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日下了一整夜大雪，許君沉默獨站在窗前。他拿起外套走出門，下樓後一腳踩進鬆軟的雪裡，失衡差點摔倒。恍然間他以爲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途經花店許君買了一束菊花小心放進車裡。他駕車去到目的地，遠遠看見那個熟悉的位置靜靜站着人。許是來了很久，那人被大雪覆蓋全身。
許君從車裡出來，手捧菊花在一旁，一動不動站在冰天雪地中。
遠處那個人拿出蠟燭擺着紅心的樣子圍繞着墓碑，蠟燭一個個亮起來，那小小的光亮在寒冷的冬日裡讓人看了心生溫暖。北風不停吹，大雪不間斷。那個人蹲着耐心地將熄滅的蠟燭一次一次重新點亮。
黑夜裡，飄散的踩碎的都是夢。
蘇夢，祝你生日快樂。
二
第一次見到你是在九月的入學日，我駕車遠遠看到靜靜站着的你，淡如梔子，悄然入我心。
後來閒暇時也去你們學校閒轉過幾次，當然沒有遇到你。我不禁嘲笑自己，怎麼如此上心。
時間過去也不曾再相見，只偶爾想起你站在學校門口的樣子。
又到一年新生入學，幾月後父親告訴我他朋友的兒子李行也在你所讀學校，他想要搬出學校，父親讓我幫忙找房子。去接李行時聽到他們在議論一個大二的學姐，如何美麗如何有能力。我笑着聽他們談論，扭頭看見你從陽光處走來。
那羣男孩子突然安靜下來，一個個乖巧叫你蘇夢學姐。我向你伸手，“你好，我是許君。”你也落落大方握住我的手，“你好，我是蘇夢。”
你是我夏日裡的南柯一夢。
在車上我問起李行，“你們下個月的活動是不是還沒有找到贊助商，可以來我這裡試試。”又漫不經心道：“你們可能沒有經驗，記得找學姐帶着。”
你們來的時候我還在開會，開完會我便趕來。一羣人之中我唯獨讓你進辦公室和我談話。你坐在我對面，拿出厚厚的資料和筆記，思維清晰條理分明向我敘述。而我不發一言，替你倒了水開了空調，最後坐下來只是靜靜看着你。
看着你的眉眼，刻進我的心裡。
我把
資料推回你面前，沉默片刻。“下次再過來一起吃飯吧。”
你看着我，勉強一笑。“好”
三
我在辦公室靜靜等待你們的倒來。
這次和你一起過來的不止社員還有你男朋友，陳遠。大家都羨慕祝福。原來你們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去到飯店他爲你倒酒我爲你夾菜。大家突然安靜，他臉色鐵青。
你站起來拿酒杯說要敬我，我拿過你的杯子換成茶杯再爲你倒上茶水，“女孩子少喝酒。”
你不知所措站着發愣，我輕笑。“來，我們一起幹杯。希望大家合作愉快，期待你們的表現。”我轉向蘇夢，“這次你們可得好好感謝你們的蘇學姐啊。好一個......”我故意頓了頓，才意味深長接着說。“好一個美麗能幹的蘇夢。來，我們也敬她一杯。”酒杯面對着你，你的倒影晃動不安。
你們的舞蹈大賽作爲贊助方的我被邀請出席擔任評委。
我去的早，看到身穿禮服踩着高跟鞋的你安排人員，檢查舞臺音響，忙前忙後。你過來評委席喝水，擦拭汗水。我湊在你一旁，“累了嗎，肩膀可以借你靠。”
你冷眼瞪我，“不用，謝謝。”
比賽開始，你坐在我的旁邊，用手撐着頭擋住你的側臉專心看節目。聽到你睏意的哈欠，我拍拍肩，認真說，“真的可以借你靠。”爲等你開口我卻已笑出聲。
比賽結束，我們上臺和選手們合影。我輕摟你腰，你強忍怒氣面帶笑容。在快門按下的瞬間我看見終於趕來的陳遠。
你們僵持着走出會堂，兩人都沉默不語。你上前拉拉陳遠的衣袖，他輕嘆便將你擁入懷中。你脫掉高跟鞋，他替你拎着。你們手牽手在學校裡漫步。後來你接到一個電話，你情緒失控痛苦不已。陳遠亦是眉頭深鎖。
在李行口裡得知你母親身體一直欠佳，最近更是狀況日下。而你家庭並不富裕，高昂的醫療費用令你卻步。
我發短信讓你務必來我辦公室一趟。
幾天後你來了，面色憔悴眼神空洞。我開門見山，“你家裡情況我都清楚，這是我的住址，有需要的時候可以來找我，我有這個能力
。”你又接到醫院的電話，你只低聲應着，眼淚滴落。掛斷電話你失神無力，靠在椅子上不動毫分，獨自垂淚。良久你站起來，緩緩走到桌前拿起紙條離開。你出去後停在垃圾桶前，猶豫很久還是將紙條摺好放進包裡。
大致又過了一個多月，你還是來家裡找我了。
“一百萬一年，由我支配。你和陳遠怎麼處理你自己清楚。”
拿了錢你卻消失，我去學校找過你，可是學校說你已經連續兩個星期沒有上課了，而你也並未請假。
我去找了陳遠，他並沒有我想象中的憤怒。
“從見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有這麼一天。沒想到你這麼有耐心，你是一點一點毀掉我和夢夢之間的一切的。我沒有能力幫助夢夢的媽媽，她這麼決定我能理解。”他的語氣由緩到急，情緒漸漸也不能控制。恐怕連他自己也看到他們的未來了，他們曾經一起談論過無數次再也到不了的未來。
“我們會盡快還清你的錢。同時我希望你可以減少來學校的次數，畢竟夢夢還只是個學生。”
“她回家照看她母親了，你不必擔心。”
知道你安全我終於放心不少。我仰着頭望着頭頂上的萬里晴空，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熱烈而痛楚。“以後的每一天你都要記得是你保護不了她，是你放開了她的手。”
我低頭轉身對着你，看到你的身子猛地一震幾欲倒下。你身後的花開得好鮮豔。
你回來之後來見我了，“能不能當我只是向你借錢，我以後一定還給你，連本帶利。”你虔誠地望着我，眼裡飽含期待。
我給你倒了水，慷概大方答應你的要求。你終露笑顏喝了水沉沉睡去。我扔掉剩下的安眠藥，把你抱進車裡，用你的手機撥通陳遠的電話。
第二天，微風和煦，溫暖熱烈。你慌亂醒來來不及哭泣。我笑着開口，“去陽臺看看陳遠吧，在樓下站了一整夜了。”你裹着被單奔去，你和他遙遠相望，再無交集。
我從身後抱着你，“我除了幫你脫衣服什麼都沒發生，不過陳遠應該不相信你了吧。”
第一年的第一天開始了，這是我們的生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