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豆大的雨…不對,蛋大的雨珠從雲層中跌落,初時可見零散數顆,頃刻之間驟疾落下一陣。
雨勢變大,攜有風聲,在四面八方拉起一道密集的幕簾,使得視野朦朧起來。
前方遠處的那一座人形大山在大雨中巍然不動,若不是眼前的腳印大坑一下子就蓄起淺淺的水層,說不準就會認定那是一座大山。
這一場大雨來得恰是時候,讓羅他們來不及觀望極遠處各種光怪陸離的事物,不至於被震懾到心神。
尼特羅曾經說過這裡巨大無比,確實無誤,甚至那種實際上的巨大,是單憑言語所無法描述出來的,唯有親眼所見,才能知道那所謂的【大】,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就在雨幕拉起之際,從震撼的情緒中掙脫而出的羅,眼角餘光捕捉到一項存在。
見到了,那紮根于山脈,以岩漿爲食的世界樹。
確確實實的看到位於左側極遠處的一棵直通天穹不見其頂的世界樹。
那是在目力可及之處,絕對的鶴立雞羣的一棵樹,沒有任何事物能比它高,周遭的地域也只能提供一棵世界樹不停成長的養分。
雨勢愈發的大,使視線受限更大,原本勉強能看清的東西,突然間變得模糊起來。
不到一分鐘時間,就有水流開始沖刷着腳脖子,向着身後的漏斗大坑淌去。
“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雨吧。”
羅收斂心神,深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變得模糊的四周。
這誇張離譜的雨勢,居然營造出了濃霧般的視野受限性。
雨勢又大又冷,即使羅回過神來後立即張開了領域,也是來不及了,每一個人都變成了落湯雞,任由那遺留下來的雨水剝奪了從體表散去的溫度。
“去哪?”東巴茫然道。
此處已經不是海岸線邊上的赤地,他們在地底世界活動了那麼長時間,早就不知道將路線拉到哪裡去了,或許這裡是黑暗大陸的腹地也說不定,這麼一想,還有什麼地方可稱安全?
“跟上就是。”
眼見從地面淌過來的水勢越來越大,羅不容東巴的腦子放空,對着勉強能保持冷靜的比司吉使了個眼神,便選擇了左側的方向。
那裡,是世界樹所在的位置。
一行三人,頂着偌大雨勢,向着朦朧一片的前方而去。
耳畔盡是風雨聲,幾乎承包了耳朵可以接收到的任何一絲聲音。
疾行過程中,可以感受到淌過來的水勢開始漫過小腿肚,回頭一看,隱約可見漏斗型大坑的附近形成了一個漩渦。
轟隆!
一聲轟響,徒然刺破風雨聲,卻不是雷聲。
朦朧之間,前方有一道黑影斜倒在地,撞碎了雨幕,順着逐漸湍急的水勢滾了過來。
聽聞動靜之際,就立即注意到了異動。
三人各自躲閃,避開那道滾落而來的黑影,倉促一瞥,卻是一頭蜷縮起來的穿山甲,滾落途中,剖開兩道數米高水浪,猶如即將入洞的高爾夫球,耿直的滾進漏斗型大坑。
不知那穿山甲是死是活,從斜坡往下,攜帶着偌大沖勢砸在蛛網上,未能洞穿蛛網,反而被死死黏在上面,沒有做出半點掙扎的動作。
也許,那穿山甲已經死了。
這一幕,羅是看不到了,他們避開穿山甲,繼續向前。
過了片刻,轟隆聲連響數次,依然不是雷聲,似乎是重物突然倒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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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裡,在看不到的地方,有一隻只龐然大物失去生命,然後倒地,彷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牽引,順着水勢滾落到那巨大的漏斗型大坑。
無論蛛網上添了多少頭龐然大物,依舊堅挺不破,屹立在洞口之上。
羅他們看不到,所以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只顧埋頭向前,期望能找到一個合適且安全的避雨之處。
慢慢的,轟隆聲響的間隔越來越短,越來越密集,令這場大雨蒙上了一層詭異感。
三人的陣型根本不敢離得太遠,布魯娜甚至儘可能的蜷縮到最小的形態,死死捉住羅的身體。
忽然間,前方垂直而落的雨珠被震碎了大片。
羅的眼瞳急劇一縮,隱約間看到雨勢裡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可實際上只看到雨,還有雨珠被震碎的情景。
他下意識止住奔行的速度,剛要張嘴提醒東巴和比司吉時,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滯。
就在他放慢速度的那一刻,喉嚨還沒有發出聲音的時候,緊跟在身側的東巴和比司吉毫無徵兆的倒飛出去,彷彿被一柄無形巨錘轟在身上。
嘭!
