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照妖之鏡
在顧家修行一年多的記憶，流淌至心中。
江賀透過顧氏族人的交流、以及跟武者切磋時的感受、再配合現實裡的資料。
對當前時代的武力層次有了較爲直觀的判斷——
那名武者若是放在武朝時期，大約算是三流實力，也就是武萬師的開局實力。
在洛朝時代裡，則被稱作二流武者。
難道說伴隨時代向前，天地復甦，人間的武力層次反而下降了？
當然不可能。
這是因爲洛朝時期，神妙之法從極度稀有，變成了較爲稀有。
絕大部分的修行宗門，都掌握着起碼一門神妙之法，作爲立身之基。
在這個基礎上，普通功法也並沒有絕跡，而是依舊在世間流傳，並且更加普及。
因爲神妙之法與普通功法的巨大差距，修行者之間，也因此劃分出了兩大階層。
一曰武者、二曰修士。
修士體系上限較高，從入門到頂尖，被劃分出了整整八個層次。
至於武者，哪怕是絕頂武者，也只是跟三階修士實力相當。
二流武者放在修士裡，只是剛入門的一階修士罷了。
“按照實力對比，初代武帝與妖帝，多半約等於洛朝的六階修士，也就是門派宗主的實力層次……”
“他們能在天地衰敗的時代裡，達到那般境界，已經是天資絕豔之輩。”
“問題是，那名灰衣僧人處於什麼層次。”
江賀看向書頁下方的四個選項。
仇肯定是要報的。
他投影到一頭先天體衰的幼狼身上，如果不是狼母舐犢，悉心照料，直接放在冰天雪地裡，再有什麼神通妙法、前世經驗，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怕是早就已經餓死凍死了。
此乃養育活命之恩，跟對方是人是獸，沒有任何關係。
灰衣僧人點化狼妖，殺戮羣狼，亦吞殺狼母，此仇不報，那就不單是換了一具獸身，就連心都換成了獸心。
江賀願意待在顧家，被顧家主當做靈獸豢養，而不是找機會離開，獨自發育修行。
便是爲了儘快提升實力，早日復仇。
那麼，首先排除跟顧月容一起前往琴海宗的選項。
雖然顧月容從灰衣僧人手中要走江賀，相當於無意間救了他一命……沒有利用價值的話，灰衣僧人多半會下殺手。
江賀陪着顧月容前往宗門，護她周全的同時，也能繼續修行，這是沒問題的。
但是琴海宗太遠，一路上又不知道會遭遇什麼事情，延伸出來的變故實在太多。
一來一回，極有可能就好多年過去了。
這肯定是不行的。
仇不過夜。
江賀先前是實力不足，如今成長起來了，還能讓仇人多逍遙幾年？
另外兩個選擇呢？
江賀沉吟一番，做出決定。
【先行尋仇】
“雖然都歸屬於佛宗，但灰衣僧人所在的寺廟，並不是什麼頂尖寺廟。”
“他所穿的灰色衲衣，又代表了他寺廟中地位不高……”
“實力最多一階，不超過二階。”
“我經過一年成長，力量也達到了一階水平。”
“可以一戰。”
【你認爲實力足夠，欲先行尋仇。】
【你已神通入門，掌握些許神妙之力，即可增大體型，使力量速度隨之倍增，亦可縮小體型，力量不削弱分毫。】
【借神妙之力，你縮小體型，融入夜色，避開巡守，悄然離開顧家之地。】
【一路奔行，直至胖僧人所在之寺。】
【伱知寺中高手衆多，並未輕舉妄動，潛伏於寺外，耐心等候。】
白狼的嗅覺本來就極爲靈敏。
江賀又修行了體修神通，不斷淬體，令自身血脈都潛移默化的發生改變，感知亦是大大提升。
憑藉加強後的嗅覺，他潛伏在距離寺廟較遠的山林裡，守候在前往巴州城的必經之路上。
時間很快過去了三天三夜。
山林間，一胖一壯，一矮一高的兩道身影，順着山路走了過來。
走在前面的是胖僧人，雙手空空，體態悠閒。
身後的壯僧人，則揹着大包行禮，一副任勞任怨的老實模樣，憨厚表情裡，看不出昔日的半點兇狠。
兩名僧人都穿着灰色的整潔僧服。
胖僧人正走着，忽然停了下來，擡頭望向林間。
壯僧人也隨之停步，聳了聳鼻子。
“狼？”
當他們看到一道雪白的身影，從林間走出。
兩位僧人眼中的疑惑，盡皆變成了恍然。
胖僧人捧着肚子，咧嘴而笑。
“原來是你這小狼。”
