻出簡單的門票，拿在手裡搖着炫耀，問：“你女朋友什麼時候來？”
喻昕婷神秘的小聲：“你肯定是怕李教授知道。”
這就是孫主任對楊景行的評價了，別看他穩如泰山，其實動作和感情這蘊藏着巨大的力量。
楊景行不好意思：“好幾個，都是朋友，他們不好意思的。”
張家霍有點生氣：“不行，今天你必須去！”
楊景行求情：“能不去嗎？”
李迎珍問：“是不是喻昕婷？你叫來，你們說你們的，我們聊我們的。”
張家霍指使：“去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