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裡,顧昀並不在家,他昨晚上就說了今天不回家吃晚飯。
事實上,在國公爺對他們計劃的修補下,顧昀也算個以防萬一的幫手,畢竟若語每次都不是她一個人出門,她至少有一個車伕,還有一個隨行服侍她化妝更衣的丫頭,所以當她返程的半道上截人時,那兩個下人要一併小心處置,誤導他們回去做假證是最好的。
如此一來,顧昀自然不能坐在家裡等消息,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會在關坊門前回家。
既然世子不在,晚飯大家隨意,白蔻正安排丫頭們菜單,看守院門的素嬸拿着誠王妃的信封交給白蔻。
白蔻還以爲是什麼要緊的信件,拿到耳房拆閱,看完就笑出了聲。
真是老天爺都幫忙。
原件是童明俐寫給寧佩蘭的,今晚樑仲山居然在教坊的一間樓裡有酒局,晚上不回家,他的小廝已經拿着換洗衣服出門了,明早他會直接從教坊去翰林院。
寧佩蘭也就在白蔻回府前才收到信,她一看完就轉過來了。
樑仲山今晚不在家,明早引誘蘭珠出門會更爲順利。
晚飯時間後,世子還不同回來,丫頭們於是都在各自屋裡歇着,白蔻也在她的書房裡看書,當聽到天邊傳來悠遠綿長的幕鼓聲時,這後邊的院子也跟着喧鬧起來。
“白管事,爺回來了,喚你準備茶水,一會兒耳房說話,我去小廚房拿些吃的。”晴蘭走來轉達完畢,馬上又忙她的去了。
白蔻收起書本,出去洗手,將專給世子每日泡茶的山泉水打了一壺,又把茶爐生着火,一起拿去耳房佈置好,就在那裡面燒水備茶,晴蘭也很快拿來了切好的水果和點心。
顧昀更衣的時間如以往一樣,並沒有特別之處,丫頭們真的以爲他在外面吃了席回來,還想給他用熱巾子敷臉,好在想起白蔻已經在耳房備好了熱茶這才作罷,轉身服侍他換好家常衣裳,去耳房休息。
白蔻那會兒與晴蘭在說話,邊聊邊等世子過來,顧昀進來時還和她倆調笑了幾句,一副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的樣子,還把晴蘭調戲了一番,弄得她羞紅了臉跑了,到外面喊上別的姐妹們到正廳避寒,世子有白管事服侍不用她們操心。
外面廊下安靜了,沒有人走來走去的說話聲了,顧昀的眼神和目光就變了,笑眯眯地接過白蔻遞來的小茶盅,試了試茶溫,然後一口喝盡,再挨着白蔻一屁股坐下來,右手就攬上了她的腰把她拉進自己懷裡親親她的臉。
可當他想進一步來個大甜頭的時候,白蔻適時地拿塊水果塞進他嘴裡。
“這麼得瑟,得手了?”
“我出手還能有岔子?”顧昀囫圇吞下水果,瞅準機會還是從白蔻的脣上偷了個香。
“少得意,明天還有一個呢。”
“明天那個更好辦,送信人才出坊到大街上就立刻幹掉,打個時間差,等到樑仲山出門了,再派人化裝上門送信。”
“明早不用等樑仲山出門,等染大學士出門就可以了。”白蔻從茶桌底下摸出那封信給他,“王妃轉來的我們表小姐的信,老天都幫忙。”
“哦?”
顧昀總算正經了一下,接信草草看過,哈哈大笑。
“樑仲山今晚居然不在家,真是老天助我!明天若是不能得手,那就是有負天恩!”
“金玉坊那邊呢?老闆娘現在該起疑了吧?”
“起疑也晚了,坊門已關,樑仲山又不在家,老闆娘怎麼派人傳信?她只能等到明早了,肯定會爲了堵樑仲山出門的時間,早早趕去,我們已經派了人潛入金玉坊守株待兔,看誰是信使,等他出發就截住他。”
“那就好,若語已經被囚,今晚侍衛們相信會從她嘴裡問出些東西。沒留下讓人起疑的痕跡吧?”
“除了拍花子的痕跡,別的都沒留下,那個車伕和婢女按時間推算,現在還在昏迷中呢,估計已經被巡夜的城防軍給撿走了,進了那裡的大營就是韋謙的事了,他會好好招待他們的,小小百夫長這點權力還是有的。”
“他的升遷令正式下來了?”
“沒有,還要再過幾天,但消息已經傳開了,現在人人都已經改口叫他韋百長。”
“真好,哪哪都有自己人,做事都便利很多。”
“那你呢?今天進宮一切都好?”
“完美。”
“完美?這麼高的評價?!”顧昀來了精神,“說說,怎麼完美了?”