大片雨珠碎裂成渣,切實的轟響聲掩蓋了悶哼聲和慘叫聲,頃刻間充斥羅的耳畔。
領域…被擊潰了?
不對,沒有被擊潰。
羅猛地止住腳步,就在那極爲短暫的一瞬間,他看到了某種東西,就在雨中,承受着雨水澆灌,隱約間繪出一個仙人掌般的身形。
雨珠,再一次被震碎大片,餘霧撲面而來。
羅眼瞳一縮一弛,豁然擡起右手橫於身前,真主於掌心現出,與此同時,身後一道白玉虛影浮現出來,做出同樣的動作。
鏘!
未見其物,卻有一股磅礴巨力穿過領域的阻滯力,狠狠撞擊在刀刃上,散發出的餘勢令無數雨珠化作針形向着四周疾射出去。
羅的身軀震顫了一下,徑直向後滑出了幾步才停住。
猛然間,雨中那虛浮的身形又展開一次極爲短暫的動作,在那有所動靜的間隔裡,才能看到一個被雨水所覆蓋的模糊輪廓。
又一次毫無徵兆的重擊落在刀身上,比剛纔那次更快更狠。
羅倒飛了出去,在風雨灌入耳朵之際,他聽到了布魯娜的低鳴聲。
倉促般斜眼望去,只見布魯娜的半邊觸鬚被波及到,竟是化作了粉末被雨水拍打掉。
東巴和比司吉的情況不明,布魯娜受了傷。
羅心中怒火突起,在空中調整姿勢,一個後翻落地,砸起道道水浪。
轟隆!
重物倒地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從聽到的第一聲開始,到現在沒有停止過。
羅冷眼看着前方,一個側身,右臂徑直對着那個看不見的東西所在的方向,將真主收入黑貓空間裡,換上逐火石握在掌心裡。
“管你是什麼東西!”
在心裡怒吼一聲,羅拇指一擡,十粒火屑飛入前方的雨幕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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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燎原!
澎湃的火焰浪潮無根自起,連同那個看不見的存在,將漫天的雨珠攪入其中。
火焰在無盡大雨中燃燒,奇景之下,是水火相碰引起的大量白霧蒸汽,瞬息將羅給覆蓋了進去。
羅根本就沒有心思去等待結果出來,身形沒入蒸汽中時,小心翼翼護着重傷的布魯娜,向着比司吉他們所在的位置而去。
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兩人落地的位置,只見東巴似乎昏了過去,已經被足以沒過膝蓋的水勢推出去了很遠的地方,而比司吉的情況也不好受,嘴巴上滿是血跡,駐足在水裡,如同無根浮萍一樣,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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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先來比司吉的面前,面露緊張之色。
“我沒事。”比司吉眼皮聾拉着,臉上一片頹勢,指了指東巴的方向。
嘴上說着沒事,身體的慘狀卻不像沒事,那突如其來的一下撞擊,直接讓毫無防備的她身受重傷。
羅看着比司吉胃部位置那凹下去的明顯傷勢,用力捏了捏掌心裡的逐火石,將黑貓揪了出來,沉聲道:“去將東巴帶過來。”
他不可能將比司吉留在這裡,所以將帶回東巴的任務委託給黑貓。
黑貓現身後飛快瞥了一眼羅緊握在手裡露出一點點邊角的逐火石,沒有多說,徑直朝着東巴所在的方向而去。
一旦他離開羅的手背,那麼羅就不能自如取出他空間裡的念力產物,也就是說,在他回來之前,羅只有握在手裡的那顆逐火石。
看着黑貓消失在雨幕中,羅回頭看向不遠處瀰漫開來的水蒸氣,看着那片片白霧被蛋大的雨珠擊碎,慢慢消失。
哪怕是十粒火屑,也不敵那源源不絕的偌大雨勢,引發的動靜沒有持續太久便被抹除乾淨。
圓!
