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實驗前一晚，蘇澄還是很慫地失眠了。
實驗室九點上班，第二天蘇澄七點不到就到了，實驗室一片黑，連宋之庭這種早到先鋒都沒見人。
蘇澄按着宋之庭教的，盡力讓自己按着原來的節奏做事。給操作室開紫光燈消毒，關燈散味，準備實驗試劑，按流程分區，提前啓動實驗儀器…沉浸在準備工作裡，倒是忘了焦躁的心情。
宋之庭八點半到實驗室，蘇澄堪堪完成準備工作。
“怎麼提早到了？”，宋之庭有點意外，昨天實操結束已經十一點，他特地交代了今天實驗可以晚點開始，沒想到蘇澄畢比自己還早…
“害，緊張嘛，提前來熟悉熟悉”，朝夕相處一週，蘇澄對宋之庭說話也自在不少。
“實驗室先開燈消毒吧，大概九點半開始實驗”，宋之庭拿起實驗袍邊穿邊說。
“消好毒了。關燈也一段時間了，可以進去了！”
“…你幾點到的？”宋之庭有點驚訝，消毒加關燈散味差不多要一個小時，蘇澄多早來的？
“七點半，試劑也準備好了，實驗儀器都開着了，走吧！實驗去！”
宋之庭看着蘇澄一臉決絕的樣子，有點好笑也有點意外，沒想到蘇澄比他想象的負責任多了。
“不着急，吃早餐了嗎？等下中午可能趕不上正點吃飯，先吃飯。”
“沒…應該能忍到中午的”，蘇澄只想着提前準備的事，確實也沒有餓的感覺。
宋之庭沒理會蘇澄的拒絕，不知道從哪掏出兩塊巧克力，愣是看着蘇澄吃完才同意她進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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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週期4天，有宋之庭在一邊兜底，蘇澄情緒還算穩定，操作水平也基本在線。
如果有什麼要吐槽的話，就是休息不夠了。
實驗期間，休息時間也得跟着實驗走，前兩天還能回家睡，後面兩天兩人都直接在實驗室守着了。
最後一個實驗步驟連續16小時，每隔兩小時操作一次，蘇澄和宋之庭輪流休息。
蘇澄在廣告公司的時候都沒這麼熬過大夜，一開始還堅持在實驗室趴着，後面實在扛不住了，直接回辦公室躺着了，臨走前交代宋之庭喊她。
宋之庭沒有嚴格地和蘇澄換班，蘇澄剛剛上手，又要補教材又要練實操，他看得出她有點吃力，所以到點了也沒有去喊她起來。
凌晨4點，到了第二次換班的時候，宋之庭有點扛不住，才起身去找蘇澄。
還沒走進辦公室，宋之庭就看到蘇澄懸在椅邊的小腿。辦公室沒有沙發，蘇澄拿了三張椅子拼在一起，椅子不大，她就那樣蜷縮在椅子上，小腿懸掛在外面，環抱着睡着了。
實驗室位置較偏，夜一深除了兩三聲蟲鳴再沒有其他聲音，蘇澄發出的小小鼾聲成了深夜裡最明顯的聲音。
宋之庭在門口看了一會，最終還是沒叫醒她，返身拿了件自己的外套給她蓋上，泡杯咖啡繼續肝。
再次醒來看到天快亮的時候，蘇澄感覺自己心都不跳了，嚇的。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就跑回實驗室，剛到實驗室就看到宋之庭迎面走出來。
“別急，我弄好了”宋之庭輕輕開口，語氣好似安慰。
天微微亮，天氣預報說今天是陰天，明明沒什麼太陽，但是莫名其妙的，蘇澄就是看到了光，宋之庭臉上的光。
蘇澄頂着個睡塌了的丸子頭，傻愣愣地看着宋之庭走到自己面前，第一次覺得實驗室也是個很有安全感的地方。
“看到你睡着了就沒叫了，我已經弄好了，再等一個小時放冷藏室就好，記得放-20℃，我去眯一會”，宋之庭說完揉了一下蘇澄的頭髮，把她手上的外套拿走了。
蘇澄這才發現剛剛自己跑過來的時候把蓋在身上的外套也順手拿着了。很眼熟的深綠色風衣，她看宋之庭穿過一次，應該是宋之庭昨晚給自己蓋上的…
完蛋了，蘇澄心想，自己好像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被宋之庭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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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澄做好收尾工作已經臨近上班時間了，正好趕上陸司康筱筱回來，打了個招呼就回家睡覺。
宋之庭臨走前交代她在家休息一天，今天可以不用回實驗室。腦海裡又閃現他低着頭對她說“好好休息”的樣子…哎，美色誤人啊，蘇澄覺得自己已經再也說不出他是老學究這種話了。
老什麼學究啊，明明是妥妥的釣系美人，蠱王本王！
帶着對宋之庭的新想法準備睡到自然醒的蘇澄，剛躺下不久就被陸司康的連環call叫回實驗室，一進門就被“盤問”，“師姐…你今天實驗完把待檢測的樣品放哪了啊”
“-20℃的冷藏室啊，怎麼了”
“你確定嗎…”
“什麼意思？”
“師兄剛剛過來，準備寄出去檢測，發現樣品在0℃放着…然後沒寄成功，溫度不對，估計得重做”
