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和愛

楊欣工作的單位是個普普通通的事業單位,收入平平,工作不忙,也沒什麼壓力。楊欣的父母不想讓女兒做太辛苦的工作,也不期待一個女孩子這輩子要掙多少錢,有多大成就,只求她平安快樂的過完平凡人生就好。所以,老兩口兒在楊欣大學畢業後就勸說她報考這個鐵飯碗。收到單位錄取通知時,楊欣高興的不得了。不是因爲她有多喜歡這份工作,而是因爲十年寒窗苦讀終於結束了。更重要的是,她可以理直氣壯地擺脫父母的束縛,搬出來住。

“着什麼急,你現在又沒有對象。等有對象了,再搬出去,也不遲。你要是找個門當戶對的,或者比我們家條件稍微好一點兒的,男方家就可以給你買房子了,你到時候再搬出去,我肯定不攔你。”楊欣媽邊蹲着擦地板邊勸說道。

“哎呦,媽,我都這麼大了,還跟你們住在一起啊。你們不嫌膩歪,我都膩歪了。再說了,家裡就一個廁所,早上我老爸要佔用四十多分鐘,每天都給我憋夠嗆。您不是嫌我們父女倆邋遢嘛,現在倆邋遢搬出去一個,煩惱減去一半兒啊。”楊欣笑嘻嘻的辯解着。她可不想跟這兩位老同志在一起生活,楊欣喜愛自由,不喜歡被約束,雖然怕黑,但是爲了這份自由,她可以克服。

“哎?不對啊,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要不然你幹這麼着急搬出去住啊?我跟你說啊,欣欣,你可不能亂來啊,還沒結婚就先同居。你還記不記得你王姨家的那個姐姐?她就是啊,還沒結婚呢,就先跟人家同居上了,現在對象也黃了,咱這城市小,這事兒傳的誰都知道。再找對象,你說那男孩子能不介意嗎?”

“哎喲,我說媽,我沒有男朋友,我天天三點一線的,下了班就回家,我上哪兒找男朋友去啊。還有啊,能不能改一改您那個封建思想?現在的男孩子都不在意你有沒有過戀愛史。還有,人家王姨家的姐姐人漂亮着呢,根本不愁找對象,有的是男的願意。您啊,就是不喜歡王姨,厭烏及烏。真是塑料姐妹花兒,還天天一起打麻將呢,背後這麼說人家女兒。”

“楊欣!”楊欣媽把抹布摔在地上,大聲說道:“你是誰女兒啊?!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媽呢?你王姨的性格本來就挺煩人的。打麻將輸不起,一輸了就吊臉子,贏了就開始得意忘形!”

楊欣被老媽的氣勢嚇得夠嗆,沒想到一大清早就把火藥桶給點着了,她擔心老劉情緒不穩定,到時候再生出個堅決不讓她搬出去住的念頭,於是決定馬上服軟去哄哄老劉。剛要開口就聽見衛生間馬桶沖水的聲音,然後老楊,也就是楊欣的老爸,捧着手機從廁所慢悠悠地走出來。楊欣正好想上廁所,藉機也可以避一避老劉的鋒芒,還沒等老楊關上衛生間的門,楊欣迅速鑽了進去。

“我去,老爸這廁所上的,也不知道一天都吃啥了。”楊欣憋着氣,在廁所點了根兒香,她把香靠近鼻子深吸了幾口香氣,等吸到嗅覺神經麻痹了以後,才把香插到香爐裡,開啓屬於她自己的廁所人生。

這時,老劉的怒火正沒處發,又看到老楊捧着個手機出來。老劉最討厭老楊上廁所看手機的習慣,看到老楊上完廁所也不放下,甚至吃飯都在繼續看,老劉更生氣了,索性把火全撒在自己老伴兒身上。

“一天就看看看!上廁所也看,吃飯也看!家裡什麼事兒也不管!”

老楊見老劉脾氣不好,外加自己在廁所也聽到母女倆的對話,就知道假裝什麼也沒聽到是行不通的。於是老楊開始想辦法金蟬脫殼,把矛盾從自己身上移開,問道:“一大清早就聽你們娘倆兒在那吵吵,怎麼回事啊?”

“你閨女,想搬出去住!”

“那有什麼可不高興的,畢竟孩子也大了嘛。”老楊邊喝粥邊說道。

此刻在廁所的楊欣正豎起耳朵聽這老兩口兒的對話。

“不行,萬一她談戀愛了,沒告訴我倆呢?這搬出去了,再跟人家男孩子同居了,我倆也不知道!”老劉特意壓低聲音悄悄說,但還是被廁所裡的楊欣聽到了幾個關鍵詞,也大概能猜出她老媽跟老爸說了什麼。楊欣心裡開始不安起來,要是老爸也跟着老媽一起懷疑自己是因爲有男朋友了才搬出去住的,那她豈不是真得等嫁人了才能搬出去了?此刻的楊欣已經沒心情享受廁所人生了,衝完馬桶,洗好手,馬上走向餐桌,準備在老楊那裡給自己博取信任和支持。

“媽,你別瞎嘀咕啊。老爸,別聽她的,她那人就喜歡自己編劇本兒,瞎猜。我天天三點一線,哪兒有時間談戀愛。再說了,這個城市這麼小,我要是跟誰談戀愛了,能瞞得過你們倆嘛?”