不具備特殊功效的念圈從腳底擴散出去,覆蓋方圓數百米的區域。
那個藏匿於雨中看不見身形的存在尤爲詭異,攻擊時能夠穿透領域步下的阻滯力,也能避開東巴的預知未來,甚至在甩出猛烈攻勢的同時,沒有產生半點風聲。
若不是下雨,若不是那被震碎的雨珠,興許完全察覺不到攻擊。
羅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在那個不明存在攻擊前就判別出位置,所以他沒有用領域,反而用出了【圓】。
圓所構築而成的念圈佇立完畢,肌膚上第一時間傳來針刺感。
正前方二十米處。
羅眼神一冷,再一次向着前方彈出十粒火屑,直指逼近而來的不明存在。
他不明白有那麼多的雨水落下,卻沒有讓不明的東西現出哪怕一個模糊的輪廓也好,若不是【圓】切實的反饋,他真不敢相信那個不明東西就在二十米處。
火屑再一次轉爲憑空出現的火焰浪潮,將不明東西吞噬其中。
嗤嗤…!
水火相融,再一次碰撞出大量的蒸汽。
火焰堅挺了數秒時間,讓雨水近不了身,但很快就消失殆盡,遺留下大片的蒸汽。
羅不想戀戰,他固定好變得無力的布魯娜,緊接着抱起意識漸漸模糊的比司吉,向着黑貓離開的方向而去,他打算全體匯合在一同離開。
他沒有收起圓,感知之中,那個不明東西似乎被火焰浪潮擋在了原地。
普通的圓並不具備領域的特殊功效,所以在開啓【圓】的時候,只能任由冰冷的雨水砸在身上。
危機感就像那漫天而落的冰冷雨水,一點一點的深入骨髓裡,揮之不去。
該感謝這一場雨嗎?
羅沉默想着。
雨水雖然沒有時刻顯露出那個不明東西的身形,起碼在對方攻擊的瞬間,可以依據震碎的水霧判斷出點什麼。
驀然之間,身後的肌膚再一次傳遞而來敏銳的觸覺,那個不明東西動了,速度很快。
“追過來了?”
羅回頭,神色微沉,在圓的感知範圍裡,那個不明東西彷彿是盯上了他,在身後緊咬不放。
若不收回圓,就無法自如使用念力,若收回圓,就無法時刻掌握對方的動向。
正當他思慮如何是好時,伴隨着那些倒地的轟隆聲,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不止一個,還有兩個!
左邊以及右邊,還有後面。
羅思緒閃電般轉動,立即收回了圓,分出部分念力罩在比司吉和布魯娜身上,隨即腳踏地面,震出大片水浪,使用【瞬】向前奔出數十米。
一次停頓,再次使用。
接連幾次的瞬,一下子拉開距離,憑藉着與黑貓之間的感應,將距離縮短。
那一刻,羅明白了一件事。
雨勢裡那看不到的東西,正在大肆獵殺所看到的任何一個生命體。
那沒有停歇過的轟隆聲,代表着一個個生命的消逝。
“必須儘快遠離此處。”
羅心頭沉落,低頭一看,比司吉已然處於昏迷狀態。
大概二十秒後,羅與黑貓匯合。
此刻,黑貓變爲豹形,身軀高壯如駿馬,背上馱着奄奄一息的東巴。
羅二話不說翻上黑貓的後背,說道:“上天。”
黑貓聞言一怔,他可沒有能耐帶着三個人上天,但很快就通過微妙的感應方式洞悉到了點什麼。
他沒有多問,四肢並動,忽的感覺到落腳處像是置放着一個真空袋,令他腳踏空氣,向着天空而去。
與此同時,追過來的那個不明存在擺出了攻擊前搖,看不見的身軀頃刻間現出模糊的輪廓。
那一瞬間,羅冰冷的目光洞穿過來,揚手揮出一道氣刃,剖開雨勢,徑直斬在那個模糊輪廓之上,剎那間將其一分爲二。
嘭!
就像提前約定好的一樣,當那模糊輪廓一分爲二時,地面傳來震耳欲聾的巨大響聲,彷彿是巨人擡腳走了一步。
羅低頭望向地面,只見流淌的水勢盡數被拋飛到兩三米的高度,然後重新落地。
如果,是一個臉盆裡的水被拋飛到兩三米高,那麼根本不足爲奇,可此刻被拋飛的水,卻是大片的漫過膝蓋高的水,不確定是不是所有的水都被拋飛了,起碼,是所有能看到的流淌在地面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