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入霓裳促遍。^
逞盈盈、漸催檀板。
慢垂霞袖,急趨蓮步,進退奇容千變。
算何止、傾國傾城,暫回眸、萬人斷腸。”
妓院裡,傳來歌女咿咿呀呀的歌唱聲,伴隨着聲聲的琵琶,嫖客的調笑,傳進了正蹲在妓院後門的弄玉的耳朵裡。弄玉靠在門邊的牆上,雖然感覺有些冷,但是卻又是一臉的輕鬆。只是小小的她弄不明白,爲什麼這首歌明明是很悲慼的,這些歌女卻唱得如此歡樂,嬌媚的聲音讓弄玉又打了個冷戰,已經分不清楚是因爲天寒地凍,還是因爲樓裡的那些女人的聲音。
弄玉打了個呵欠,這首歌她都會唱了,每天都聽,這些人就不厭煩嗎?
不過她關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剛纔咕咕作響的肚子。皺起眉頭,望了望妓院的後門,弄玉只希望朱員外快點出來,自己好去討點銀兩,只是天都黑了這麼久了,那頭肥豬卻還不出來。
因爲弄玉知道,從這裡出來的人都是偷偷摸摸的。比如城東的朱員外,是個怕老婆的;城西的當鋪掌櫃的兒子說是去上私塾,其實每天都在妓院鬼混;城南的……
總之,只要大喊一聲,他們就會嚇得屁滾尿流,弄玉用這種方法討了不少的錢財,當然也捱了不少打。^只是當乞丐,被人家打,那是家常便飯,弄玉早就習慣了。
弄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再次望了望了後門,突然眼珠子一轉,嘴角一彎,笑了。
“吱呀~”妓院的後門被輕輕的打開一條縫,一雙猥瑣的小眼睛在縫隙處轉了轉,四處瞄了瞄,發現沒有什麼異象,於是乎緊接着,一個肥碩的腦袋探出來,再次警惕的左看右看,見四下無人,這才小心翼翼的打開門,撫撫袖子,鑽了出來。
“朱員外!”早就嗅到錢的味道的躲在一旁的弄玉,眼睛一亮,猛得跳到他面前,嘻嘻哈哈的笑着,一隻黑漆漆的手伴隨着讓朱員外有些恐懼的詭異的笑容,搭上了肥碩中年男人的衣袖。
“哎呀~~~~娘子,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朱員外一滯,頓時心驚肉跳的連忙拉着自己的耳朵跪在地上,哭喪着可憐巴巴的直磕頭。自己好不容易出來與小紅相會一次,就被母老虎逮住,回去肯定沒有好日子過了。
“朱員外,是我拉~~~嘿嘿~~”弄玉將自己黑漆漆的小手放到朱員外面前擺弄一通,然後蹲下,撲閃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出渾身上下唯一潔白的地方——牙齒,不懷好意的笑着。
“哎呀,怎麼又是你這個死小孩!”朱員外緊張的一看,頓時無力的癱倒在地,但是卻又輕輕的舒了一口氣,隨即又神情一緊,緊張的四處查看,沒有辦法,不知道家中的那隻母老虎什麼時候就會跳出來,提起他的耳朵,然後讓他在大堂裡跪搓衣板跪上一夜。^不過還好還好,好像除了這個小屁孩,誰也沒有看到。
“朱夫人說,讓我報告她你今天的行程哦,然後給我兩個銅板。”深知這朱員外最怕的就是家中的那隻母老虎的弄玉,裝作一臉無辜的樣子,然後再次撲閃着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朝着朱員外伸出了黑乎乎的小手。
朱員外皺皺眉,哆嗦着肥胖的手,從錢袋裡拿出四個銅板,然後恨恨的遞到弄玉手裡:“我的小祖宗,我給你四個銅板,千萬不要告訴我們家那隻母老虎!”
“爲什麼你要稱你家夫人是老虎呢?她長的一點都不像老虎啊?”弄玉笑嘻嘻的把錢握在手裡,數了數,恩,今天可以買兩個包子了。
“我告訴你,以後千萬不要娶這樣的女人,女人是老虎知道不?哎,算了,我和你一個小乞丐說這些做什麼,你這種乞丐,就算是長大了,也娶不到老婆。反正不準把今天在這裡遇到我的事告訴我家夫人!!”朱員外特別的囑咐弄玉,現在母老虎真是越來越厲害了,連乞丐都僱上了,最初的時候不相信這個小乞丐說的話,結果一回家就被母老虎發現,又是跪又是打的,現在除了了母老虎,這個小乞丐簡直就是自己第二怕的人了。算了,認倒黴的拍拍屁股走出了妓院的後巷。
我爲什麼要娶女人啊?好奇怪,我自己就是女人啊!眼前的弄玉一副小小的身板,烏漆媽黑的小手,蠟黃的臉,蓬亂的頭髮,唯有兩隻眼睛黑白分明,撲閃着長長的睫毛,不解的看着朱員外離去的方向。不過,這朱員外也許不知道,當初是自己偷偷塞了一個在妓院後院偷的肚兜,悄悄塞進了他的衣袖,這樣不被發現,那就真的有問題了。
“那我今天就不說,明天說成嗎?”弄玉握了握手上的銅板,再次撲閃着睫毛,笑眯眯的看着朱員外。
那個已經轉身的肥碩身體一呆,然後迅速轉身,又套出四文錢,扔在地上,飛也似的跑了~~
銅板!!!
弄玉哪裡顧得上那個胖子,早就追着銅板跑了~
今天有八個銅板,等會給師傅買個大大的肉包子。弄玉捏着八個銅板,笑開了花,蹦蹦跳跳的向巷子外竄去。
這個詐了朱員外八個銅板的小乞丐,也就是當年破廟中的那個女嬰。如今,已是五年過去,當年的那個小嬰孩,如今已經成長爲一個可以獨擋一面單獨行乞,坑蒙拐騙,賒欠偷竊什麼都精通的貝殼鎮小小的一霸。這就要多虧了師傅,也就是當初爲弄玉起名的那個乞丐的教導,讓弄玉學會了一個乞丐所應該具備的各項能力。嬰兒時期,師傅們就抱着她到街上要錢,那個時侯弄玉就知道裝出可憐巴巴的樣子伸手向衆人要錢;三歲的時候,弄玉就敢去搶比她個頭還大的小孩的東西,五歲的時候就敢到這花柳之巷威脅大人。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採直須採,莫待無花守空房。”弄玉跟着妓院裡飄出來的調子,唱着時下最流行的採花大盜假面淫狐的歌曲。
“嘭——”剛要竄出巷口,迎面卻撞上來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直直和弄玉撞了個滿懷,一時間,一股特異的淡淡的清幽的味道傳來,差點讓弄玉當場就迷了進去。只是五歲的弄玉,三歲的身板,哪裡經得住這麼一個少年的衝撞,猛的一下子就被撞飛了去。
“趕着去投胎啊!”痛的齜牙咧嘴的弄玉站起來一把捉住少年的衣襟就要開罵,可是這一擡頭卻再次傻愣愣的看着眼前這個少年失了神。月光下,少年微微的喘着氣,因剛纔的跑動和呼吸而微微有些紅的臉,美若冠玉,一張薄而微紅的脣,劍眉星目,蓬亂的頭髮隨意的披散着,雖然眼神慌亂,一身淺藍色的衣衫也有些凌亂,但是整個人看上去非男非女,那種美卻讓弄玉呆立在了當場。
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