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內,一個人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眼睛時不時朝着裡面瞄上兩眼,想進去又猶豫,看得別人也焦躁了。
“輕葶,你不要走了,我都被你走煩了。”顧蘿求饒,再這麼走下去,她也得暴躁起來。
“不行啊,我沒有辦法像你們這樣坐着,我必須得走着才行。”顧輕葶自己也知道自己此時的行爲很煩人,可是不行啊,她單訂不了,沒有辦法坐着,坐立不安就是此時她的心情。
顧蘿嘆了一口氣,“你這樣也沒用啊,你要進去找夏殤就去找,不去就乖乖坐着。”
“我,我……”顧輕葶看着顧蘿嘴脣動了動,好半天才說出話來,“我不敢去。”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不知道該怎麼分擔他的痛苦,她擔心會因爲自己的不會說話導致夏殤更痛苦。
“去試試看,只是站着不說話也行。”經過好十幾天的過渡,夏殤的狀況已經好了很多,不過夏殤更喜歡的還是發呆,依舊不怎麼說話,但會笑了。
儘管笑起來依舊顯得勉強,可是比起之前真的好了很多,這讓顧蘿和黎夜他們都很欣慰。
這個世上能讓夏殤聽話的就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洛謙言,無論是活着時候的洛謙言,還是死去後的洛謙言,都有辦法讓夏殤聽話。
顧輕葶看向葉澤,葉澤鼓勵地點點頭,他知道顧輕葶很擔心夏殤,讓她進去看看夏殤也好,夏殤現在的情緒很穩定,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她鼓足勇氣走過去,夏殤正坐在地上,下面墊了一個枕頭,後背靠在沙發上,手中拿着一本書,眉目舒展,臉上並沒有太大的痛苦,可是就算如此,顧輕葶看着他的時候依舊覺得他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無法名狀的悲傷。
他的愛人,他唯一的愛人就這樣離開了,他要如何習慣呢?
對夏殤而言,洛謙言留給他的那些習慣,如同跗骨之蛆,必須要扒開皮肉,露出白骨才能將其挖除。
只是,他會願意挖除嗎?
也許他就願意帶着這些痛,這些傷一輩子,也許,他的謙言哥哥還在等他。
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顧輕葶就這麼站着,靜靜地看着安靜的男子,她想起第一次見到夏殤的時候,腦海中便浮現出那一聲感嘆,真是個令人心疼的少年呢。
明明纔過去沒有多久,卻是令人更加心疼了。
而就在這時,夏殤突然擡頭然後側轉向她,她怔住,自己沒有發出聲音啊,怎麼打擾到他了,一時間顯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在她尷尬焦急的時候,夏殤衝她微微一笑,“你來看我啊。”
輕淡的聲音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只是顧輕葶很清楚,夏殤卻是心情好的時候說話越是張揚越是欠扁,他越是平和就證明事情越嚴重。
“嗯,好久沒見你了,所以來看看你,你在看什麼書?”顧輕葶就在夏殤的身邊坐下往書瞄了一眼,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文字都認識,可是組織在一起就不認識了。
“時間簡史。”夏殤回答。
顧輕葶傻眼,“你看這麼高深的書,看得懂嗎?”
“看不懂。”夏殤眨眨眼睛,隨即笑開,“不過應該多看幾遍就看完了,因爲不看書的話我也不知道該幹什麼,我一停下來就會想他,一想他我就會難受,所以還是找點書來看看吧。”
聽到他這麼說,明明只是輕描淡寫的語氣,但是顧輕葶就是不爭氣地紅了眼眶。
他該怎樣的堅強纔可以用這樣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呢?
夏殤,你是有資格脆弱的,可是你拒絕脆弱,你的堅強卻是會讓我們覺得更加的心酸。
因爲你期望的那個人已經無法寵你了,所以你只能自己變得堅強,因爲這是他所希望的。
她靠在夏殤的肩頭,輕輕環着他的腰,能明顯感覺到夏殤僵了一下,但還是放鬆下來,臉頰貼向顧輕葶的額頭,“小蜻蜓,我好想他,好想。”
“嗯。”顧輕葶閉上眼睛,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我該怎麼辦呢?”
“我們都在。”顧輕葶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其實知道的,夏殤不需要他們,需要的只是洛謙言。
“嗯,你們都在,我不是一個人。”夏殤點點頭,脣角揚起,看着外面的陽光,很刺眼,他卻沒有閉上眼睛,只是微微眯起。
顧輕葶實在是忍不住了,抱着夏殤哭了起來,而且越哭越激動,就跟出事的是她在意的人一樣,哭得泣不成聲,哭得大腦缺氧,夏殤都被她的樣子給嚇到了。
“小蜻蜓小蜻蜓,你別哭得這麼嚇人,你嚇到我了。”他輕輕搖着她,是真的嚇到了。
“對,對不起,我我控制不住,我難受,難受。”顧輕葶一邊抽噎一邊擦着眼淚。
“好了好了,別用手擦了,我給你拿紙巾,一會眼睛該疼了。”
夏殤拿過紙巾小心地給顧輕葶擦着眼淚,“你別哭了啊,你再這麼哭下去我也要哭了,我好不容易纔學會笑,不能哭了。”他揚起嘴角,笑容蒼白,但好似在發光,讓人移不開眼睛。
“我不哭我不哭!”顧輕葶努力忍不住然後衝着夏殤笑。
夏殤抱住她,“小蜻蜓,很高興認識你,我沒事,我答應過他會好好活着,我就會好好活着,不用擔心我。”
“好,我不擔心。”
“嗯,真乖,你出去讓葉澤安慰安慰你吧,我繼續看書。”
“嗯。”
顧輕葶走出去,葉澤看到她的樣子立即就心疼了,將她圈在懷裡低聲安慰。
“阿蘿,你說得對,我們都不需要擔心他了,他已經靠着自己的能力站起來了。”她曾經心疼過的少年已經長大了,長成了可以獨當一面的男人。
“是啊,他長大了。”
可是他們都寧願他永遠不要長大,因爲長大意味着付出了代價,每一次的成長都必須經歷與年齡不符的傷痛。
黎夜牽着顧蘿的手慢慢走在月光下。
也許有些愛情需要置之死地而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