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荼蘼被安排在御書房後面的小側廳裡等待,據說韓謀下朝後還有大堆政務在處理。
小側廳乾淨明亮,桌上擺了新端上來的茶點,靠窗的位置,還有個短塌。她太累了,又沒人跟她說話,無聊得很,本來是坐在那兒喝茶,不知怎麼就歪下,打算想想案情,哪成想就睡着了。直到高公公輕輕推醒她,才緩緩坐起來,茫然地問,“什麼時辰了?”
“我的春六小姐,您真是好眠,這都快未時中了。”高公公輕輕哼了聲道,語氣裡卻沒有責備,反倒是有些長輩對小輩很無奈的意思。
未時中,是下午兩點。她應該是巳時(上午九點到十一點)進的皇宮,這一下就睡了四五個小時,確實是好眠。其實她自己也很驚訝,在皇宮這樣的陌生地方,她怎麼能睡得這麼實在和香甜?難道說,她潛意識裡對韓謀也開始信任了嗎?
她生性多疑,除非在覺得安全的人身邊或者某安全的地方,不然不可能這樣的。
見她醒了,高公公就招呼了個宮女進來,幫她略微收拾一下。她睡相不怎麼好,頭髮都亂了,衣服也皺了,只好重新梳洗,換了套還沒人穿過的宮女服。
“委屈春六小姐了,可宮裡沒有其他衣裳,又不能御前失儀。”高公公解釋。
春荼蘼擺手道,“這有什麼關係,是我失了分寸在先,不該睡着的。”然後埋怨道,“高公公真是,也不早點叫我。若是讓皇上等我,那罪過可就大了。這樣說,您也要負上一點小小的責任。”和高公公混得熟了,說話也隨便起來。
高公公噗嗤就樂了,“春六小姐,怪道人家都說您刁鑽,多大點事,您就分析責任。放心吧,皇上之前來過,看小姐睡得香,吩咐不要吵您。其實皇上今天也忙,這會兒才用午膳,傳您一起呢。”
很好,睡了皇宮,還混一頓賞賜的御膳。這是表揚她能把夜叉的案子壓下來,終於減等到徒刑,並很可能直接打一頓就放了嗎?
無意識中,她望了望鏡中的自己。
皇宮的鏡子,自然質量上乘,打磨得異常光滑明亮,雖然比不得水銀鏡子那樣清楚,可也比普通人家的強多了,映出的人也並不模糊。要知道,窮人家連個鏡子都是奢侈品呢。
宮女手腳麻利,也巧得很,給她梳了個複雜而漂亮的髮髻。也不知她們從哪知道她不喜歡高髻的,並沒有加假髮啊、襯墊啊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也沒往頭上灑香粉。首飾還是她自己的,簡簡單單一隻金簪,七顆才花生粒大小的紅色瑪瑙珠子串成的名爲鴻運當頭的小發插。那簪子是方娘子生前送給她,說是給她出嫁時添妝用。可她覺得保存不如懷念,前兩天就拿出來用。因爲是荼蘼花的式樣,做工精美卻大方,她很喜歡,今天既然要進宮,就隨手戴上了。
身上,是一套茜粉色的長裙,胸口處的飄帶和披帛全是翠綠色的。衣料很柔軟舒服,被秋日裡的舒服的微風一吹,很有飄逸的感覺。就是裙子有點長,把綠色繡黃色小花的鞋子全擋住了。她走路的時候,必須小心的提着。
唉,不愧是皇宮中的女人,宮女的衣服鞋子比外頭普通官員或者富戶家小姐穿得還要好。
她望着鏡子中的自己,感嘆着那種青春靚麗。想當初自己在現代,這般最美好的年華都扔給高考了,別說戀愛,連睡覺時間都緊張呢。
想到這兒,她猛然又湊近鏡子,發現臉上有兩道紅印子,就在臉頰側面,大概因爲她睡覺時的不良姿勢而造成的。
“這個沒問題嗎?”她從鏡子中看向高公公。
“有問題也來不及了啊。”高公公仍然無奈,“您就將就點吧,別讓皇上等急了。”
春荼蘼心說:我有什麼不能將就的,不是你家皇上比較麻煩嗎?不過既然如此,她也沒有躲躲閃閃的,就那麼帶着兩條像被人掌摑的指印痕跡,跟在高公公後面,去了一處偏殿。一路上遇到的宮女太監和侍衛什麼的,都恭敬的讓路,但春荼蘼覺得,他們都注意到了她的臉。
“皇上血熱,最怕暑氣,已經秋高氣爽的時節,卻還要在歇在比較陰涼的地方。”高公公帶春荼蘼穿過一條兩側種滿花樹的小道時,解釋,“皇上下了朝,和大臣們忙碌了半天,見春六小姐又睡得香,皇上也就眯了一會兒。”
春荼蘼聽着,卻並不出聲。
今天的高公公有些奇怪,話比較多。照理,這些皇上的飲食起居等事,不該隨便透露給外人才是。感覺上,高公公心裡有事,於是有點反常。
