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舜華氣的臉色發白,忽然發現別人都看着她的衣服,他低頭一看,臉色更是白的嚇人,頭一轉,負責看守朱氏的另一個婆子滿臉大汗的跑了過來,洛舜華看到她眸色一厲,那婆子卻用哭腔道,“侯爺,紫笙被夫人殺死了!”
洛舜華一口氣沒上來,又蹬蹬的後退兩步,轉頭一看,朱氏已經撲在了棺槨之上,棺蓋已經釘死,她卻猛力的推着棺蓋,口中喃喃的念着洛靈脩的名字,表情更是陰鷙無比,周圍人現實驚訝那血掌印,再知道了朱氏竟然殺了人,在看到她趴在那棺材上一點都不忌諱只覺得背脊一陣陣的發涼,連看着洛舜華的目光都變的十分詭異。
“來人!夫人受不了打擊已經瘋了!快把她送回去!”
洛舜華一聲低吼,王捷和那婆子都上前去拉朱氏,周圍幾個侍衛見着也上前去拉,朱氏見有人來反抗的更爲嚴重,王捷在旁勸到,“夫人您節哀順變吧,世子已經走了,您讓他走的安心些吧,二小姐也不願見您如此……”
王捷不勸便罷,說起洛靈珺朱氏眼底的恨意更甚,她被人拖着往外走,自己卻奮力的掙扎着回頭叫罵,“珺兒被她父親賣了!再也回不來了!靈脩也是被他害的!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害了人!是他害了人有人來尋仇了!”
“哈哈,試劍大會?!”
“神兵譜早就丟了還辦什麼試劍大會?!”
剛開始的話衆人還將信將疑,可這最後一句卻委實叫衆人都提起了興致,洛舜華被朱氏氣的渾身發抖,卻礙於人多不好發作,王捷很快的將朱氏拉了走,可話已經讓大家聽到,無論如何都要有個解釋,看着衆人詭異的眼神,洛舜華只得挺直了背脊道,“真是讓大家見笑了,夫人的確捨不得小女去鎬京,所以有些怨氣,不過這事乃是陛下的意思,我們也做不得主,得知犬子去世,夫人就越發瘋癲了,今日她的話大家不必放在心上……”
洛舜華強自解釋着,聽進去的人卻沒有多少。
君冽站在人羣之中揚了揚眉,“侯爺,那份神兵譜……當真還在洛氏的手中吧?”
這是明顯的疑問,洛舜華擦了擦額頭苦笑,“這是自然的。”
君冽脣角微彎,一時沒再說什麼。
朝夕的眼睛敷完了藥之後便開始擦琴,天荒年歲已久,全靠精心的養護才保存至今,雖然朝夕每日擦琴已經成了慣例,可今日她擦琴的時間似乎有些久。
商玦走進內室便看到朝夕冷肅的側臉,她擦琴的手又穩又沉,一下一下,將每一根琴絃都照顧到,任何時候她都會保持冷靜模樣,一如此刻,她本生的一張明豔精緻的臉,一顰一笑都是叫人驚豔,可她偏偏不會別的表情,憑白的讓人心中發憷。
商玦腦海之中一道人影一閃,頓時想到了姬無垢,他眸色微沉,緩緩地走到了朝夕身邊去,遞上一份軍報,而後道,“晉國已經撤兵了。”
朝夕掃了一眼,並未接,“我想到了。”
商玦瞬時將那軍報放下,而後道,“送聘禮的隊伍還有十多天到蜀國。”
朝夕擦琴的手一頓,抿脣未語。
商玦一眼掃向朝夕的脖頸,發現幽鹿玦不見了,他眸光一掃,轉身看向牀邊的高櫃,他二話不說徑直走過去,將左起第一個抽屜打開,果然幽鹿玦正靜靜地躺在裡面,他拿着幽鹿玦走過來,傾身便給朝夕戴了上,“此物你不要離身。”
他的氣息靜在咫尺,朝夕身子一僵,而後才道,“此物太過貴重。”
商玦將幽鹿玦爲她繫好,這才直着身子遠離了她兩分,“這是孤給你的信物,自然要貴重,孤要聘你爲夫人,自然要拿世間最好之物。”
朝夕擦琴的手頓住,默了默才道,“可你我之間不過是逢場作戲。”
商玦彎了彎脣,“孤說過,便是做戲,也要做的十二分像!”
