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嚓,哐嚓,哐嚓——
夜色深濃,燈光映照下的鐵軌大橋,橫臥五米寬,縱跨五十多米山隙,山隙下是來回通行八車道的高速公路國道。
已近十點,在照不到的大橋陰影裡,卻有兩條疑似人影,在橋墩下攀附爬行,在他們後方不遠處,隱約可見嗚笛出城的鐵皮長龍,最前方兩盞緋紅的燈光,在夜色下如蛇般穿行。
其中一道嬌小人影往大橋中心位置前進時,突然發出一聲低斥,瞬間就跟一道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人影兒纏鬥在一起,其同伴立即蹦上前加入了戰鬥。
“嫂子,快躲開!”
方臣大叫,沒料到敵人竟然埋伏在此,不顧一切地衝上前,爪子瞬間銳化,狠狠划向敵人。
對方也着實狡猾,身形出奇的柔韌有力,以一個極詭異的彎折角度,將將躲開方臣這一擊,也順勢放開了語環。
方臣救回語環後,緊張地察看語環並沒受傷,便要衝上前再戰,卻被語環一下拉住。
“火車要來了,那兩根柱子恐怕承不住,我們先頂上!”
“嫂子,這恐怕……”
“試試!”
這已經是語環當前能想到的最直接、也是最糟糕的辦法了,可要是看着什麼都不做,恐怕立馬就會看到大橋垮塌。
她也沒空再細思,跳到損壞程度最大的承重柱下,咬牙全力變身獸化,用力支住了那處險峻無比的碎斷面,隨着火車的臨近,帶動整座大橋都發生震動,斷面上不斷有石子蹦出,驚駭人心。
方臣見狀,也急忙上前幫忙頂,要換出語環的位置,語環卻示意他去頂住旁邊另一根柱子,因爲那裡的碎斷面也十分大。
“快去,不要讓斷面再擴大,這兩根柱子絕不能斷!”
語環咬牙一吼,挑紅的眼眸又瞬間睜大,手臂、雙腿下立即生出銳利的骨刺,閃動着淡淡的銀色光環,她眼中射出的銳光無形中幅射出強悍的協迫力,讓方臣縱是矛盾不矣也不得不依令行事,回頭跳上了旁邊的柱子,咬牙頂了上去。
哐嚓,哐嚓,哐嚓——
火車呼嘯而來,駛上了橋面,震動隨之而來,兩人支撐的部位反映尤爲明顯劇烈。
陰影裡,方臣只覺一座泰山一下壓在了自己的肩頭,青灰的眼眸瞬即濃得似要滴出青色的液體,僅僅幾秒,就震得他渾身大汗淋漓,一根根青突的血管浮出表皮,額頭爬滿青筋,渾身微顫,彷彿搖搖欲墜,十秒過去,他的眼底都浮起一絲絲血痕來。
該死的,這根本不是人乾的活兒啊!
就算他們生化人擁有了非常人的力量和速度,可也不是石頭鋼鐵做的,這數噸的鋼筋水泥頂在身上,簡直就是世界末日。
可是他卻無法去埋怨什麼,他撐得血絲滿布的雙眼,直愣愣地盯着幾米外那個同他一樣支撐着橋柱的女子,嬌小的身子奇異的拉伸着,腳下長出的骨刺生生戳在了承力點上,雙手上的骨刺也幾乎戳進了水泥中,卻仍是一動不動地站着。
看不清女子的面容,但黑暗中那兩點閃爍的紅光,固執、明亮,讓人忍不住打從心底裡佩服。
若是旁觀者,絕無法想像那有多麼困難、多麼險峻、多麼痛苦,但方臣身臨其境,想到連那個看起來那麼柔弱的弱女子都還在堅持,自己怎麼能叫苦呢?!
哐嚓、哐嚓、哐嚓——
突然就覺得,這火車不是早幾年就提速了嘛,怎麼開得這麼慢還沒過去啊!平均火車十五列左右,這該走完了吧!
嘩啦啦一片碎響,在這轟隆隆的聲響裡格外刺耳,方臣轉頭一看,身後的那根柱子突然掉下大片石塊,燈光剛好擦過那個斷面,竟生生掉出一個缺角,看得人頓時冷汗直流。
他瞬間意識到什麼,自己看得這麼清楚,那麼擁有透析力的語環必然早就發現了。
他倏然轉頭,大叫一聲,“嫂子!”想要阻止。
語環的身形明顯動了動,卻又突然縮了回去。
方臣詫異,這口氣沒鬆下去,回頭就見一抹黑影竄了過去,頂住了那根柱子。燈光擦亮了那人的大半個身子,讓他認出這幫手竟然是剛纔跟他們交過手的獸人。
那是個雌性獸人,因爲剛纔交手時他不小心碰到對方柔軟的前胸,就被甩了一夥。此時,他也看清楚了剛纔甩她的就是女人身後那東西,一根又長又粗的尾巴,渾身披覆着泛着黯紫光澤的鱗片,不像郎帥的蛇鱗那麼細膩,應該不是蛇屬。陰影掩去了那女人的面容,他決定把她想成一個陰險惡心的蛇女。
方臣有些意識到,難怪剛纔語環跟這女人撞上,後來又阻止他去拼殺,難道是早發現這傢伙是來幫忙的,而不是來搞破壞的?但他直覺事實並非如此簡單。
終於,這列長途列車開走了,整整十八節車廂,讓三個人幾乎是死了半回。
“嫂子!”
