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七是年假的最後一天,無論是在街道上,亦或者是兩旁的各類商店裡,都黑壓壓地擠滿了人。
戚年怕在路上耽誤了,提前了一個小時出門。
昨晚掛斷電話後,戚年抱着手機研究了半天的影片信息,最後在一個半小時纏綿悱惻的愛情片和兩個多小時的星際科幻片裡掙扎了好久,最終挑選了後者。
影片八點三十分檢票。
戚年在候影廳站了大約二十多分鐘,這纔等到坐在樓梯邊的那一對年輕情侶離開。她抱着奶茶坐過去,感嘆這個位置之所以會被周圍的人虎視眈眈還真的是有道理的……
一擡頭,就能看到正中的顯示屏。
顯示屏上播放的是各類即將上映或者已經排期上映的電影預告片,明亮的光線穿透整個候影廳。
因爲靠近樓梯,能第一眼看到進來的人,也恰好遠離了嘈雜吵鬧的售票區。
戚年吸了口奶茶,咬着珍珠,滿足地嘆了口氣。
但這種滿足感還沒能超過十分鐘,就被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
對面的空位上坐下了一個人,戚年正盯着手機刷微博,頭也沒擡地說:“不好意思,這裡有人了。”
對面的男聲戲謔:“我觀察你半個小時了,你在等誰?”
戚年一口珍珠猝不及防地直接嚥了下去,她揪住圍巾,懵懵地看向金憲譽,心頭頓時猶如有千萬頭草泥馬碾過。
她牽了牽脣角,乾笑了兩聲:“你怎麼在這啊?”
金憲譽搭在桌沿上的手指一收,雙手環胸靠上來,和戚年對視:“你說來電影院能幹嘛?”
好吧……問了個蠢問題。
戚年叼着吸管抿了口甜甜的奶茶壓驚。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金憲譽看着她,聲音有些小,幾乎被驟然響起的廣播蓋過去。
戚年下意識地往服務中心瞥了眼,順便掃了眼時間。
還很早……
她回頭:“等朋友,你呢?”
金憲譽顯然不相信她的說辭,但也識趣地沒再追問。
安靜了一瞬,他又問起原先班級裡的一些同學。戚年一頭霧水,完全是一問三不知。
戚年除了和劉夏李越的關係比較鐵之外,還真得沒有掏心挖肚聯繫至今的人。再說了,他們這鐵三角的組合,哪裡是別人能夠融進來的。
於是,原本應該是相談甚歡的場面硬是變成了金憲譽一個人的科普專場。
比如,初中的班長現在混得還沒有他好,到處逢人借錢。鋪墊完這些,金憲譽便順口問她:“他沒來找你嗎?”
戚年搖搖頭:“大概初中的時候比較沒有存在感。”
金憲譽笑了幾聲,又聊起高中的副班長。唏噓她如今在鄰市高就,就是聽說感情方面不太順利,談了好幾個男朋友都是臨了變卦。
戚年聽得忍不住打斷他:“你怎麼連副班長的感情史都那麼清楚?”
金憲譽眨了眨眼,笑得浪蕩:“你不知道,副班長當年是我們男生寢室夜談必提起的,即使畢業多年,關注她的人可依舊不少。”
戚年差點被珍珠噎到,咬着吸管幹笑了兩聲。
還真是……什麼都跟她說啊……
她低頭,悄悄給紀言信發短信:“你來了嗎?”
看着短信發送成功,她順手鎖屏,壓在手心下,繼續心不在焉地聽金憲譽的八卦科普。
金憲譽很健談,以前初中的時候還跟悶葫蘆一樣,高中之後在班裡就非常的活躍了。再加上這幾年在社會中的摸爬滾打,時間的淬鍊下,更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魅力。
只是他的魅力對於見識過紀言信這朵高嶺之花的戚年而言,微不足道。
正出神,被她壓在掌心下的手機短暫地震動了一下。
是紀言信的短信,很簡潔的一句話:“低頭。”
戚年心口一跳,連忙低頭看去。
紀言信剛邁上臺階,擡起的視線和她的在空中交匯。短暫的對視後,他不慌不忙地拾階而上,而戚年的眼神,卻再也沒法離開。
應該是剛從哪個正式的場合趕過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白色襯衫的領口上端解開了一粒鈕釦,微微敞開着。外面是一件敞開的黑色毛呢大衣,左手插兜。
一路行來,丰神俊朗。
這還是戚年第一次……見到他穿得這麼正式,這麼的……衣冠楚楚。
帥得她鼻尖發熱。
金憲譽順着戚年發直的目光看去,眼神有些微妙:“這是?”