“你主人呢，是把你養大之後，放歸山林了，還是你自己偷跑出來的？”
“你還記得我麼，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當年，如果不是我將你救下，就你那小身板，早就被狼妖吃掉了。”
“也是我把你送到巴州城，送給了顧小姐，讓你能平安成長。”
“嘖，都長這麼大了，顧小姐待你不薄啊……”
胖僧人呵呵笑着，一副和氣的模樣。
他並不覺得面前這頭白狼，是什麼威脅。
小白狼當年被他抓住後，很快就被擊暈，沒看到狼妖變人的一幕，所看到的一切，都與他的描述沒有太大出入。
哪怕有少許異常，它也就是一頭靈智初開的小靈獸，什麼都不懂。
糊弄起來十分簡單。
胖僧人甚至都開始思考，如果再把這頭白狼抓住，送到顧家，能不能再能換來一筆賞錢。
那位顧小姐出手可大方了……
正當胖僧人思索的時候。
白狼卻望向他的身後，看向那位壯僧人，眼神頓時變得無比兇厲，體態也瞬間緊繃。
它竟是口吐人言。
“我本來還當你是救命恩人，悄悄溜出來，找你報恩。”
“但是……”
“你身後那是什麼？”
“爲何當年那頭狼妖，會披着人皮，站在你的身後？！”
“我記得它的氣味，記得它的眼神，記得它的一切……這皮囊根本瞞不了我。”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壯僧人的憨厚表情猛然一滯，眼神瞬間變得冰冷。
胖僧人反應則更加迅速。
他毫不猶豫擡起右手，一道金光化作掌印，遙遙拍了過來。
掌印迅猛，一閃而過。
然而，白狼反應極快，竟是閃身躲開了這一擊，任由其落向身後，所過之處，樹木化作粉碎。
它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再多言，直接轉身便逃。
“追！”
胖僧人一聲厲喝，帶着壯僧人追了上去。
疑惑、震驚、憤怒、惶恐等各種情緒，在他心中翻騰。
明明住持說過，這些人皮是特製的，是將活人的靈魂乃至一切，都煉製進了一張皮囊裡面。
披上去的同時，相當於承接了因果，承接了一切，甚至沒辦法再重新脫下。
就算是各宗宗主，也不可能看穿皮囊。
爲何這頭白狼，能察覺到真相？
胖僧人不理解，心中卻已經下定了決心。
這是因爲他的一時貪念，遺留下來的禍端，如果被住持知道了，他絕對難逃一死。
他必須將一切都掩埋在這裡！
帶着這種想法，胖僧人追趕的時候，故意慢了幾步。
待到壯僧人來到身邊時，他忽然暴起發難，一掌拍在了壯僧人的身體上，當場將其打成了肉餅。
“一個……”
胖僧人沒有停下處理屍體，而是順着白狼逃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但是，白狼可比壯僧人狡猾太多了。
不僅速度極快，而且無比靈活。
他一路追趕，一路轟擊，竟是隻傷到了它些許皮毛。
胖僧人心中震驚。
他沒記錯的話，這頭白狼當年只是覺醒了微薄的靈獸血脈，爲何短短一年過去，就成長到了現在這般地步？
顧家真這麼財大氣粗，只花一年時間，就把一頭低級靈獸培養到了現在這般程度？
想到他在寺廟裡，爲了一點資源勾心鬥角。
這頭白狼只需要賣賣萌，就能獲得無數好處。
胖僧人心中升起一絲嫉妒，殺意更盛。
一路追殺，遠離寺廟。
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巴州雪山。
這個時候，白狼終於停下步伐。
“他孃的，真能跑……”
胖僧人看到白狼停步轉身，忍不住露出猙獰的笑容。
他正準備追趕上來，腳步卻猛地一頓。
卻見那頭肩高一米六的白狼，晃了晃身子，似是掙脫了什麼束縛。
它每向前邁動一步，身高便增長一分。
一米六、兩米、三米、五米……
短短几步路。
它竟是變成了一頭肩高超過十米的巨型雪狼，燈籠大小的眼球，死死盯着的胖僧人，就彷彿在看着一隻灰色的肥碩老鼠。
“……”
胖僧人沒記錯的話，這頭白狼應該才一歲多。
這特娘是一歲？
“神妙靈獸！”
胖僧人從牙根裡擠出這幾個字。