收手時,方臣顧不得渾身刺痛,蹦過去接住了攤倒下來的語環,回頭瞥了眼那個獸女似乎也倒在了柱下的檢測石臺上。
語環頭昏眼花、兩耳嗡鳴,卻顧不上身子不適,直叫方臣打電話通知王紹銘,趕緊商量彌補辦法。
楊湛的電話卻先打了過來,“語環,你那邊情況怎麼樣?是不是很嚴重?我剛纔聯繫了幾個媒體的朋友,讓他們若是收到任何有關大橋的消息都給我壓下來。剛纔電視臺的那個朋友說,他們跑社會版的記者電話打不通。我現在正往這邊過來攔人,另外我已經給阿洋打了電話,讓他幫忙封鎖那個地區。”
陳易洋現在官職大了,可以調派的人手自然不少,且像這種出警的行動,要編派一個什麼理由也是輕而易舉的。此時有他幫忙,這記者就是三頭六臂的也別想飛過來了。
語環着實鬆了口氣,卻立即想起另一個更要拿問題,“姐夫,你能不能幫我查一下,這條大橋在明天四點前,還有多少火車要通過?”
“沒問題,這就是一個電話的事。五分鐘後我給你回信兒。我說你怎麼喘得這麼厲害,不會真出什麼事兒了吧?你可千萬給我悠着點兒,回頭我不怕東子揍我,我就怕你姐姐她又跟我分房睡,還不讓我跟小烏龍說話……”
語環苦笑着掛了電話。
她這會兒幫方臣和那突然出手幫忙的獸女梳理了身子,迅速恢復元氣,可是自己卻是心有餘而力不及。大家都說她是了不起的傳承者,她的力量到目前爲止,的確不斷刷新着衆人的驚訝值,可同時也爆露出極大的缺陷,她沒有過多的力量去支撐自己的強大能力。
果然,上帝造物都是非常公平的。
……
“啊,放開,放手,混蛋!”
一聲尖叫傳來,方臣竟然趁機把那攤倒的獸女給逮了回來,押到語環的面前,這時都看清這正是隻蜥蜴女,她甩着大尾巴掙扎不休,卻被方臣抓着從雙腿間繞到前方,以至於失去了有效施力點兒,兩腿瞎踢騰,又施展不開,模樣狼狽又尷尬,一張覆滿粗大鱗片的小臉不斷變幻,就像開放收合的花朵兒似的,一會猙獰呲牙,一會兒又委屈地嚷嚷。
語環嘆口氣,“方臣,別這樣。”
“混蛋,你欺負女孩子,你個臭男人,我詛咒你這輩子都沒女生喜歡。嗷嗷,我的屁股……”
語環冷汗黑線直下,勸方臣溫柔點兒,方臣卻被那女孩的叫罵激得心火騰燒,竟然掏出一根軍用繩子將還是女孩的獸女給捆成了小糉子一枚。
“早知道我就不幫你們,你們這羣壞心眼兒。”
“別以爲我們是瞎子,這齣好戲就是你在背後搗的鬼,別以爲換了身皮我就不認識你了。”
“啊,你怎麼知道?”
語環暗歎,這孩子也太單純了,方臣根本就是詐她的嘛,這就乖乖承認了。
哪知方臣卻說,“你身上那身臭味兒,我在周總的公司大門前就聞到過一次。”
語環一驚,心說還真是有證據啊!
女孩見狀也不嚷嚷了,扭頭一哼,“發現就發現吧,反正我已經被你逮住了,要殺要刮隨便你!我不怕。”
方臣卻不同尋常地有些暴躁,“殺了颳了還是便宜,我兄弟那兒關了不少雄獸,把你送給他們做點心,估計研究所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啊,你這個變太男!救命啊,強(女幹)——”
這尖叫立馬被方臣滅掉。
語環真覺得他們倆這鬧騰的風格,實在與當下的緊急險峻不搭調兒,不得不出言打斷。
“姑娘,你爲什麼害了我們,又跑來幫忙?”
