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懷中的少女一聲驚呼，被撞到的康劍飛牢牢地站在原地，她自己卻被反彈回去仰身跌倒。
康劍飛也沒多想，伸手出去一把將那少女拉回來站好，問道：“你沒事吧？”
出乎康劍飛意料的是，那少女說的第一句話不是“謝謝”，而是怒問道：“你走路長沒長眼啊？”
康劍飛還沒說話，校長室裡已經有人呵斥那少女了：“溫碧鈺，你怎麼一點禮貌都沒有，快給這位先生道歉！”
溫碧鈺？
康劍飛低頭一看，這個被稱爲溫碧鈺的少女十分面熟，仔細再三地打量了幾眼，康劍飛確實她就是溫碧霞。
溫碧霞此時的身高只及康劍飛的肩膀，身上的衣服也很破舊，頭髮隨便紮成個辮子，甚至褲子上還打着個補丁，哪有半點日後那個性感尤物的風采？
倒是她的胸部，已經頗具規模了，剛纔撞到一起時，康劍飛對那兩隻小白兔的感觸非常深刻。
溫碧霞白了康劍飛一眼，以一種頗爲叛逆的語氣回身說：“林校長，我不來上課你要管，現在連我說話你都要管，你以爲你是我媽啊！”
那林校長被溫碧霞氣得不輕，正想繼續出演呵斥，康劍飛已經笑呵呵地說：“算了，女孩子活潑叛逆一點也挺可愛的。這位同學，你先去上課吧，我跟林校長還有事情要談。”
溫碧霞見康劍飛居然幫她說話，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然後冷哼道：“哼，算你識相，今天就不和你計較了，下次走路看着點！”
康劍飛撓撓額頭，看着溫碧霞氣沖沖地出去，他才輕輕地將門關上。
林校長幫着溫碧霞解釋道：“這位先生你別生氣，碧玉家裡很困難，大人也沒空管教孩子。她脾氣是有些不好，不過心地還是很善良的，我代她向你道歉了。”
這校長也太客氣了吧？居然幫着一個普通學生給人道歉。
康劍飛有些難以理解，也沒再多問，他拿出名片自我介紹道：“林校長你好，我叫康劍飛，是東方夢工廠電影公司的老闆。”
“電影公司？”林校長有些疑惑地接過名片。
調景嶺三面是山一面領海，出入交通就一條破渡輪可以去港島，另外就是條被居民生生用腳踩出來的土路。這裡連郵差都不肯來，林校長只能每過一段時間，去九龍搞點舊報紙來看，是以他根本就沒聽過康劍飛的名號。
康劍飛跟他也沒什麼好繞的，開門見山地說：“是這樣的，我準備拍一部關於學生題材的喜劇片，打算到貴校取景拍攝。因爲電影裡有學生運動會的戲，所以我想在貴校的運動場周圍搭幾個帶遮陽棚和座位的看臺，順便把運動場也平整修繕一下。”
“真的？”林校長聽了一臉的欣喜，完全沒有一校之長的矜持和涵養。
不怪林校長沒矜持，實在是這裡的情況太糟糕。
聽聽調景嶺中學的辦學團體叫什麼名字就知道了——港九各界救濟調景嶺難民委員會。學校上一次接受捐贈，那已經是七年前的事，香港各界和華僑一起籌款，增修了一棟三層教學樓。
康劍飛笑道：“當然是真的，我表弟也在這個學校讀書，我對調景嶺中學還是很有感情的，希望學校能越辦越好。”
林校長熱情地握住康劍飛的手道：“康先生真是古道熱腸，要是能多幾個像康先生這樣的好人，我們的學校一定會越辦越好！”
“哪裡哪裡，”康劍飛謙虛兩句，說道，“林校長，我電影中有一場學生運動會的戲，至少需要上百個學生出鏡。您看能不能讓學校的學生幫忙拍攝？我保證不會耽誤他們太多的時間，而且每個參與拍攝的學生，我會贈送他們一套運動服。”
倒不是康劍飛大方，而是那些當臨時演員的學生，必須穿着運動服出鏡。而這個學校都是些窮學生，顯然不可能有統一樣式的運動服，只得康劍飛出錢買。等拍完電影，這些衣服帶走也沒多大意義，還不如大方點送給學生。
“絕對沒問題，我讓下面的老師去組織。”林校長高興地問道，“不知道康先生的電影什麼時候拍？”
康劍飛算了一下說：“修遮陽棚和平整運動場，至少要十天的時間，可能下個月10號左右就可以拍攝。”
林校長笑道：“那我們就趕在聖誕假前拍攝，學校可以趁這個機會舉行一場冬季運動會，等康先生你拍完電影，場地這些正好用上。”
