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動之中,面前的電腦屏幕忽然一黑,狗哥原地蹦躂了起來破口大罵:“我靠!誰把電閘關了!”
在他的身後小弟摸黑抓住狗哥的肩膀顫顫巍巍地說,“狗哥,真不跑嗎?好像地震了誒。”
“怕個卵子,我沒跟你說老家是四川的嗎?就這搖兩下我瞌睡都搖不掉,你們北方人真的就是少見多怪。”狗哥罵罵咧咧地看了一眼黑網吧內幾乎跑光的人羣嘀咕道,“不過怎麼把電都給搖停了?難道發電廠那邊出什麼問題了?”
但無論如何,狗哥扭頭看向熄滅的屏幕還是一陣嘬牙花子的可惜,那場大決戰他分明都已經看到最後了,《九重鬼域》的最後一關居然是兩個排行榜上第一和第二的最強玩家PK!那一個接一個的BUFF技能往外丟,rouglike抽到的變態的技能組合一個又一個往外放,最讓狗哥眼饞的就是那個叫“十二作福音靈構赦免苦弱”的特殊技能,看官網介紹似乎是由十二個狀態類BUFF技能組合起來的限定技,一旦湊齊了十二個不同的BUFF還能有類似斬殺的效果,賊牛逼。
雖然排行第一的玩家只湊齊了五個,但也相當牛逼了,跟個血牛一樣打都打不死。但排行第二的那個傢伙也挺牛的,各種花裡胡哨的技能一個勁兒往外丟,還強行沉默了第一名的玩家,但饒是這樣兩邊都打了個五五開,直到最後兩邊的血條和藍條都要見底,快要分出勝負的時候——啪一聲!斷電了!
狗哥拍着大腿滿是遺憾,坐在原地摸黑點了一根菸,屁股下的震感忽然停止了,但半天沒等到來電卻聽見網吧外面好像在吵什麼,好奇作祟的他只能撓了撓雞窩似的油膩頭髮,從椅子裡跳了下來,撓着屁股走到網吧外面去。
“吵什麼呢?”狗哥往網吧外探了探頭,這才發現似乎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斷電的狀態,往日裡燈火輝煌的高樓大廈現在烏漆嘛黑,路燈、招牌什麼的全熄滅了,讓人忽然感受到原來在地球城市化之前,黑夜本就該這麼伸手不見五指。
他往外走了兩步,想找個人隨便搭話,卻沒人理他,隨後發現街道天橋下的十字路口上站滿了人,那些轎車全部堵塞在路上按着喇叭,車流之間的縫隙裡無數人都站在路面上,仰頭看向天上,就連駕駛室的司機都支出半個身子往天上看。
狗哥也下意識擡頭看向天空,然後愣住了,嘴巴微張,嘴裡的香菸情不自禁地落在了地上彈起了火星。
不知道多少年了,狗哥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裡晝伏夜起過着不知白日的生活,他自詡見過這座城市深夜的每一種景象,但卻唯獨沒有見過現在眼前的這一幕。
很難想象,在光污染如此嚴重的國際化大城市內,擡頭居然能見到許久不曾再見到的星星,還不止是一兩顆,而是如暴雨般的羣星掛在天空,就像一條河流在那深色的天幕上奔涌而過,羣星閃爍,星光如瀑。
所有人都在拿着手機拍攝着天空的異象,討論着這神奇的天象,沒有驚慌,也沒有恐懼,可誰也不知道在過去的年歲裡,這漫天星瀑閃耀,寓意着災難降臨前的徵兆。
—
遠在故宮一側的古鎮街道。
這裡同樣也因爲斷電而一片漆黑,唯獨幾家店鋪門口掛着的紅燈籠提供着亮光,照亮着聚集在光源下蹲伏着瑟瑟發抖的人羣。
等到不時之後,驚慌的人羣逐漸安定下來,有人開始點亮舉起了手裡的一次性紙燈籠,於是就像是連鎖反應,無數的燈籠如星星一樣在街道上點亮,站在高處向下俯視時一時間分不清究竟到底銀河是掛在天上,還是流淌在地上。
楚子航握着繡春刀鞘快步行走在人流之中,他不斷低聲念着借光和抱歉,擠開一個個站在原地擡頭仰望羣星的路人,藉助那些燈籠的餘暉尋找着那個女孩的身影。
等靠近古鎮街道中央的十字路廣場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了有驚呼的聲音,隨即立刻加快了腳步,以奔跑的速度衝出了人羣,趕到了驚呼之聲響起的地方。
在那裡,原本擁堵的人羣自主地散開了一片空曠的空地,那是仿製着圓明園銅首的噴泉附近,在噴泉前,一個鳳冠紅袍的女孩成爲了所有人的焦點,而楚子航的視線在鎖定她之後,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身邊——那個地上已經爆出蝴蝶般血漿的暗紅色人形印記。
第一個發現的,並且發出驚呼的人是個女孩,她坐倒在地上,擡手顫抖地指着噴泉前的紅衣的美麗女孩,就像看見了什麼魔鬼——她是親眼見到那一幕的,在黑暗和地動山搖之中,一個男人在人羣之中偷偷接近那個鳳冠霞帔的美麗女孩,可纔剛剛接近,那個男人忽然就毫無徵兆地爆成了一團血漿灑在了地上!