楊爸沒做聲,淡然地喝粥吃鹹菜。吃了幾口以後,他拿了一張面巾紙擦了擦嘴,正襟危坐,說道:“欣欣,你現在也這麼大了,我們也不能總這麼管着你了,我同意你自己搬出去住。”

聽到這話,楊欣心裡別提多高興了,她恨不得一把撲上去,給老楊來個大大的擁抱。但是她又不敢,怕自己的行爲惹得老爸生疑改變主意。所以她決定故作鎮定,等確定老楊的話都說完了,再決定自己說什麼。

“但是,“楊爸接着說道:“我希望你作爲一個女孩子,對待自己的感情和婚姻要慎重。”

看着老楊嚴肅的神情,楊欣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明明自己沒有男朋友,被老楊這麼一說好像自己就是爲了跟別人同居才搬出去似的。

“爸,我真沒有男朋友。”楊欣辯解道。

“我知道你沒有。”楊爸打斷楊欣繼續說道:“但是你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也沒有。而且我女兒長得這麼漂亮,怎麼可能沒有追求者。“說到這裡,老楊停頓了一下,突然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漂亮這事兒?”

這話給楊欣問的,竟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了。因爲老爸給自己的感覺一向都是隻關心國家大事和政治時事,不關心這些對人類命運及家庭未來沒啥影響的無關緊要的問題的。此外,楊欣覺得跟老爸討論外貌問題實在是太尷尬了。但是談話總要繼續啊,於是楊欣索性豁出去,厚臉皮說道:“對啊,我是挺漂亮的,太漂亮了,您和老劉的基因結合的恰到好處!”

“以前我和你媽儘量不誇你漂亮,是因爲怕你耽誤了學習,天天就知道臭美。”楊爸接着說道:“但是現在你大了,到了該談男朋友的階段了。一個漂亮女孩兒,會有很多追求者,但這其中不乏有光看表面且不負責任的追求者。“

老爸說的很含蓄,但是楊欣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父親的愛真的是很深沉,不到最後一刻都不會顯露出來。不像母親的愛,全都散落在零零碎碎的生活裡,跟絮絮叨叨的話語糾纏在一起,不震撼心靈,但卻能沁潤到骨子裡。

“爸,我知道您怕我遇到渣男。這樣吧,我要是真處對象了,一定告訴你們倆,不會瞞着你們的,這個您就放心好了。”楊欣拍着胸脯保證道。

“嗯。我相信我女兒有這個智慧,能選擇好自己的伴侶。這樣吧,你最近先找找房子,暫時先租一個。這期間,我和你媽呢,也幫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新房子,咱們買一個,怎麼樣?“楊爸問道

“太好了,老爸!”楊欣知道事情成了,不用再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的情緒了,抱着楊爸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就這樣楊欣成功地從父母家搬出來,搬到現在居住的麗景小區,開始了自由自在的人生。直到現在,楊欣也沒有買房子,一是她覺得沒必要,二是現在這個租的房子被自己佈置的溫馨又舒適,實在捨不得離開。所以,楊欣決定不自己買房子了,就像老媽說的,找個門當戶對或者比自己家裡稍微好那麼一點兒的,讓男方買房,自己嫁過去住就可以了。可是,時光飛逝,轉眼間,楊欣就到了28歲的年紀。在三四線小城市裡,這個年紀是女孩子的一道坎兒。因爲一旦過了這個年紀,就會被列爲大齡剩女,找對象的底氣也相對沒以前那麼充足,對男方的條件相應的也不能太苛刻。只要男方的條件能滿足家庭生活的剛性需求,至於長相、身高和性格,都不能去奢求,更別提什麼感覺和愛不愛了。在這種集體意識下,如果誰過了28歲還說什麼愛情,那這人一定是個傻子,精神不正常。

對於這些現實的大衆主流觀點,楊欣心裡一清二楚,但是她自己一點兒也不着急。因爲楊欣始終堅信外在的一切都是內心的投射,包括未來會出現的那個伴侶,如果她的靈魂是有趣的,那她的伴侶一定不會差。

楊欣站在單位衛生間的鏡子前邊洗手邊欣賞着自己的臉蛋兒。其實她對自己的相貌很有自信,她知道自己沒漂亮到傾國傾城的地步,但是在這個小城市裡,這個長相大多數相親男都不會拒絕。從單位一些男同事有意閃躲的眼神裡、馬路上男司機假借停車讓路實則有意仔細看她的舉動裡還有身邊某些女性的刻意迴避中,楊欣能大致評估出自己的外在條件。她不是因爲這樣的外在條件對男人挑三揀四,而是,在她心裡還堅持着去尋找一份真愛,一個靈魂伴侶。但是,這個真愛遲遲沒有出現。這樣的想法,她深深地埋藏在自己的心裡,小心翼翼地保護着,從來不跟任何人表露,當然,除了自己的好姐妹張小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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