戚年笑了笑,沒回答,只是站起來:“我等的人到了,先走一步。”話落,不給金憲譽再開口的機會,拎起包,起身離開。
走得太匆忙,在樓梯口時差點沒剎住車。
紀言信伸手扶了她一把,看她那着急逃離的樣子,目光似不經意地打量了她原先座位對面的金憲譽一眼,問:“朋友?”
戚年遲疑了一下,回答:“初高中的同學。”
她手裡握着手機,又拎着一個紙袋,懷裡還抱着在地鐵口買的一隻小玩偶。彎腰去扔喝完的奶茶紙杯時,包帶滑下來,瞬間手忙腳亂。
紀言信勾住她的包帶把包掛回她的肩上,手落下來時,順手拎走了她懷裡的玩偶:“給七寶的?”
明明是他不經意地舉動,卻讓戚年驀然有些臉紅。
她“嗯”了一聲,有些好奇:“你怎麼知道?”
“七寶之前在家裡咬壞過一個……”他看了她一眼,微低了聲音:“裡面都是棉絮,散了一地。”
戚年默。
紀言信似乎是覺得她的反應還不夠愧疚,又補充了一句:“我掃了幾分鐘,差點把粥熬糊了。”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到了自動取票機前。
還不到八點,影院的熱鬧絲毫不減。六號廳的文藝愛情片剛放映結束,走出來的皆是一對對情侶。
戚年下意識地咬脣……
不知道紀言信知道她定的是情侶票會不會不高興啊?
比如怪她自作主張?不然就是覺得她不知羞恥?沒有經驗……無論做什麼,不是擔心太逾距,就是擔心做得不夠明顯。
這種忐忑直到檢票入場,戚年捏着票根,指了指最後一排的情侶座:“我們就是這裡最中間的位置。”
紀言信頷首,臉上並沒有多餘的情緒,走過去,坐下。
ωωω ▲тTk Λn ▲C O 回頭見她還站在幾步外,看了她一眼。
戚年這才湊過去,剛坐下,抱在懷裡的玩偶就被他隨手抽走,塞回來一桶爆米花:“抱着。”
戚年“哦”了聲,接過來。嗅着奶油的香味,深深地吸了口氣。
“很早就來了?”紀言信問道。
戚年咬着爆米花,搖頭:“沒有很早。”
“晚上有研討會,走不開……”紀言信的手肘撐在扶手上,手指抵着太陽穴,眼神專注地看着陸續進場,正按座位坐下的人羣:“所以來晚了。”
戚年壓根沒在意他的晚到,他特意跟她解釋反而讓她有些無措:“沒關係,你來了就好。”
話音一落,原本看着別處的紀言信轉回頭來,那狹長如墨的雙眼微眯了一下,漾開清淺的笑意:“不是這個?那你想跟我說什麼,爲難得開不了口?”
戚年“啊”了一聲,沒料到被看穿了,支吾半天,才小聲地回答:“我訂的是情侶座……”
“就這個?”紀言信問。
戚年無辜地回視:“就這個……”
他低頭,微斂了下眼:“我知道,”低沉的聲音裡暗含了一分笑意,紀言信擡眼盯住她,似笑非笑:“你有什麼問題?”
戚年搖搖頭,縮回來,一捻一個地往嘴裡塞爆米花。
看,她忙着吃爆米花,沒嘴了。
紀言信今天開了一天的會,實際上已經有些疲倦了。他喜靜,並不喜歡來影院這種熱鬧的地方。
但戚年坐在他身旁,即使周圍那麼吵鬧,他也覺得……似乎可以忍受。
放映廳的燈光暗下,周圍的所有聲音都被暫時壓下。
全部的黑暗裡,只有身旁這隻“老鼠”咬爆米花的“咔擦咔擦”聲,不絕於耳。
紀言信彎了彎脣角,忍不住笑起來。
無聲的,卻格外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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