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可笑,施家的四兄弟及施方漪都在城鎮工作,五個人都是施廉清旗下公司的員工,而方漪則是施總的女兒,其他四個皆是施總收養的兒子。
公司的股份,施總手上的最多,其次便是施方漪,其他四個人手上的股份加起來都沒有方漪多。在此過程中,大哥、二哥和四弟起了異心,他們想合夥吞併施家的財產,這些他們自己都承認了。
施老頭子年事已高,也活不了多久,爲了奪取施家財產,他們三個便聯合起來聯繫了人販子,將五妹賣給了他。而這一切,都是瞞着老三進行的。
老三和五妹經常出雙入對,他們早就對老三起了排擠之心。可笑的是,買五妹的人就在平丘村,五妹在逃跑的過程中,卻被鄭和抓了去。
與此同時,施老頭子痛失女兒,心如死灰,便給自己舉辦了一場葬禮,讓四個兒子給自己哭喪,祭奠失蹤多時也沒有找到的女兒。
三兄弟知道五妹是被賣到了平丘村,也許還沒死,爲了避免施老頭子發現,他們便密謀着殺了老頭子,卻被老三聽到。
他們告訴老三,五妹只是被賣到了這個村子,可能還活着,只不過可能過的不好而已。只要老三幫忙一起殺了老頭子,他們就願意帶老三將五妹找回來。
老頭子是五妹的父親,老三哪裡願意同意,於是打算一個人去找五妹。卻沒想到當晚,他的三個兄弟正密謀着如何殺害自己。
原來老三流的那些淚,不是爲老頭子哭的,而是爲他的五妹哭的。之前我就覺得奇怪,明明自己的父親沒死,卻能哭的這麼傷心,這麼一想就都通了。
只是這件案子的背後,牽扯出來的,是一樁更大的案子。平丘村內既然有人買人,那就肯定有能和人販子溝通上的其他村內人。
想到這裡我就憤然大怒,要不是我把方漪救出來,她肯定就成了那片油菜花田裡的第八具屍體。平丘村偏遠,鮮少有外人來,沒人知道,這裡究竟發生了多少讓人惡寒的事件。
趕到方漪病房的時候,她正平躺着,呼吸均勻,眼睛緊閉,臉上和手上都纏着繃帶。一旁的護士說,方漪的情緒激動,自從入院以來,在她臉上上的藥都被她的眼淚溶解掉了,爲了不讓她再把臉上的藥哭掉,他們只得在她臉上覆上藥後再纏上繃帶。
我慢騰騰地拄着柺杖走過去,沒想到驚醒了她。她一看到我,眼淚就大片大片地涌上來,右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臂,嘴脣微抖。
“嵐......嵐山哥哥,啊!”她嘶吼一聲,聽得我心驚肉跳。
一旁的護士走過來湊到我的耳邊,輕聲道:“病人的情緒十分激動,昏迷的時候一直念着‘嵐山’,你好生安慰,避免提到一些不必要的東西。”
我朝她點了點頭,護士便退出了病房。莫致朗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和我交換了個眼神,我便將視線移到了躺在牀上的方漪身上。
我剛想開口說些什麼,方漪死死抓住我的手臂,眼神裡全是決絕。我知道她現在一定很痛苦,但是我卻什麼都幫不上。
她側過臉看着我,眼淚聚集在眼眶中,轉了好幾個圈,溼潤了眼角邊的繃帶。我輕輕抓着她的手掌,兩隻手握着她的右手,低着頭,垂下眼眸,實在不願看到她這副頹廢的模樣。
“你......你能幫我......抓到那個殺了嵐山哥哥的人嗎?”
她的語氣很輕很淡,說話嘶啞無力,彷彿每一個字都是擠出來的。
我望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莫致朗,隨即對上了方漪那副眼神充滿哀求的畫面。我想說,我只是個......我只是個學生,我怕辦不到。
“小蟲。”莫致朗喚了我一聲,他望了望躺在牀上的方漪,朝我搖了搖頭。我知道,他不想讓我以身涉險。
“我......”我望着方漪,心裡全是苦痛和折磨。如果老三活着該多好,明明他心愛的女孩都活下來了,爲什麼,爲什麼命運一定要剝奪他活下去的機會......