楚子航在看到現場後大概猜到了這裡發生了什麼,無論那地上的血紅人印是想着借人羣的慌亂行不軌之事,亦或是那是正統之中按捺不住的,想要藉此機會動手的幹部,現在,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可能是楚子航取下了蝴蝶黑的美瞳後,那雙永不熄滅的黃金瞳在黑暗的人羣中還是太過耀眼了,噴泉前的鳳冠霞帔的女孩那麼輕易地發現了他,轉頭側身望向人羣前的男孩。
楚子航餘光看向不斷後退,以及明顯開始傳遞恐慌的人羣,不得不向前走了一步,左手提着繡春刀的刀鞘,默然地擡頭與那熟悉又陌生的女孩直視。
夏彌。
他還能叫對方這個名字嗎?還是乾脆一點,直接呼喚她的真正的名字。
耶夢加得。
“你知道麼,我聽過一個故事,一座城市發生了地震,樓宇之間的燈全滅,人們走上街道,仰望天上明亮出來的星河,質問着災難是不是這些星星帶來的。”她仰望着天空,熔火的瞳眸倒影着那如瀑的星光,說道。
安靜了許久,她低下頭,望向那個男孩,與那熔紅的象徵着王權的黃金瞳四目相對!
“伱的真名!”楚子航低沉沙啞地說。
“耶夢加得。”她擡起那裹着細密龍鱗的頎長脖頸,眼中露出了諷刺和孤傲,高聲地迴應。 曾經那麼好的過往和情感,在這一刻撕得粉碎,謊言中燒起來的是劇烈疼痛的神經,以及冷到徹骨的寒意,最終交融誕生的是那永不熄滅的黃金瞳最爲高效的燃料。
“我是耶夢加得,在你們人類的北歐神話中,環繞中庭的那條蛇,芬裡厄是我的哥哥。”耶夢加得看向楚子航輕輕地笑了笑,就像是學生時代的時候,趴在二樓的女孩發現跑道上偷看自己的男孩一樣,全是涼薄的諷刺。
“夏望.就是芬裡厄嗎?”楚子航凝視她說,“你想要吞噬他,就像諾頓想要吃掉康斯坦丁的龍骨十字一樣。”
“是啊,沒想到人類還能有機會見到活體的龍王融合的過程,並且成功阻止和打斷,這都依賴於林年和路明非那兩個特殊個體吧?”夏彌站在噴泉邊,那美麗的泉水在她身後噴涌,無數燈籠的光包圍着這片空地,照亮着她那被細小鱗片包裹的臉,那美麗的紅衣下隱藏的絕非的嬌弱美麗的身段,而是正在進行龍化的恐怖龍軀,“我們龍王的力量來源於血統,但不像你們低賤的混血種,還要試着提高自己的血統純度,我們本身就是自己所象徵的權能的巔峰了,要想再進一步強化血統,就只能進行血統的融合。海拉不會是耶夢加得,也不是芬裡厄,她是我們兩個的和,但比我們兩個加起來都強,你今晚也能見到那一幕。”
她似乎不介意告訴楚子航一些秘密,因爲她認定這一切都已經無法阻止,面前的男孩那麼的孱弱,弱到她有些心生憐憫。
“你們想要進化成神?”