“…”
蘇澄沒有理會陸司康，徑直跑到樣品保存的實驗室，確認自己存放的位置——沒放錯，自己放的位置就是-20℃，所以陸司康說的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蘇澄想清楚，宋之庭自己來找她了。“怎麼回來了，不是讓你休息——”
“樣品怎麼回事”蘇澄着急地打斷宋之庭。
“你放錯溫度了，沒關係，下次注意點，你這次實驗表現很好了。”宋之庭沒有怪她的意思，畢竟她剛上手，責任還是在自己身上。
“什麼意思？你覺得是我放錯？”蘇澄可以接受失敗，但不能接受無緣無故的甩鍋，尤其是在自己已經高強度付出的前提下，火氣一下就上頭了。
“我拿的時候確實是放在0度，我說了沒關係了，不用再糾結這件事。”實驗只有他們兩個做，失誤了下次注意就好，但蘇澄狡辯的樣子還是讓宋之庭有點生氣。
“宋之庭，我放的就是-20度，如果你不相信，自己回去查監控，別平白無故冤枉我！”最後一句，蘇澄幾乎是吼出來的。
蘇澄沒有給宋之庭迴應的機會，在忍不住哭出來之前跑開了。
蘇澄沒有回實驗室，一個人跑到附近的公園待着。莫名其妙就想到自己上一份工作的遭遇，辛辛苦苦幹了三年，結果手上的客戶全被分出去了，當時上級領導爲了圓自己強行分掉蘇澄客戶的做法，編造了一些流言，暗諷她跟客戶有不正當關係，同事建了個沒有她的羣大肆討論，那些做錯事的人反而站在制高點，想要把她一槍擊斃。
沒想到這麼噁心的事自己還要經歷第二次，兢兢業業做實驗好不容易0差錯完成，結果被甩鍋，宋之庭憑什麼懷疑自己？想到自己還對他心動，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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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庭查完監控就知道自己誤會蘇澄了。
蘇澄確實沒放錯，錯的是他。實驗室除了蘇澄都是A大的，他們幾個人都習慣了A大的實驗準則，實驗室爲了避免樣品混亂和方便整理，實驗室需要存放的樣品都有固定的標籤規範，但蘇澄是新來的並不知道，按着自己的習慣寫了標籤，宋之庭也忘了交代，於是早上筱筱整理實驗室的時候就把樣品錯放了位置。
宋之庭在公園裡找到蘇澄的時候，她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雙眼都是腫的，鼻頭也紅了，很明顯剛哭過。
“蘇澄…”宋之庭半蹲在她面前，人找到了，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你查監控了是吧”蘇澄聲音冷淡，她100%確定自己沒放錯位置，宋之庭專門找過來，應該是確認過了。
“嗯，查過了，你沒放錯，是我弄錯了。我忘了跟你交代標籤規範，筱筱早上整理實驗室的時候按標籤歸類，所以樣品被放錯位置了。”
“你就是對我有偏見”如果今天換成是陸司康或者筱筱，他還會懷疑嗎？她不確定。
“你對我有偏見！因爲我是學渣，因爲我專業成績不好，因爲我一開始就主動表示對你的興趣，所以一開始就針對我，覺得我不務正業！就算我努力補上，你實驗失敗了也會第一時間懷疑我出錯！”，想到宋之庭連續幾次的針對，蘇澄情緒上頭，再次痛哭出聲。
“蘇澄…我承認我因爲你的專業成績對你有過偏見，這次的事情也是我的問題，我又一次有了‘老學究’的毛病，但是你這次的實驗做得很好，是我我會給優秀分的程度，我的問題我會道歉，但你不要因爲我的錯誤而懷疑自己。”，宋之庭低着聲音解釋。
“你在放屁！”
“嗯，我在放屁。”
“你是究極老學究！”
“嗯，我是究極老學究，你是新晉實操滿分選手”
“你腦子有病！”
“嗯，病得可重，都亂冤枉人了”
“你不是好人！”
“嗯…我今天簡直不是人”
“我說的是！你不是好人！你不要偷換概念，這明明不只是今天的事！”
“好吧，我不是好人”
“你…嗚我纔不是學渣…”，蘇澄搜刮不出別的垃圾話，罵不下去心情更差，氣血上頭，又是一陣委屈。
“你不是，你的實操流暢度比陸司康還靠譜”，雖然是踩了陸司康一腳，但宋之庭覺得也不算撒謊，蘇澄的實操確實流暢。
…
十月的蒲縣有點涼意，偶爾一兩片落葉飄着。宋之庭就那樣半蹲着，伴着風聲，輕聲哄着蘇澄，聲音溫柔而肯定，沒有半點老學究模樣。
他一遍遍阻止蘇澄的自我懷疑，一點點肯定蘇澄的表現和進步，一次次地自我反省道歉，不斷重複肯定着蘇澄。
“蘇澄，我拿我的夢想給你發誓好不好？”
“你真的做得很好，是我願意給滿分的程度，你要知道，我給分可是很吝嗇的”
宋之庭又笑了。
蘇澄呆呆看着，腦子裡好像被各種小人塞滿——宋之庭的理想…是什麼？宋之庭說她做得超級棒…宋之庭給她打滿分誒…
蘇澄覺得胸腔有股情緒快要脫繮了——原來不是不被肯定，原來不是偏見，原來努力的成果可以被認可，不是每一處都是黑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