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清風微拂着臉龐,鄭月安坐在木質的輪椅上,緩緩的向院子裡的那棵紫薇花樹下而去。
紫薇,俗稱百日紅,別名癢癢樹。眼前的這顆約摸有四五米高,修剪的甚好,既像一把雨傘,可又像一朵巨大的蘑菇,鄭月安心裡半喜半詫,沒想到在這千年之前的,居然還能見到此樹,且還被人修剪的如此精湛。
想着,她便用手輕輕的戳了下樹幹,隨即,樹軀便輕顫了一下,揚起花瓣散落。見狀,她不由莞爾道:“都說‘紫薇花開百日紅,輕撫枝幹全樹動’,沒想到竟是真的。”
“呵,沒想到如此一個美人兒,竟是個辣手摧花的主兒。”一道戲謔的男音突然在身後響了起來,使得鄭月安心裡一震,猛地扭過頭去,卻是一白一黑兩個華服男子站不遠處的迴廊裡,此時正略帶興味的看着自己,說話的正是那一臉輕佻的白衣男子。
見鄭月安看向他們,白衣男子便挑眉一笑,率先從迴廊翻了過來,幾步便躥到了鄭月安的身旁。
身形中,白衣翩遷,雖幾分輕挑的笑容,但此刻卻也應極了‘一樹梨花壓海棠’的景。
見鄭月安正上下打量着自己,那人不由的挑了挑眉,回頭看着那依然立在迴廊裡黑衣男子笑道:“旅,你從哪裡淘了個這樣的美人兒啊?之前怎未見過?”
旅?莫非是楚旅?
聞言,鄭月安心裡一驚,不由得再次向迴廊裡看去,此刻,那一襲黑衣,玄紋雲袖,紫金銀冠束髮,一張俊美的臉如刀雕,劍眉入鬢,卻又鳳眼生威,一雙黑瞳,卻又濃的像化不開的一灘墨,此時正似笑非笑,說輕挑亦可,說也亦可的美男子就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楚莊王?
“月前隨你狩獵時所拾到的,子明若是喜歡,我送之便是。”說話間,楚公子旅便已走到了他們身旁。
‘便送更新最快ll.,全文|字手打之送之’剎那間,他的話仿若一記驚雷,使得鄭月安臉色兀變,心裡亦如濤浪翻滾。
鄭月安閉上雙眼,思慮飛轉,一瞬便又睜開,擡眼定定的看向楚公子旅,冷冷道:“是你救了我?”
“呵,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我只是碰巧把你撿了回來,真正救你的另有其人。”面對鄭月安變幻莫測的臉色,楚公子旅微微俯下身子,頗有興趣地湊近鄭月安,嘴角微勾,柔聲道:“如何?姬一介婦人,莫不是想要報答我?”
見楚公子旅如此輕佻,鄭月安心裡的火不由轟地拱了起來,但她深知,眼前的這個男人她惹不起,亦得罪不起,雖然他此刻身爲質子,但對於身處亂世,毫無依附的她來說,卻是一處可提供依附的大樹,她此刻所要做的,就是引起他的注意,得到他的重視,這樣,才能逃掉被他送人或厭棄的命運。
藏在袖中的東西微微一轉,便到了手中,隨即白光一晃,一把輕薄的青桐短劍便架在了楚公子旅的脖子上。
成功的看着楚公子旅渾身一僵和詫異的雙眼,鄭月安莞爾地挑了挑眉:“你想將我當做物件送人?”
“只是因爲你救了我,並如今我身處你的手中,所以你便可主佐我的人生,將我當做廉價的物件?然,忘了告訴你,我並不是你的奴隸,亦不是你的私有財產,你救了我,我自當會報答你,但卻不是以這種方式。”鄭月安將青桐短劍貼近楚公子旅的皮膚,冷冷道:“否則,我雖是一介婦人,卻不介意讓你見見比戰爭殺戮更可怕的東西!”
話才落音,旁邊那位白衣男子竟然絲毫不顧公子旅的臉色,兀自大笑道:“無知婦人真真有趣,然,大名鼎鼎的賢公子旅居然被一婦人威迫,咄,更是可笑”
被人嘲笑,公子旅竟也不惱,只是看向鄭月安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別樣的光芒,雖是一瞬,但卻還是讓鄭月安給捕捉到了,不過,這也足夠了!
