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院的路上，方子愷納悶極了。“我們是要去哪兒？”
方子程這纔跟方子愷講了喬玖笙的事。
方子愷聽完後，一臉焦急，“媽媽和妹妹不會有事的，對吧？”他抓住哥哥的手，擔心得眉頭都皺着。
方子程知道方子愷想聽到怎樣的答案。
但他不想撒謊。
他搖搖頭，緊抿着的脣輕輕地張了張，他說，“我不知道。”
方子愷都要哭了。
“怎麼可以這樣！我們還計劃明天就去東湖給妹妹買禮物呢！妹妹和媽媽不能出事啊，只要她好好地，我願意把草莓熊讓給她！”方子愷說着說着就哭了，他一哭就有驚天動地的氣勢。
方子程沉默地注視着方子愷，他盯着方子愷臉上的淚水，目光一閃一閃的。
弟弟會哭，可自己不會。
方子程感受不到悲傷，哭不出來。
他沉默着，扭頭看着窗外的燈光。本來，他是幻想過以後陪着小妹妹一起上下學，給小妹妹護航的場面的。如果沒有小妹妹了…方子程心臟忽然抽了抽。
他摸了摸心臟，問遲薄光，“爺爺，剛纔我的心臟忽然抽痛了一下。”他的手放在心臟口，一臉迷茫，他又問，“我是不是生病了？”
遲薄光和莉莎同時回頭看了眼他們的大孫子。
兩個人眼裡都裝着難過。
莉莎說，“你是在心痛，在難過，不是病了。”
方子程很驚訝，他摸着那顆一邊跳動，一邊抽痛的心，這是心痛麼？
…
差不多六點鐘的時候，吳佳人抱着女兒來了醫院。
她看到方俞生的時候，腳步頓了下。
那個英俊矜貴的男人，此刻很沒形象地蹲在手術室的門口，身上的風衣沾了血，他一雙手緊緊地捏着一隻手機，手上也是乾涸了的血液。他平時梳得整齊好看的那個小辮子，今天也亂糟糟的。
總之，認識方俞生這麼多年，吳佳人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露出一副不修邊幅的模樣。這樣的他，頹廢而悲傷。
吳佳人下意識放輕了腳步，朝方俞生靠近。
她抱着孩子，不好蹲下來，就在鐵椅上坐了下來。經過燈光的照射，吳佳人的身影被拉長，陰影蓋住了方俞生。方俞生肯定察覺到了有人來，卻沒有擡頭。
“阿笙怎麼樣？”吳佳人語氣裡也充滿了關心。
聽到阿笙這個名字，方俞生這纔有了一些反應。
他擡起頭來，盯着吳佳人，一雙眼睛是血紅的。
嘴脣動了動，方俞生想說點兒什麼，卻發不出聲音來。吳佳人也沒指望他能回答。她擡頭看着急救室，又說，“她不會出事的，孩子也會好好地，方先生，你別太難過了。”
方俞生抱着自己的頭。
吳佳人以爲方俞生會沉默到底。
過了片刻，她聽到方俞生開口講話了。他像是在懺悔，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他說，“如果不是我忘了拿錢包，讓她下車幫我送錢包，那麼，那顆子彈打中的就不是她的大腿，而是腦袋了…”
他的聲音裡，充斥着一種叫做後怕跟恐懼的情緒。
吳佳人眸子一眯。
槍殺？
對方還想將喬玖笙一槍斃命。
這是仇殺。
“方先生最近得罪了什麼人？”曾經做過幾年的警察，吳佳人有一定的偵查能力，方俞生說了這麼幾句話，吳佳人就猜到了一些貓膩。對方一定是對方俞生恨之入骨的人。
方俞生說，“我其實得罪過不少人。”
真要他說這個行兇人是誰，他一時間還真猜不出來。這些年，方俞生暗地裡也做過一些不乾淨的事，他明裡暗裡都得罪過人，懷疑對象那麼多，他猜不到。
他感到無力。
“我今天差點就徹底失去她了。”方俞生又抓了一把棕色亂糟糟的頭髮，雙眼通紅，“如果她因此而…”他不敢說後面的話，死字，就不能放在喬玖笙身上。
方俞生承受不住喬玖笙出一點意外。
吳佳人聽到方俞生說，“我的世界，爲她而生。她如果不在了，我也不會活了。”他站起身來，看着急救室緊閉着的門，在心裡一遍遍地說：阿笙，你不能丟下我。
吳佳人內心受到了震動。
我的世界，爲她而生。
這是對喬玖笙愛到了何種境界啊！
懷中的吳寶珠忽然哭了起來，吳佳人哄了會兒，沒哄住。她只好跟方俞生說，“我去魏哥哥辦公室，這孩子一直哭…”
“去吧。”
聽到孩子的哭聲，想到自己的女兒生死不知，方俞生心裡就發慌。
吳佳人也懂得這個理，就抱着孩子離開了。
方俞生又等了一會兒，忽然聽到開門聲。
他猛地擡頭，看到魏舒義和一羣穿白色大褂子的醫生走了出來。他們都脫了手術服，他們的臉上，帶着疲憊。從喬玖笙進手術帶到現在爲止，已經過了五個多小時，他們一直在忙活，會疲憊是正常的。
方俞生趕緊迎了上來。
他還沒有開口問話，魏舒義就朝他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她沒事。”他見方俞生表情依然很擔憂，又說，“孩子暫時也保住了。”
方俞生心裡懸着的大石，是真的落了下來。
他突然一把抱住魏舒義。
魏舒義：“…”
他能理解方俞生的心情。
就在四個多月前，他家佳人也差點和孩子丟命，那會兒，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坍塌了。他拍了拍方俞生的背，方俞生用力地錘了魏舒義幾下，魏舒義被他錘得直咳嗽。
“多謝！老魏，多謝！”
魏舒義心裡感慨不已，他笑着調侃方俞生，“夠了啊，救了他們母女倆的，也不止我一個，這裡還有其他的醫生，你可別得罪了人。”
方俞生這才鬆開魏舒義。
他綠色的眸子從魏舒義身旁那一羣醫生身上掃過，目光滿是感激。他挨個挨個地跟他們握手，鄭重地說謝謝。
他一時高興，就說，“我聽說醫院裡有很多因爲家庭條件負債累累，做不起手術，買不起進口藥的病人。”他紅着眼睛笑出聲，說，“我願意出一個億，在深海醫院建立一個基金會，給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提供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