是誰,究竟是誰這麼殘忍,對一個躺在病牀上奄奄一息的人動手。我緊緊捏住拳頭,剛想回答她,沒想到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那人緩緩踱步進來,腳步聲很輕。我轉過頭去,這才發現進來的人是劉法醫。他給了我一個眼神,似乎是想要我出去。
我剛準備起身,方漪立馬反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把我拉回了病牀邊,把一旁的莫致朗和劉法醫都看的一愣一愣的。
方漪望着我,那一瞬間,我想起了我們在地下室嬉笑、打鬧的那些片段。在那樣讓人恐懼的環境,我們互相扶持,最後還是走出來了,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我們晚了那麼幾分鐘,炸.彈一爆,我們就會被活埋,上面的薄礪辰和鄭和都會被炸得粉身碎骨。而趕過來的劉法醫一行人,不死也會重傷。
“求......求求你,抓住他......”方漪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周圍擴散,就在我想要答應她的那一瞬間,劉法醫立馬打斷了我。
“她只是個剛畢業的高中生,你不應該爲難她。這些事情,由我們特案組處理。”劉法醫剛說完這句話,方漪立馬高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劉法醫皺了皺眉頭:“你笑什麼?”
方漪的精神似乎有些失控,擡起右手,指了指劉法醫。
“特案組?你告訴我,三哥當初是誰救出來的?我又是誰救出來的?你跟我說特案組,可你們連一個女孩都不如!我當初真是看瞎了眼,纔會喜歡你。”
“方漪!”我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劉法醫,這還是我第一次聽有人這麼批判特案組。沙林特案組每個成員手上的事情繁瑣複雜,又怎麼可能只圍着鄭和家亂轉。
我知道陳隊他們在處理那幾具白骨的事情,劉啓華再怎麼下功夫,他也只是個法醫,我知道他已經盡力了。他們不像我,我可以閒的到處亂跑,他們不行。
劉法醫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他閉了閉眼睛,我能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絲而過的哀傷。他看了看我,那一瞬間,我竟然覺得他委屈的像個三歲的小孩子。
“別這麼吼我!夏語冰,你憑什麼覺得自己不行?”方漪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她,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駁。
平日裡,我在電視上看到那些高中生破案什麼的,總覺得不太切合實際。雖然那些電視劇好看,但是放在現實,哪有什麼高中生會跑去破案。
人最大的本領就是求生,如果可以,沒有人會跑去接觸什麼案子,因爲他們沒有這個義務。和殺人犯打交道是件特別危險的事情,尤其是這種狂歡型殺人犯,或者連環殺人犯,早已經失去了做人最基本的良心。
“夏語冰,你給我出來!”劉法醫一把將我拉出了病房,我還沒來得及往身後看,只能一瘸一拐地被他拉着,直到他走到一個角落,這才停了下來。
他望了望我,又看了我的腿,有些歉意地說道:“抱歉,忘了你的腿......”
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有件事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我還是得告訴你。”他望着我,似乎是在徵求我的意見。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還用問我嗎?”我靠在牆邊,用左腳支撐着自己。
劉法醫扶我走到窗邊的椅子上,坐下後,這才緩緩道來:“施嵐山死前身體並沒有任何異樣,我想,應該是有人在他醒過來的時候,和他說了什麼對他精神打擊特別大的事情,他情緒波動過大,纔會突然暴斃。”
“攝像頭呢,沒拍到什麼嗎?”我心想,他說的也有道理,循着這條線找說不定有用。
“是拍到了一個人......”劉法醫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頓,忽然間看着我。
我笑了笑,開玩笑地說道:“你這麼看着我,不會拍到的是我吧?”
“嗯.......”劉法醫肯定我的同時,我心頭一涼,頭頂如澆了盆冷水,渾身都瑟發抖。
“你懷疑我把方漪的事情告訴老三了?可是我是晚上去的鄭和家,在這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方漪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自己激動個什麼勁,但讓我慌亂的是,昨日下午的事情,我一點印象都沒有,這纔是最讓我恐懼的事。
劉法醫彈了彈我的腦門:“我怎麼會懷疑你,只是昨天下午,你......”
“昨天下午的事,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垂下頭,只覺得自己的這句話就好像是在逃避劉法醫的問題,可是我是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拼命地想我昨天下午去老三的病房到底幹了些什麼,或者說了些什麼,但是那片記憶一片空白,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你離開老三的病房後,監控上顯示的時間是下午四點。後來你便獨自離開了醫院,沒人知道你去了哪裡。一個小時後,嵐山突然暴斃,直到薄礪辰半夜打電話給我,我們趕到平丘村,天已經亮了。”
也是,因爲本就是我和齊恩徳救出的老三,就算只有我進過老三的病房,也根本沒人會懷疑我。如果真的有人在老三醒後刺激過他,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我。
這怎麼會......我倒吸了一口涼氣,而且這麼恰巧的是,我的那段記憶也想不起。很明顯,有人刻意栽贓我。
“護士呢,醫生呢?”我問道。
劉法醫回答道:“你走之前有護士進去過,但你走後的那一個小時,沒有任何人進去過。也就是說,你是嵐山死前最後看到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