收回青銅短劍,鄭月安淡淡瞥了那白衣男子一眼,也不理會聞聲而來卻被嚇得臉色慘白的寬兒,兀自的滑動着木製輪椅,向她養傷的院落緩緩而去。
鄭月安的離去,使寬兒回過神來,她從不知向來和善的鄭月安居然敢對楚公子旅行刺,隨即便一個撲冽跪在地上,哆嗦道:“婢子該死,那柄短劍是前些日子嬌嬌問婢子要去切果子的,婢子、婢子竟忘了收回,險些陷公子不利婢子該死”
公子旅微微擦蹙了蹙眉,收回視線,看向寬兒沉聲道:“這些時日你一直在侍候她,可知她的身份?”
“然,然,!”寬兒緊張道:“嬌嬌說她是鄭姓,喚月安。”
聞言,白衣男子當即便道:“鄭姓?莫不是晉公子重耳身邊的那些個婦人?”
聽聞晉公子重耳,身邊便有一對姓鄭氏姐妹。
公子旅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此姬不似尋常婦人,頗有一份膽量和氣勢,我拾到她時,此姬正性命堪憂,身上所中傷痕,皆是毒辣至極,只怕是招惹了所制,重耳那廝狡詐至極,身邊又有賢士介子推提點,斷不會在此關頭犯如此輕率之錯,落人口柄!”
想起方纔那婦人所乘坐,樣式極怪,卻精緻又會滑動的‘車子’,公子旅鳳目一掃,看向還趴跪在地上的寬兒道:“方纔那婦人所乘何物?又是何人做制?”
聞言,一旁的白衣男子也想起了方纔那驚豔一瞥,卻類似戰車的東西,隨即也來了興趣,連忙催促道:“是也是也,方纔那是何物,你快速速道來!”
“喏、喏”寬兒連忙應道:“半月“海天”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前,嬌嬌嫌整日臥榻太過煩悶,腿腳又行駛不便,便用燒焦的木枝在布帛上繪製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線條,讓婢子去找了幾個匠師按其線條所制,製成後,嬌嬌將其換爲‘椅’。”
寬兒口中的線條,即是鄭月安所繪製的輪椅製圖,她雖不懂,可那白衣男子與公子旅卻是懂得的。
不待公子旅發言,白衣男子便驚詫道:“椅?靠坐而椅,善,甚善,懂得匠學,此婦莫不是魯國公輸般之後?”
公輸般,既魯班,土木工匠的祖師。
他所想到的公子旅亦是如此,此時,他的心裡早已被那容貌上勉強算是一個清秀美人的婦人所震撼了,這個婦人,不僅狡猾且伶牙俐齒,此刻卻還會爲魯國公輸一族所不外傳的匠藝,聽說,這魯國之所以不懼他國所攻,正是因爲魯國公輸一族所制的攻城之器,方纔那‘椅’,制工怪異卻新奇,他博覽羣,也亦所未見,亦所未聞,觀那婦人,狡詐至極,若所料不錯,定是她自己所設。
此婦人,方纔所說,救命知恩,必會報答,若是將此等機智的婦人留在身旁,那
想到此處,公子旅便掃了眼兀自趴跪在地上的寬兒和依然在思索的白衣男子,正色道:“此事當閉口不宣,不然,定會掀起風波,釀成禍事。”
“喏、喏”
“然!”被公子旅這麼一說,白衣男子彷彿也明白了其中的險要,若是讓其他諸侯知道楚公子旅身旁有一位擅長匠藝的婦人,只怕亦會引起掙亂,隨即連忙應道。
“你先退下,好生侍候着此姬,若有不妥,再來稟報。”
“喏!見公子旅並未責罰自己,趴跪在地上的寬兒心中一喜,連忙站了起來,福身退去。
“今日觀此婦,心思縝密且有手段,以後無事,子明莫要招惹她,以免招惹麻煩!”
那喚作子明的男子正是宋國的公子子明,是宋桓公的衆子之一,其母與楚公子旅之母是同胞姐妹。
公子旅的話正中他的心懷,只是被他這麼一點破,公子明隨即就有點不好意了,只訕訕的應了聲。
見他這般,公子旅也沒多加理會,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子明此番出宮,莫不是來閒聊的吧?若是如此,那便請回吧,我今日歸來,車馬勞頓,已有些乏了。”
聞言,公子子明便立即道:“近日從楚國而來的遊俠兒,或是商人與流民,具傳言你父楚王寵信庶子玳,要將其立爲太子了!”