夏彌搖頭,“那只是第一步.倘若要成神,必將踏過那豎起戰旗的戰場,而成爲海拉不過是一張最終戰場的資格劵,有太多人謀求着那終極的答案,通往大門的獨木橋上總要有人成爲屍骸。”
“成爲海拉後你會毀掉這個世界嗎?”楚子航問。
“所謂的死神,不只是帶來死亡的神祇,海拉是尼伯龍根的女王,她能打開世界上所有死人之國的門,神話時代將歸來,而通過尼伯龍根的連接,我將掌管整個地表的地脈的力量。”
耶夢加得望着楚子航淡淡地說,“你其實不該跟上來的,我給過你機會。”
她向楚子航短暫的道別,並且囑咐楚子航在原地等她,如果他真的聽話就好了,那麼自然就沒有機會再見到耶夢加得,亦或者夏彌,再不過一小會兒,無論是耶夢加得還是夏彌都會消融在這個世界上,隨之孕育出的是象徵死亡的女神。
“聽你的話,在無知和黑暗中等待死亡的降臨?”楚子航嘶聲問,“這也是你所憐憫的機會麼?”
耶夢加得垂首發出輕輕的哼笑聲。
“爲什麼?爲什麼不在我識破你身份的時候殺死我?”他依舊有着不解的地方,默然問道。
“因爲沒有這個必要,等我吞噬了芬裡厄的魂靈,海拉誕生的時候,整個世界都會爲之陪葬,你也不例外。”耶夢加得淡淡地說,“你會在踩踏一個螞蟻窩之前單獨殺死一隻螞蟻嗎?我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那個即將到來的時機,等待死人之國中喪鐘的齊鳴。”
“芬裡厄你的兄長尼伯龍根”楚子航說,他忽然頓了一下,眼神低垂了下來,聲音呢喃,“原來.是這樣。”
原本許多不合理的地方忽然就被點通了,但那些都是後知後覺的頓悟,於現在的局面來得太晚、太晚了,心中升起的只有寒冷,以及更多的決意。
“看來你終於想明白了。”
那個曾經名爲夏彌的女孩,如今的表象那麼的威嚴與冷厲,真是配極了她今天的衣裳打扮,她遙遙地俯視着楚子航,就像女王在檢閱她叛逆的棋子,聲音低沉而轟隆,“屬於芬裡厄的舞臺已經由我親手搭建,他現在站在了另外一個舞臺的正中央,屠龍者們會向他羣起而攻,最終他會得到屬於自己應有的結局。至時。他的魂靈也將回歸於我,最後沒有什麼人能夠阻擋死亡的降臨。”
“辦法其實還是有的。”楚子航低聲平靜說。
他向前走了一步,那燥熱的血統終於在此刻重新點燃了,袖中銳化的利爪拔出了繡春刀鞘中的村雨,刀刃與鞘口摩擦劃出一抹火星照亮了那飛魚服之下的肌膚開始長出青黑色的堅硬龍鱗,那龍鱗覆蓋的臉頰上最後一絲懷念和情緒消失了,只剩下冷厲和堅韌。
“在海拉降生之前由我搶先殺死你。”他嘶聲說道,永不熄滅的黃金瞳內全是殺意和火光。
二度暴血的極限,無限趨近於三度暴血的門檻,此刻的楚子航龍血熾熱沸騰。
耶夢加得望着這個男孩,熔紅的眼眸內綴着深深的暴戾與悲傷,那無形的龍威在如海嘯般開始在她擴張開的領域間傳蕩,黑暗之中無數的人們就像陷入了巨大的恐懼一樣呆滯地站在原地,或者一片片野草般摔倒在地上失去意識,唯有楚子航站在人羣的最前方,就像漆黑的礁石抵抗着那無邊的威嚴。
他舉起了御神刀·村雨,暗金的刀刃上裹起了烈焰,火燒的領域開始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