朝夕無話可說,低頭看了看掛在自己頸間之物抿緊了脣,片刻之後她站起身來,又小心翼翼的將天荒琴套了起來,做完這些,她傾身去看她的棋盤,這幅棋已經多日未動,每次不過添一二子成新的棋局,到了如今,白子被黑子吃掉大片,雖無回天之力,卻還需黑子收了大網方纔能定下勝局,朝夕看着黑白的棋盅,不知道此番該添白子還是黑子。
她正在猶豫,子蕁神色疑惑的到了內室之外。
“公主,殿下,離國公子來了……”
朝夕眉頭一挑看出去,“請他進來。”
子蕁一陣猶豫,“他在外院等着的,說是來請您過他的院落一敘。”
這話一路,室內氣氛莫名一靜。
朝夕眯了眯眸子,目光再度落在了棋盤之上,仍然不知落白子還是黑子。
商玦忽而站起身來,“待走過這一趟,便知道該落什麼棋。”
朝夕豁然擡頭,萬分訝異的看着商玦,商玦溫雅一笑,走到一旁去拿了她的斗篷來,一邊給她圍上一邊道,“時辰漸彎,讓小九陪你去。”
微微一頓,商玦又道,“早去早回。”
朝夕尚未答應要去,卻不想是商玦幫她做了決定,繫好斗篷商玦便拉着朝夕往外走,走出內室出了正門,徑直朝着院門去,一路上商玦未說一字,表情亦平靜,可那步伐卻不知怎的叫人覺得沉重,朝夕微微落後他半步,看的尤其明顯。
到了院門口,果然看到君冽在外等着,君冽顯然沒想到商玦會送朝夕出來,在看到兩人牽着的手,他的表情更爲興味了,他輕咳一聲看着商玦,目光帶着幾分挑釁,他肯定商玦知道他來的目的。
今日的天色本就陰沉沉的,此刻近了暮時,光線就更爲暗沉,商玦並不迴應君冽的目光,只停下腳步將朝夕的斗篷帽子給她帶了上,這麼一來蓋住了大半的臉,便是看到她的人也不一定能認出她來,戴好帽子商玦退後一步,溫柔道,“去吧。”
朝夕擡眸看了商玦一眼,他目光脈脈,彷彿帶着溫度,一下就叫人心安非常,朝夕輕輕頷首,轉身朝站在一旁神色興味的君冽走去。
君冽挑眉一笑,對着商玦揮了揮手,“世子回見。”
朝夕和君冽並排而出,戰九城護衛一般的跟在後面,三人不多時就消失在了壁影之後,商玦站在原地看着她三人出去,一轉身就看到白月也站在它身後,他彎身拍了拍白月的腦袋,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真是瘋了……”
路人的人並不多,洛靈脩今日出殯,府中下人都匯聚到了竹園,朝夕和君冽走的也不快,一個氣定神閒,一個笑意莫測,末了,到底是君冽當先憋不住了。
“你打算怎麼辦?”
朝夕神色定定,“什麼怎麼辦?”
君冽挑眉,“當初的計劃根本就不是這樣,你……”
朝夕擡了擡下頜,“過程如何並不重要,結果是我要的就可以了!”
君冽撇撇嘴,“可你把自己也賣了。”
朝夕未接這話,只忽然加快了步伐,君冽馬上跟着,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戰九城,戰九城雖然像個隨從一般的跟在二人身後,可那通身的氣勢卻怎麼都擋不住,年紀輕輕就能成爲烈火騎大統領的人再怎麼掩飾自己的身份都會被有心人看出來。
君冽撇了撇嘴,“生怕你不回去了一樣。”
朝夕充耳不聞,目光一擡已能看到君冽在淮陰侯府的落腳之地,憑君冽的手段,這院落周圍自然安全,朝夕左右一掃,神色淡漠的走了進去。
君冽在後面跟着,提醒道,“人在正廳。”
朝夕便徑直走去正廳,剛走到庭院中間,那一抹玄色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之中,隔着大半個花圃和一個迴廊,姬無垢站在窗前,目光定定的落在朝夕身上。
朝夕看着姬無垢,話卻是對君冽說的。
她道,“別忘記,他已經不是我們的人。”
君冽腳步一滯,有些詫異的看着朝夕進了廳門,君冽“嘖”了一聲跟上去,雙手抱懷的站在廳門入口處,目光有些意味深長的看着姬無垢。
朝夕進門的瞬間姬無垢轉過了身來,那一抹淡色的眼瞳彷彿盛着冰雪,又似九霄浩空的一抹雲白,若非裡頭冷意太盛,光是這一雙眸子就能叫人心折,見過姬無垢的大多數人可分爲兩類,一類迷醉,一類畏怕,而顯然,朝夕不在這兩類之中。
“我以爲你不會來。”
朝夕開口,語聲冷肅的不像故人會面。
姬無垢目光沉沉的看了她片刻,見她雙眸黑亮有神方纔擡步,徑直走到她身前才駐了足,淺吸口氣,他語聲沉沉的道,“你不覺得,這一次你玩過火了嗎?”
朝夕聽着這話還沒什麼表情,君冽站在門口卻低笑了一下,彷彿他早就料到姬無垢會如此,姬無垢聽見這聲低笑擡眸看過去,目光趨冷,君冽卻不怕,他甚至聳了聳肩,“現在你可沒有權利管我……”
姬無垢並不打算和君冽計較,只是收回目光靜靜看着朝夕。
朝夕皺眉,“你什麼時候有資格過問我的事?”
朝夕的語氣算不得好,姬無垢卻半點不在意,他牙關緊咬,語聲緊繃道,“燕國送聘禮的隊伍已經出發了,還過幾日便會至蜀地,你難道真的打算與他大婚?”隨即他目光一低看到了朝夕頸間的幽鹿玦,他又是皺眉,“就因爲一塊幽鹿玦?”
朝夕眉頭皺的更緊,“你確定你是在認真和我說話?”
朝夕當然不會因爲一塊玉石就會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姬無垢面色一滯,繼而道,“趙國彼時已經內亂,再加上和燕國征戰,你只需要再等一月便可逼的趙國放你走,你爲何要承了他的情?一座城池換你一人,商玦哪裡來的好心?!”
朝夕眯眸,“倘若今日你只爲了此事見我,那我應該可以回去了。”
“你若真的打算與他成婚,又爲何將他置於險境?!”見朝夕說完話轉身便走,姬無垢不由後追上一步,他語氣冷酷道,“淮陰侯府會萬劫不復,燕國也將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