“流言蜚語,不可聽信!”說這話時,公子旅正背對着他。然,他雖語氣淡然冷靜,然則臉上則是一片黯然。
父?多麼親切卻又陌生的字語啊!
見他語氣淡然,全則不爲所動,宋公子明這下急了,一收先前的輕挑,急忙追了上去,“那你爲何一點不爲所動不爲所急?如此以來,你便是楚國棄子了啊!前些日子,公子玳那廝還曾出言羞辱父王,宋楚若失和,必將開戰,你到時,便是祭旗的下場唔”一聲痛呼,猝不及防的宋公子明一下子撞在了公子旅的背上,當即便紅了眼,用手捂着鼻子,怨瞪着公子旅的背影。
雖是如此,公子旅卻頭也不回,只是略停頓步伐,淡然道:“然,那又如何!”
然,然,然,又是然,每當與他提起此事,他總會這般的不屑,公子明心中怒火中燒,怒道:“你莫不是忘了你的慘死,莫不是忘了你是爲何到宋國爲質?莫不是忘了公子玳的迫害?莫不是我母親爲了救你,被我父王所殘害,以致屍骨不全?”
說道這裡,公子明的眼睛更紅了,衝着公子旅低吼道:“那日,我親耳聽聞那人說:‘玳若上位,旅必先誅之,介時,以其顱賀之,與其盟之!’可惱,你偏又與父王出都巡視,那人許是聞到風聲,將我派去與你遞送消息的探子盡數殺害,次日便又將我囚禁宮中,若不是我裝病與巫互換了身份,恐介時,不若你楚公子旅的頭顱,還有我子明的頭顱!”
他口中的那人,當然是他那位‘仁義見稱’的兄長,子茲甫。只是這位在他父王口中‘兄友弟恭’孝子,茲甫,早已暗中與楚公子玳暗中勾結。
而他的母親,柔姬,是位溫婉賢柔的女子,楚公子熊玳爲了排除異當,博得太子之位,便經常派人到宋國賄賂,從而壓迫公子旅。那時,他的母親正深受宋桓公的寵愛,他亦如此。他的兄長茲甫亦是爲了穩固自己的地位與楚公子玳結盟,從而陷害公子旅,他亦是池魚之災。
他的母親因不願看到胞姐的孩子受害慘死,便毅然出身替公子旅頂罪,只是,他的父親居然在那些弄臣和茲甫的挑唆下,竟將他的母親施以酷刑。
母親*害致死後,卻是連屍骨也未能得到終全。
“美人頭顱爲酒器,其汁如甘露之甜也!美人之骨削爲骨笛,其音宛如天籟也!”大殿上,他父親宋王似是炫耀,似是嘲諷。
&nbs更新最快ll.,全文|字手打p;那酒器,那骨笛,那個所謂的美人,是他子明的生身母親,衛國的九公主,宋王的柔姬啊!
他從未知曉,原來,一個人竟也可以喪心至此。母親說,若是想好好的活下去,想與她報仇,那麼,在羽翼未豐之前,愈是糊塗,活着的可能越大。
於是,從母親死後的那場大病起,他的便一直糊塗了下去,今年,已經是第五年了。
“子明,此乃衛國美人頭顱所制的酒器,用其乘酒,堪比甘露之甜也!你此次大病初癒,當慶之,來,此樽酒器便賞賜與你,爾後,若逢宴酒,便以此爲樽,定能使你健康如初!”
健康如初!健康如初!可笑的健康如初,那是他母親的頭骨呀!
他想,當他謝恩的那一刻,那人的表情一定是驚愕的吧!他一定以爲自己癡了,傻了,瘋癲了!
後來,他着人用獸骨仿製了一樽酒器,將母親的頭骨放入玉棺之中,五年來,用他母親遺骨所制的骨器,他差不多就要收齊了,每當他與那人獨處時,他總是強硬壓下心中的怨恨,亦是不停在安慰自己,你是子姓,而他總歸是你的親生父親,生在這個視人命如草芥的亂世,他亦是無辜啊!
“罷了,該怎樣想必你已有了計較,我又何必”宋公子明聲音已更硬了起來,他垂下眼簾,低頭看向攤開的手掌,那裡,曾經用來執着母親的頭顱,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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