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嗎？”
這一句反問其實不需要回答，因爲仔細想想，除了捨不得家人和孩子孫兒，母后的確是沒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可是這些不捨的話，就算不說，他們也明白。
所有的關心與愛，這些年該說的，一字一句也沒有落下。
“母后用這一生來愛父皇，無怨無悔！然而，當她生命終止的那一刻，她的此生就已經走完了。之所以走得那樣乾脆，是因爲此生塵緣己了，只待來生重新開始。沒有記憶，沒有前塵，沒有牽絆……真真正正，瀟灑地，重新開始！”
話說完了，見獨孤傾歌雖然聽了進去，但分明心情仍然不太好。
而她，就是看不得他不開心。
雲舒婷繼續笑說道：“杜師父不是說了嗎？母后命格本來就不差。此生她雖只是四品小戶出身，不也做了皇后，還做了太后。再加上我們替她祈福，來世無論投生到了哪裡，我都相信她的命運只會比現在好而不會差。”
“你說的也對！”獨孤傾歌點點頭，精神終於好點兒了。
雲舒婷抱住他的脖子，聲音溫柔卻有着令人信服而又信賴的堅恝：“而且，我們可以活很久的。若是有緣，也許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到母后呢！就像傅應璨一樣，他重新開始，不也還是回到了我們身邊？別不開心了，璵兒說他還擔心父皇呢！”
獨孤傾歌垂眼看了下她即將臨盆的腹部，輕聲笑了出來。
孩子都沒出生，怎麼可能會說話！明明就是她自己擔心他，此生得妻如此，他何其有幸！
“你笑什麼？是不是好醜？像個大肚皮的傻青蛙似的。”雲舒婷面上微紅，伸手想要搭去腹部。但是那麼大一個肚子，哪裡擋得住？
獨孤傾歌拿下她的手，不鬆不緊的握住：“沒有，很漂亮！聽說你懷珩兒和玥兒的時候，肚子比現在還大得多，可惜我都沒有看到。”
那時，他急於修練，在她懷孕兩個月的時候就閉關了。當時是準備好了閉關半年，然後出來陪她待產的。
那時候她肚子還沒顯懷，而他閉關半年後又覺得還沒有孩子出生的時候，便沒有急着出來。結果雙胞胎大多都會提前出生，於是她懷第一胎的時候，他都沒能見過
她挺着肚子的樣子。
那時候，他不覺得有什麼。如今再回想起來，才發現實在是人生一大撼事。
好在這一回，從知道她有了起，他就一起陪在她身邊。也是因此才知道，懷孕有那麼辛苦，做母親那樣偉大。
“想一想，時間過的還真快呢！如今珩兒和玥兒都三十多歲了。好在我還沒老，否則都不敢出現在你面前了。”雲舒婷說着，伸手摸了摸臉，眼裡都是笑意。
她說的是真話。正是有了如今這樣近乎是不老的青春與美麗，她才能靜下心來，一點點的接近，慢慢的敲擊着，叩開他的心門。
否則，以她而今六十多歲的高齡。可真的沒有那個底氣認爲，自己終有一天，能夠成功的進駐他的心。
“其實有時候，老了也很美。這世間最美的一句話，莫過於與你共白頭。”說到這裡，獨孤傾歌頓了會兒，才從須彌骨中抽出一條以銀絲繡着纏枝梅邊的紗巾遞到她面前，再鄭重不過地問道：“婷婷，此生有你才圓滿。這是我親手編織的頭巾，與我白首偕老，可好？”
他第一次，這樣明確的向她示愛。還帶了親手做的禮物，顯然這麼做，並不是突然心血來潮。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關於心裡最初那個人的影像已經漸漸淡化。腦海裡更多的，是被眼前這一張嬌顏所佔據。
喜，怒，哀，樂，溫柔，淘氣……她每一個表情，只要他想，似乎都可以隨時回憶得清清淅淅。
據說女人天生就是嫉妒的，而不嫉妒，除了不在乎外，大概只因愛已經超出了嫉妒的程度吧！
母后爲情而癡，半生孤獨，只爲一個正跟其他女人相守的男人守侯。
生氣，憤怒，發瘋……這些本該出現在她身上的情緒與反應，全都沒有出現過。她那樣平靜的接受了，明知道男人在哪裡，卻幾十年都從沒有跟人打聽過一句。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心疼。
因爲太愛，哪怕被傷，也無怨無悔嗎？
原本以他如今的能力，他可以讓母后青春永駐，延壽千年。憑母后的身份，她可以過得很好，沒有人敢讓她受委屈。憑她的美貌，她也能找到另一個，或許更好的男人。
可是，她不願意。
她放棄了女人視如生命的青春與美麗，放棄了能令世人發狂的長生不老，放棄了至高無上的地位……只爲了，用這一生，無怨無悔地去愛一個負了她的男人。然後在生命終結的那一刻，放下一切重新瀟灑的開始。
婷婷竟能這般清淅的剖析母后的心境，甚至她說的，有超過九成的可能是對的。這說明，她跟母后對愛的態度，是一樣的。
哪怕被辜負，也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雲舒婷沒想到自己會突然聽到他說起這樣浪漫的話語，因爲太突然，哪怕極力想要忍，還是沒能忍住傻傻地笑了起來。她咬了下下脣，紅着臉說道：“要等我們老去，還不知道要多久呢！你說的話，未免太遠了。”
“你不願意啊？”獨孤傾歌裝作失落地嘆了一聲，‘無奈’地作勢要將紗巾收回去：“算了，是我太心急，禮物也不夠好。你要是不願意……”
“誰說我不願意？”雲舒婷一下子就從他手中將紗巾取了過來，寶貝一樣抱在胸前。待見他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頓時又羞又喜地捶了他一下：“真討厭，你都學壞了！”
“哈哈哈……”獨孤傾歌笑着將她抱緊，與她面貼着面，柔聲道：“婷婷，此生，我定不負你！”
我定不會讓你受母后那般的癡傷，心太痛！
雲舒婷怔怔地瞪大眼睛望着他，半晌沒有反應。
獨孤傾歌還以爲她是太感動了，正等着她似從前那樣，更加溫柔熱情的迴應呢！誰知道她一直不動，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發現不對勁了，緊張地問道：“婷婷，你怎麼了？”
“太激動了，肚子疼！好像要生了。”雲舒婷伸手指着自己的肚子，臉漲得通紅，不知是痛的還是羞的。
獨孤傾歌頓時一聽，頓時急得一下子將她抱了起來，飛快地往殿中跑去，並大聲喊道：“來人，喊醫女，快喊醫女！你看看你個笨女人，這麼大了還不會照顧自己。肚子疼你不會早說啊！你想嚇死我嗎……”
焦慮的，擔憂的，激動的……啐啐念一般的抱怨不停，雲舒婷卻是靜靜望着他俊絕的臉龐。明明肚子疼得抽搐一樣，她卻靠在他懷裡，無聲地笑了。
她終於等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