“生意做得很順利,帶去的樣品都被留下了,等着看宮裡最終會要多少數量的鏡子吧,其餘的就不是我們工場的生意範圍了。”
“然後呢?誰會以爲你今天進宮就是單純去展示樣品的?嗯?”顧昀用鼻尖蹭蹭白蔻的臉,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啊,要不怎麼說完美呢?”
“調解?”
“嗯,聖人要求調解。”
顧昀眉毛一挑,“那幫人動作挺快的。”
“速戰速決對各方都有利,對朝廷也有利,不然真打算拖到發現那個毛二伢子的行蹤爲止?萬一拖得時間長了,或者找了這麼久最後發現他死了,關注這個官司的老百姓的注意力早就轉移到別的事情上去了,到那時只會罵朝廷辦案不力,罵您逼迫良民,然後同情河東村民和毛二伢子。若是把一樁對您有利的官司生生扭轉成負面,那不是得不償失麼?”
“我受這麼大委屈,聖人出面,我就得算了?”顧昀白眼一翻,想起來就不甘心。
“幫您爭取到了五年按進士的稅額繳稅。”
“哎?!”
“要從聖人手上搶利益真不容易,好說歹說,畫了一張無比美好的大餅,才摳下來這麼點利益。”
“你在欺君?”
“怎麼可能?!我只是說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成真了呢?而且一再強調您是老實繳稅的好孩子,從來沒有過兼併大量土地的意思,帝王知道土地兼併過於集中在少數人手中的害處,撓癢癢就得撓到癢癢處纔有用,您這樣的乖孩子不予以獎勵,難道還要獎勵那些胡亂生事的刁民麼?”
顧昀吃吃地笑,抱緊白蔻親一口。
“就你機靈,也是膽大包天,旁人在聖人說要調解的時候順水推舟一下就好,你倒是更進一步,不見利益不鬆嘴。”
“那您高不高興這個好處呢?”
“高興!當然高興!雖然只有五年期限,但是好好做,也能省下不少錢呢。”
“聖人說了,要是嫌少,您明年考中進士就好了啊。”
“呃……”顧昀尷尬地抓抓頭,“這個就真的不好說了。”
“這就是您的事了。”
“唉,我盡力吧。”
顧昀看上去一副可憐樣子,卻沒博得白蔻的同情,她只是拍拍他的腿。
“好了,時間不早,明天還要早起,您隨意,我得躺平了。”
“我陪你躺?!”
“您想討打?”
“這麼兇~~~~”
“不跟您扯了。”白蔻掙開顧昀的手腳站了起來,“明天要我去那邊看一看嗎?”
“也好,我的馬車太顯眼,不是太方便過去,你打扮樸素些,用大車行的車子載你過去吧。”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那明天上午我就出門。”
“若語和蘭珠被擄,等察覺到是中了我們的圈套必定瘋狂,你小心別被她們傷了,那裡只是地窖,不是監牢,不安全的。”
“好,我會注意的。”
白蔻道了晚安,出門喊來晴蘭到耳房服侍,她則回後頭洗漱睡覺。
顧昀看了一會兒書,寫了一篇策論的草稿後也收拾了東西,回臥室歇息。
與此同時,金玉坊的老闆娘金玉娘在她的房間裡已經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若語過時未歸,今晚還有她的表演,如今都是不得不叫別人頂上,引起了特意來捧場的客人們嚴重不滿,鬧了一晚上,許諾了很多免費招待的好處才把他們都安撫住了,又叫了周邊私窯的老鴇來引了這些客人們過去歇息,所有的花費都記在金玉坊的賬上,這才叫客人們稍感滿意。
若語上午就出門了,去一個熟客家裡慶祝壽宴,邀約她的也是熟客了,知道下午要送人回來,但偏偏就在若語應該回到樂坊的時間,板娘收到來自那個客人的紙條,說是若語得到了長輩們的喜愛,要把她多留一個時辰。
因爲那時時間尚早,沒有引起老闆娘的警惕,覺得熟客不會坑人,何況這種晚些許時間都是常有的事情。
老闆娘這一沒在意,加上又要忙晚上營業的事情,等她再想起來若語發現她仍然沒有回來時,尋人的時間已經不夠了。
這可真急壞了老闆娘,求天上各路神仙保佑也沒用,暮鼓聲響後,坊門關閉,樂坊內等着看若語演奏的客人們已經坐不住鬧開來。
焦頭爛額的這一晚上終於熬到了三更前後,不管有沒有得到滿足的客人們反正都走光了,終於輪到老闆娘在房裡跳腳扔東西了,不相干的人全都縮在自己房裡,只有在老闆娘前說得上話的少數幾人才能在近旁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