他終於明白，當年放走了什麼。
下一刻。
他竟是不退反進，直接衝向了這頭巨型白狼，手中金光更是匯聚成一柄長棍。
就算是神妙靈獸，也才一歲多罷了，根本不足爲懼！
“死！”
時值桃月，山上冰雪未化。
一道灰色身影急速飛出，撞在雪中，濺起漫天雪花。
……
巴州城，顧家宅院。
少女坐在園林裡，悶悶不樂。
中年人站在走廊上，遙遙望着少女，嘆了口氣。
神妙靈獸智慧極高，甚至在成長化形後，與人族並無太大區別，很容易被人接受。
他本來還以爲那頭神妙白狼是顧家的機緣，可以從小培養，提升它對顧家的歸屬感，讓它成爲顧家的一份子。
結果，這才投資一年，它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資源損失倒還好說。
顧氏家大業大，這點資源還不放在眼裡。
他身爲家主，頂多受到一些抨擊，無傷大雅。
倒是女兒……
白狼消失了半個月，她每天都悶悶不樂，哪也不願意去。
就連前往琴海宗修行的事情都擱下了，一心要等着白狼回來。
他又是購買新的靈獸、又是找人規勸，都改變不了她的想法。
“也不知是學了誰的性子。”
“還是得催一催，讓人再多找找，它明明好幾次現身城邊，不知道爲什麼不願回來……”
顧家主又嘆了口氣，轉身正欲離開，忽然察覺到了什麼。
他望向園林，卻見一道雪白身影，從林間悠然走出，少女則飛一般的撲了上去，喜極而泣。
“小白，你跑哪裡去了，知道我有多擔心麼……”
“外面的妖怪可多了，萬一你遇到什麼危險，我都沒辦法幫你……”
等等，鼻涕沾我毛上了。
白狼眼中流露出一絲無語。
要不溜掉算了。
【你擔憂戰鬥激烈，遂將胖僧人引至雪山，與之而戰。】
【胖僧人施展金光佛法，實力遠超於你。】
【然，你雖不擅長獸身戰鬥，卻能借神妙之能，極大提升身體素質，並借豐富經驗，看穿對方破綻，閃避反擊。】
【酣戰過後，胖僧人被你拍碎護體金光，當場擊殺。】
【其死後，並未顯露妖身，亦未有半點妖氣，與常人無異。】
【你清理兩僧屍骸與戰鬥痕跡後，攜僧屍隱於雪山，研究多日，未能破解異常。】
【你潛伏半月，多次現出身形，見寺廟未曾在意，方纔將屍體徹底清理，返回顧家。】
【你去而復還，令顧家欣喜。】
江賀目光掃過文字。
擊殺胖僧人的過程，還算順利。
雖然受了點傷，但他修行的是體修法門，恢復力極強，稍微休養了一下，就完全痊癒。
令他意外的是，擊殺胖僧人，並收攏壯僧人的屍身後，無論他用什麼方法，都只能看到兩具“人族”屍體。
根本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妖氣。
如果不是江賀確定，壯僧人就是昔日那頭狼妖。
他都險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殺錯人了，這個胖僧人其實根本不是什麼妖祟，而是一個手段邪惡的人族僧侶……
“難怪妖佛之宗能潛伏几千年，甚至替換掉了朝廷，衍變成了後洛。”
“我擁有上帝視角，尚且如此，只要妖祟們收斂一些，哪怕出現一些意外，也很容易被當成個例，不會上升到整個佛宗……”
未來的【百宗滅佛】一戰，打崩了洛朝天下，讓世間進入亂世。
多少傳承都因此斷絕，許多事情也沒能流傳下來。
洛朝時期的頂級英靈，也已經開始接近高階，許多都沒有被召喚出來過。
《太玄通史》裡，只記載了人們是使用一種名爲【照妖鏡】的法寶，識破了妖祟的僞裝。
至於這個法寶本身的鑄造方法，以及運行原理，御靈世界並沒有記載。
它的創造者，更是要等到幾千年後纔會出生。
江賀倒也沒有着急。
他現在實力不足，就算知曉妖佛之事，也沒什麼參與的能力。
先把實力提升到無敵之境，再考慮如何揭開妖祟的皮囊，也絲毫不遲。
反正靈獸壽元悠長。
實在沒轍，他還能熬到幾千年後，去學習一下照妖鏡的製作方法。
“車到山前必有路……投影，給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