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外面的黎夜自然可以聽到裡面傳出來的說話聲，顧蘿和顧帆的音量是正常的，沒有可以壓低，這樣一來黎夜也就聽得到。
聽到顧蘿說的那句“我不能怪他，那我還能怪誰呢”着實是令他的臉色僵了僵，原本平靜的臉色被打破了，他也很清楚這一點，但是他們兩個都沒有說出來，沒有說出來的時候也許不會覺得有那麼大的委屈，但是現在說出來了，那種委屈就這樣流淌了出來，將兩個人銜接在了一起。
黎夜知道顧蘿無處發泄，只能朝着他發泄，所以他什麼都否認，也不解釋，只由着她發泄，她不需要有理智，只需要情感上發泄出來便好，否則太壓抑了，那樣的話，顧蘿會撐不住的。
他說得越多，解釋得越多，那麼顧蘿就必須在理智上接受這一點，必須要在理智上原諒他，可是她的情感上明明是原諒不了的，兩則會打架，會撕扯，最終痛苦的還會是顧蘿。
一聲輕輕的嘆息從黎夜的脣間逸出。
這樣的嘆氣極少會出現在他的身上，因爲他很少會有這麼無奈和糾結的時候，他的例外向來都是因爲顧蘿，這個令他無法割捨的女人。
此刻的他是想進去將顧蘿抱住的，但是眼下的情況明顯是不合適的。
而顧帆顯然也是被顧蘿這句話給怔住了，他明白了，明白爲何顧蘿會對黎夜有這樣的態度，因爲他是她的依賴，除了他，她沒有人可以發泄，而他也心甘情願被她用這樣的方式發泄。
“姐……”低低的輕喚令顧蘿回神，顧蘿苦笑一聲，“你還是先和我說說你的情況吧，我和黎夜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和他，我們自己會解決。”
這一點顧蘿很清楚，無論如何，她和黎夜的事情都是需要自己解決的，別人是幫不上什麼忙的，就算這個人是他們兩個的導火索也是沒用的。
顧帆點點頭，他想着黎夜那麼厲害的人，肯定不會讓他們的婚姻出現裂縫的，肯定會有解決辦法的，而且自己的姐姐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他們都會有自己的分寸。
“我十二歲的時候遇到帝倏，然後在他的訓練之下成爲殺手。”顧帆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顧蘿驚愕地瞪大眼睛，顯然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
帝倏和顧帆？他們原來早就認識？
思緒立即回到了當初，第一次見到帝倏的時候，那時候帝倏還是以黎夜的樣子出現的，難怪那時候覺得帝倏的言行舉止都很奇怪，特別是對小帆的態度，原來，原來是這樣。
其實很多事情都在細節上有顯示，只是她自己沒有注意到，沒有深入去思考而已。
那個時候的黎夜估計也是不知道這兩者之間的關係的。
“那麼我們的相遇呢？也是你刻意安排好的嗎？”不自覺就想到第一次見到顧帆的時候，或者說是見到洛琛的時候，他眼中的那些敵意，那些抗拒都讓顧蘿依舊清晰地記得。
顧帆卻是搖頭了。
“我沒想到我們會那麼快就相遇，雖然我是有打算和你相遇的，因爲當時樓建國他們已經找上了我，以爲我不是顧帆，只是長得像，就想讓我接近你，我還在想要怎麼相遇，卻那麼巧，我們就相遇了。”
這是實話，到了這個時候，顧帆沒有說謊的必要。
“那麼……”顧蘿還想問什麼，顧帆卻已經給出了回答，“我的確是恨你的，恨你們所有人，我寧願和你們一起承擔那些事情，而不是一個人被放逐，因爲無論是什麼事，至少你們都在，而不是我一個人承受。”
顧帆的聲音已然哽咽，他停住了，沒有繼續說下去。
再說下去他一定會哭會流淚，他知道自己，在姐姐面前，他依舊還是那個膽小怯懦，需要姐姐保護的弟弟而已，這十幾年來的堅強，已經夠了，真的夠了，現在他不需要再堅強，不需要再靠自己一個人撐住。
因爲他又回到了姐姐的身邊，又有了軟弱的資格。
“小帆……”顧蘿的聲音也哽咽了，她不需要害怕眼淚，所以她的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
無語凝噎說的大概就是這樣一個場景吧。
她想說不要說了，可是再不說就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再殘忍的事實都要聽，都要抗住。
“十二歲的時候爲什麼會跟着帝倏成爲一個殺手？”爸媽將小帆送出去的時候沒有將小帆安排好嗎？爲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這種事情不是應該安排好的嗎？
爲什麼會讓小帆受了那麼多的苦，還成爲了殺手。
顧帆深吸一口氣已經將眼淚人忍回去了。
“當時我殺了人。”只是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已經足夠震撼了。
十二歲的顧帆殺了人！爲什麼會殺人？又是怎麼殺的人？
接下來的時間，顧蘿大多數都是在聽，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耳邊只有顧帆的聲音，只有他時而變換的語氣，無論現在過去多久，無論他現在多強，回想起當初那件事，他依舊會顫抖，會害怕，會憤怒，會不甘。
他的命運在十二歲就已經決定了，根本不是現在決定的，就算當時他是未成年，但他殺了人，無論如何也是要進去的，可是這些年他是自/由的，至少在他自己看來是自/由的，也許在別人的眼中，成爲殺手並不是一件自/由的事情。
但他覺得是，而且是強大的自/由，他很喜歡。
其實他覺得自己的故事很老套，老套得讓人連看的欲/望都沒有，畢竟可憐的人那麼多，誰會來關注你呢？
就算關注了又如何呢，並沒有什麼實際的作用，改變不了現狀。
他的確是被爸媽好好安排了，但是很不幸，他被拐賣了，當時只有九歲的他，什麼都不懂，有的只是惶恐，新環境無法適應，他被拐賣之後過的生活簡直是生不如死，他不想描述得太過詳細，有過太多不想做又必須要做的事，隔三差五的毒打是肯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