有的人就是這樣,心緒難平時就喜歡說話。但像高公公這樣浸yin皇宮幾十年,屹立不倒的皇上第一心腹,應該不至於如此。除非,是皇上心緒不寧,高公公擔心,所以提醒她呢。
很快,兩人進了一處偏殿,自然面積極大,因爲空曠,確實顯得更加陰涼。其實現在天氣很舒爽了,甚至一早一晚有些冷,但下午兩點的時候,加上今年天冷得晚,溫度倒真的很適宜。
韓謀穿了件家常的偏衽袍子,衣襟那兒有點略敞,露出脖子下方一點的皮肉。他已經四十多歲了,可保養得極好,看起來至少小了十歲。頭上也沒戴冠,只高挽髮髻。春荼蘼被帶進來的時候,他正貌似輕鬆隨意,實際上有點心事重重地坐在桌邊,手指無意識地敲着桌面。
這時候的皇上大叔,沒有往日令人擡不起頭來的威嚴,而是有些恍惚脆弱,似乎深深的沉浸在回憶之中。而這場面,真像舅舅見外甥女,隨意得很。
春荼蘼低下頭,規規矩矩行禮,這才明白高公公爲什麼這樣。之前他曾說皇上找她,是爲了朱禮案的事,只怕皇上爲此要揭開自己心頭的傷痕,所以才這幅模樣吧?韓謀此人,確實是雄主,殺代決斷,從不拖泥帶水,也不多疑,甚至是重情的。這樣的人,最容不得背叛,何況他還是皇上。而依外祖父所講,朱禮身爲韓家未龍興、韓謀未登基前的朋友,背叛會更令韓謀受不了吧?
“哦,起來。坐下。擺膳吧。”除了一個語氣助詞,韓謀直接下了三個命令。第一個是對高公公和春荼蘼。第二是對春荼蘼。第三個是對高公公。
春荼蘼見在皇上佔據的大桌旁邊,有個小桌,就走過去坐下。無論桌椅的高度和擺放的角度,都對皇上呈仰視之態。但做爲一名女子,能得到和皇上共膳的機會,應該夠得瑟的了。
不過,御膳沒有她想象中那麼豪華,也就是那幾樣,倒是有肉有菜,有湯有飯,而且品質和廚藝都很了得。特別是那道菹齏,涼絆的,超級好吃,春荼蘼在韓謀示意開吃後,毫不客氣的一掃而空。
沒辦法,早餐吃得早,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在公堂上,她十分敏銳,在平時,神經就有點大條。她這種極端相反的個性很奇葩,雖說她只在信任的人面前才這樣,但在皇上這兒,她有點破罐破摔的感覺,反正她禮儀多好也不會被誇獎,冒犯也不一定被懲罰,全憑那位的心思,不如選擇不怕,自然大方點,那位更喜歡。
而古代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但很少有人在皇上面前還能大吃大喝的,於是場面就有點詭異,空曠的偏殿中迴音又好,韓謀倒沒怎麼動飯食,只聽春荼蘼吃得歡暢了。
“那道菹齏,似乎小六子喜歡,回頭連賞她三天,每天中午叫御廚房做好,給送到安國公府去。”韓謀吩咐高公公。
高公公應了聲,心中卻有點高興。有人能在皇上面前無所顧忌,皇上是高興的吧?從前只有……唉,如果真是被冤枉的,皇上這心裡,指不定多難過呢。
可春荼蘼聽到這話卻是差點噎住,“皇上,您還真不怕我的吃貨之名被更多人知道!”
“吃貨?”韓謀哈哈一笑,“這又是你造的新詞嗎?嗯,倒是貼切。高盛,改爲連賞賜十天,再加上這盤燴羊肉,朕嘗着不錯。”
“是。”高公公應。
“皇上!”春荼蘼不滿的嚷嚷。
“你可知道朕對朱禮案的看法?”韓謀突然問。
春荼蘼有些吃驚,心道:皇上,沒有您轉換主題這麼激烈的,太讓人措手不及了。
但韓謀顯然沒想讓她回答什麼,也不避諱趕緊連退數步的高公公,似乎不突然說出來就沒有勇氣了,“人在少年時交的朋友,總是無比真心,以爲會一輩子相知,哪怕是君臣之間。結果,卻是朕想得太簡單了。朕的寵,就是他人的罪,不如對誰都冷淡。”他嘆了口氣,“良妃的事,朕是調查過的。她不無辜。但,她也是被害的。她之前有過幾次身子,卻連頭三個月都沒過,就沒了。朕的好皇后,功不可沒,雖然她自己沒有動手。良妃,只是報復罷了。可良妃卻不想想,朕沒有兒子,她報復的,其實是朕吧?”
涼爽的地方,春荼蘼的冷汗卻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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