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最終還是走了。
風弛當天晚上給風羿打了個電話。
得知老爺子離世的那一刻，風弛就給風羿發了信息。現在打電話，是想把這天發生的詳細說一說，憋着太難受。
老爺子這個人，風弛對他感覺很複雜，現在老爺子離開，他也不想聊太多老爺子往日的事，只是跟風羿說一說，今天風家這邊發生的某些……讓人不太理解的行爲。
老爺子是突然遭受巨大刺激，沒扛過去。
但問題是，他老人家受什麼刺激了？
他老人家讓秘書去老宅找到一枚生肖花錢之後，就自己關在病房裡，也沒有見外人啊。
但確實是死不瞑目。
“老爺子他好像臨終前看到了什麼東西，或者是什麼畫面？心率一下子飆得特別高，那雙眼睛瞪得……表情也是相當嚇人！”
風弛並沒有看到現場情形，他只是聽他爸媽描述，就感覺心中毛毛的。
“聽說，當時在旁邊的醫護人員都被嚇住了。”
風弛壓低聲音，雖然周圍沒有人偷聽，但是提到這個事，也忍不住放低話聲：
“跟了老爺子許多年的那位醫生都說，還從來沒有在老爺子臉上看到這種神色。好像包含了很多強烈情緒，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總之就是……很可怕！”
風羿聽到這裡，也不由得猜想，老爺子在彌留之際究竟看到了什麼？
風弛嚥了咽口水，深呼吸，繼續說道：“老爺子臨終前，手裡一直抓着一枚硬幣，就是秘書從老宅找到的那枚生肖花錢！抓得很緊，醫護人員當時都沒能讓他把手鬆開，硬幣都快嵌進肉裡！”
電話這邊，風羿擡起眼，拿出自己那枚生肖花錢。若有所思。
那邊風弛繼續說着後來發生的事。
風家的衆人收到醫院消息，甭管原本抱着什麼想法，趕過去，見到老爺子的樣子之後都被衝擊到，嚇住了。
還有人當場唸經。
風弛：“大伯秘密找了道士來做法事，做完之後不放心，又另找了和尚。”
風羿：“……”
風弛頓了頓，接着說。沒剛纔那麼流暢，帶着憤慨，但又吞吞吐吐：“還有一個很離譜的……嗯……內部傳言，不知道誰最開始傳的。”
“什麼傳言？”風羿聽着。
風弛：“有人說，老爺子是被你……嗯……一枚硬幣咒殺了。”
風羿：“……”
？？？
風羿：“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這種能力？！”
風弛激動道：“是風家其他人，不包括我啊！我當然不信，但其他人好像都很信！”
看過風羿掀飛貨車，風弛當然不相信風羿會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用這種辦法對老爺子出手。
能用的法子多得去了，何必用這種？
聽到這傳言的第一時間，風弛也用其他理由反駁，但風家的其他人就是很信啊！
這種說法一出來，風家那些人都不再談起跟風羿緩和關係的事了。風羿彷彿成了這個大家族“不可說”的存在。
看看老爺子的死狀，即便是閱歷豐富、老練沉穩的風弛他大伯，當時就一哆嗦：太狠了！陰險毒辣！！
當然這些說法只是他們私底下說，不會傳出去。一旦傳出去，影響就大了，他們也怕被風羿報復。
因太過害怕，並且相信這種看法，擔心折損家運，他們連夜翻找自己家裡可能存在於那個角落的，曾經收到過的，那種相似的生肖花錢，找出來後遠遠扔掉！
至於老爺子死都攥着的那枚生肖花錢，當然是請做法事的大師悄悄帶出去，帶到哪個名氣比較大的道觀或寺廟，重金請高人鎮壓！
聽到這些的風羿：“……”
啊？？？
啥？！！
本來還在想老爺子臨終前的事，聽到風家人這些行爲，風羿被震得一下子思路都斷了。
啊這……
雖然老爺子以前是很討厭生肖花錢，但是依照風弛描述的，風羿猜測，在彌留之際，老爺子的想法肯定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不然也不會死死握住那枚生肖花錢。
甚至最後一刻，老爺子可能已經理解曾經那些逝去族老們的堅持。
老爺子應該是，不想丟掉那枚獨屬於他的生肖花錢的。
然而……
子女後代們，把那枚生肖花錢扔去了！還想讓寺廟道觀鎮壓！
精準做出違背祖宗決定的行爲，竟然是可以遺傳的嗎？！
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與風弛通完電話，風羿走到露臺，看着夜空。
屬於老爺子的時代終究是落幕了，他也沒興致去回憶那些，老爺子曾經在風家的行事。
風羿想着，剛纔電話裡聽到的那些。
那天去醫院見老爺子，提起生肖花錢，當時只是想讓老爺子找一找屬於他自己的那枚。
這種特殊的生肖花錢是盤過的，帶“包漿”的，有一些尋常人無法感知的能量。
如果運氣好，如果老爺子曾經有一些特殊的經歷，記憶裡有一些特別的節點，或許能從中找到相關提示。如果找不到，風羿也不會告訴他的。