康劍飛喜歡花小錢做大好人，慷慨地說：“那我就提前恭喜貴校運動會順利舉辦了。另外，我個人給運動會準備了一點小獎品，都是些籃球、足球之類的小玩意兒，到時還請林校長代我發給獲勝者。”
林校長正有此意，握住康劍飛的手連連說道：“感謝，感謝！”
兩人又閒聊了一陣，康劍飛才說道：“我這次的電影裡有幾個主角需要少男少女來演，林校長能不能向我推薦幾個外形氣質都不錯的學生？最好是高中生，初中生長得高些也可以。說不定貴校還能出幾個像陳鈺蓮那樣的大明星。”
林校長有些爲難道：“這個我倒是沒留意。”
康劍飛道：“要不我自己去學校各班看看？”
林校長說：“我陪你去吧。”
林校長帶着康劍飛從各個教室外面走過，兩人先去的是高年級，畢竟電影中女主角是臨畢業的高中生。
連續走過幾個教室，康劍飛實在有些頭疼，這裡都是些窮孩子，氣質、打扮全部沒有，想要看出誰有潛質頗爲困難。
康劍飛突然想起溫碧霞，問道：“林校長，先前我在你辦公室碰到那個女學生如何？”
林校長道：“哦，你說溫碧鈺啊，她才十三歲，找她拍戲是不是太小了一點？”
“才十三？”康劍飛有些驚訝地說，“她發育得不錯啊，我還以爲她已經十五歲了。”
兩人邊走邊聊，在各個教室又轉了一圈，女主角雖然沒有確定，但幾個女配角和男配角卻選了出來。
選角完畢後，林校長興致勃勃地邀請康劍飛去參觀學校其他地方，第一個參觀的就是學校的展覽室。
調景嶺中學實在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地方，也就每年的慶祝活動還能吸引點眼球。一進展覽室，康劍飛首先注意到的就是正中懸掛的青天白日旗，然後牆壁上到處是歷年慶祝“雙十”節的照片。
林校長頗爲得意地介紹着那些照片，康劍飛對此沒多大興趣，只能不停地笑着點頭附和。突然間，康劍飛在一張照片前停下來，仔細地打量着照片上的那個女生。
這張照片拍的亦是某次慶祝活動，一個清秀的女孩兒在表演着舞蹈，模樣頗爲嬌俏可愛。
“林校長，這女孩子是誰？”康劍飛指着照片問。
林校長辨認了一下，說道：“每年雙十節的慶祝活動，附近所有學校的學生都會參加。這個女孩子應該不是我們學校的，我得找當時負責拍照的秦老師問問才知道。”
那個秦老師很快被找來，看了下照片後，便翻出自己捧來的相冊翻找起來，沒多久便說道：“這照片是上個月拍的，女生叫李賽鳳，是附近運生中學的學生，我這裡有那天她的帶隊老師的電話。”
康劍飛喜道：“真是太感謝了。”
“哪裡，舉手之勞。”秦老師謙虛一句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康先生，聽說你要挑演員拍電影，不知道可不可以給我安排一個角色？不要臺詞也可以，我就想過過拍戲的癮。”
對於這種廉價勞動力，康劍飛哪會拒絕？當即答應了下來。
康劍飛與兩人聊着拍戲的事情，一直等到中午放學，才跑到一棟教學樓下等着，將溫碧霞攔了下來，帶着一臉和藹地微笑說：“溫同學，我是東方夢工廠電影公司的老闆，想邀請你做我新電影的女主角。”
溫碧霞狐疑地看着康劍飛，又看了看他身後的林校長，不可置信地問：“找我拍戲？”
康劍飛見她還在發愣，誘惑道：“溫同學，你想不想像陳鈺蓮那樣成爲大明星，以後穿好衣服、住好房子？陳鈺蓮也是從這裡出去的，我相信你也可以。”
溫碧霞彷彿被一記悶棍敲到了腦袋，腦子裡一片空白，她內心燃起的灼熱火焰燒遍了全身，喉嚨像是被卡住了一樣說不出話來。
溫碧霞的父親是個難民老兵，家裡兄弟姐妹七人，最窮困的時候她媽媽準備將她賣掉。最後連錢都收了，溫碧霞傷心地哭着要媽媽，那買家也是個好心人，最後將溫碧霞還給了溫家，錢也沒再要回來。
這種環境下長大的溫碧霞，怎麼可能不想出名？怎麼可能不想賺大錢買好衣服、住好房子？
溫碧霞低頭瞥到自己褲子膝蓋上的補丁，突然覺得非常難爲情，彆着腿將補丁藏起來，眼巴巴地看着康劍飛不說話，先前那叛逆的模樣已經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