現在看來，老爺子應該是有所獲的。
不知老爺子在彌留之際，是否看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廣闊畫面？
他找到他想要的答案了嗎？
……
風家那邊。
終於掌權的風家老大，也就是風羿的大伯，並沒有外人以爲的那樣志得意滿。
老爺子的死狀，他們已經讓醫院那邊封口。
秘密做了幾場法事，但心中並沒有多輕鬆，也都很有默契的不想與風羿那邊接觸。
老爺子的後事，消耗了他不少精力。
除了安排一系列儀式活動，還有財產分配上的，這纔是重點！
接下來的幾天，風家老宅一直熱鬧着。老爺子不在了，大家也都不裝了，爭吵聲就沒斷過。
之前老爺子確實立好了遺囑，但他們現在知道老爺子手裡還有一部分資財沒有分配！
也就是那天在醫院，放風羿面前的那些。那些東西風羿沒接，但風家其他人爭得雙目赤紅。
然後，沒等他們自己分配好，調查組上門了。
老爺子的秘書，還有好幾位親信，被請去喝茶。喝了幾天都沒出來。
老爺子的部分涉案財產也被查封凍結，如果查明確實與案件無關，纔會返還。
曾經出現在風羿面前的那些，風家衆人正在爭奪的那些，被封了一大半。
風家衆人急了。
他們都知道，老爺子手上的資財有很多來源不那麼光明，現在只希望老爺子做事做乾淨了！不然……
眼看着到手的資財將要飛走，風家衆人眼睛更紅了。
風弛抽空跟風羿通電話的時候，好奇地問：“哥，你說老爺子當時把那些東西放你面前，是要坑你，還是要你來保住這些資產？”
“不知道啊。”風羿輕嘆。
誰也不知道老爺子當時究竟是怎麼想的。
風家那邊，要應付調查組的調查，要面對周圍的虎視眈眈。忙得焦頭爛額。
不過，沒了老爺子的壓制，他們可以盡情自我發揮了。
他們自己做主了，也要自己面對了。
至於有多少人能扛住這個壓力，又有多少人會被打擊下去，與風羿的關係不大。
老爺子住了許多年的老宅，風家衆人倒沒有想要賣掉，甚至計劃都搬過去住一段時間。
以前是心理陰影，現在是得償所願。
有點像——古時皇帝住的地方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一堆人照樣往那兒擠。
不過他們在搬過去之前，同樣請大師去做法事。
老爺子的喪禮辦得有點急，但場面很大。
新掌權的這一輩人，有人情緒穩定，有人淚灑現場，以各自的方式吸引去了注意力。
風羿也過去一趟。戴着墨鏡，着裝非常低調，和周圍的許多人差不多。
風羿讓人送了個花圈，禮節上明顯與風家分隔開。
別的就沒有做更多了。
喪禮上，風羿還發現了調查組的人。
大概是爲了控制影響，調查組的人穿得很低調，不容易被認出來。他們打量着每一位到場的人。
風羿也見到了風弛。
作爲明星的風弛，有本地媒體去採訪，想聽風弛說一說老爺子的事，最好能表露些許主觀情緒。
風弛糊弄過去了。
老爺子確實很多時候不當人，但同時也確實讓他過了許多年富三代生活。這個時候，他說什麼都不對。
應付着做媒體工作的人，風弛認出風羿了，只是這個場合不好湊過去的聊，風羿明顯不想讓人認出來。於是隔空打了個手勢。
他們有什麼事情都可以直接在聊天軟件上說，更方便，還不用擔心被人偷聽。
風羿還發現，風家也有其他人認出他，並沒有過來搭話。
每一位對上他的視線，就會帶上些驚恐，然後慌忙錯開眼神，有意無意的摸兜、手腕、胸口或者別的哪裡。嗯，他們隨身有高僧或道士開光的“法器”！
風羿頓時：“……”
他看着那些人。
那種恐懼，避之不及的情緒，還真不是裝出來的。
風羿想起風弛說的那個“咒殺”傳言，撥了撥墨鏡，擡腳離開。
挺好的，保持距離，保持邊界。
他的出現和離開都很低調，也並沒有想在喪禮上搞事。沒必要。
風羿身後，隔着到場的人羣。
被父母帶在身邊當乖小孩的風靖，看着那個往外走的身影，抿了抿嘴，有些着急。
這時，他忽悠……說服父母新買的智能手錶上，收到一條聊天消息。點開看完，頓時欣喜。
藉口上廁所跑開。
中途路過某個地方時，他在一處花盆後面，摸出一個小布袋。
也沒多看，裝褲兜裡就跑洗手間去了。
等關上廁所隔間的門，他拿出布袋，從裡面倒出一枚嶄新的，花紋很特別的硬幣。
這是他給風羿留言之後，風羿答應送給他的。
風靖滿意地咧嘴笑了笑，小心放在衣服裡側的口袋裡。
收拾好之後出來，遇到了風弛。
風弛剛應付完幾個媒體人，來洗手間放個水，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風靖。
看了看周圍，風弛攔住他說道：
“你自己一個？今天人比較多，你注意一點，身邊帶着人，可別又被人偷走了！”
風靖嗯了一聲，擡頭又看看風弛，“哼”了一聲跑掉。
風弛：？？？
哎你小子什麼意思？神氣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