女孩怨懟地瞪了方臣一眼,不理睬語環的提問。
這時王紹銘的電話終於接通,傳來了焦急的詢問聲。
“紹銘哥,我沒事兒。不過我們修的大橋,就有大事兒了……”
王紹銘能調動的力量,也只是在事後大橋的重修上。當前破在眉睫的大麻煩,仍然解決不了。
語環說,“我先把圖片拍回來,你讓咱們的總工瞧瞧,怎麼以最快的速度、最安全的標準解決問題,最好在兩個小時內拿出解決方案。”
隨後,楊湛電話也過來了,“語環,還有四趟火車今晚必須從那裡過。你放心,我沒有驚動外人。截止一點,到明天四點半,暫時沒有火車從那裡過了。如果你有需要,我再跟相關負責人商量一下,讓他們調兩個晚點,再爭取些時間。只是,我估計時間不長,也不過個把小時……”
語環記起,以前自己坐過晚點最多的火車大概就兩三個小時。
這短短的時間,真是讓人汗如雨下啊!
她謝過楊湛的幫忙,回頭這方陳易洋又來了電話,“嫂子,你放心,人我都幫你堵住了。還要咱幫什麼忙,你儘管說啊!要不要工兵啊,我帶的這幾個鐵哥們兒,都是部隊上退下來的,咱們都做過工兵,要修橋的話,應該問題也不大。”
聽着這樣爽朗的聲音,語環沉下的心,也一點點重新鼓起了勇氣。
不由打趣兒,“咳,目前恐怕還不需要工兵。需要幾個能頂柱子的……”
陳易洋心頭一個咯噔,“頂柱子?嫂子,你該不是說去頂那要斷掉的橋柱子吧?”
“是呀!”
“摔!嫂子,您別逗了。”
語環乾乾地笑,陳易洋着實沉默了半晌,竟然突然大叫一聲。
“嫂子,你等着哈,咱哥們兒馬上就過來幫你頂柱子。”
語環這就給嚇了一跳,“阿洋,我說着玩的,你別當真啊。”
陳易洋卻笑了,“嫂子,我知道。不過你也別當真,我們血肉之軀哪能來頂這鋼筋混凝土柱子啊,不過調配幾輛工程車來幫忙頂一頂,應該不成問題。”
於是,在這漆黑無月的夜裡,一場秘密的緊急搶險行動就此拉開。
對於能否在最低影響下解決此事,語環沒有底,但她想盡全力將可能的負面影響降低到最低程度。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覺!
“哼,簡直就是癡人說夢。這橋距離下面都有三十多米,十多層高樓了,哪來的工程車頂啊!”蜥蜴女突然興災樂禍地哼哼。
方臣作勢想抽那大尾巴,被語環舉手止住,深深看向蜥蜴女的墨綠色眼睛,說,“丫頭,你也不忍心看到那麼多無辜的生命,交待在此,纔會跑來幫忙的吧?你只是想整我和璽奧集團,以及我的家人,並不是想殘害無辜者,對不對?”
蜥蜴女嘴一抿,扭頭不說話了。
語環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回頭對方臣說,“放了她。”
“嫂子!”
“事情已經發生了,抓她也沒用。不如讓她就憑着這點兒良心,現場發揮點兒餘熱吧!”
蜥蜴女對語環的做爲也很驚訝,一獲得自由就甩了方臣一尾巴,罵了兩句,但沒有逃跑,而是跳到之前那根柱子下,等着即將到來的那三列反潛機車,隔着幾米遠,不時挑釁咒罵着方臣,方臣竟然也不示弱,這兩冤家竟然就這麼槓上了。
罵了半晌,方臣着實無趣,回頭就見語環正瞪着柱子斷面,眼神兒疾變,嚇了一跳。
“嫂子,你幹什麼?大哥說你不能亂用能力,那對您身子不好啊!”
方臣立即擋在了語環面前,伸手就要去捂。
語環急忙關上眼,喘氣喝斥,“方臣,你別突然跳進來啊,嚇死我了,要是弄不好會死人的啦!”
她只是在嘗試,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能控制無機物,只要有一絲可能那麼大家就能少費些勁兒,也許能尋到新的曙光,讓這件事能圓滿地解決,這樣也不會連累到公公。
算來算去,還是怪她被之前的成功和順利充昏了頭,當時竣工時,都沒有用自己的能力好好看一看大橋的物質結構,只要掃上一眼,或者就不會有現在的事了。
上帝即贈予她這樣的能力,不就是這樣爲大家造福,免除更多災難的嗎?可剪綵通車的時候,她還是被那些讚美恭維的話語給充昏了頭腦,唉……
“嫂子!”
方臣突然一叫,遠處又隱隱傳來的鐵軌摩擦的聲音,顯然今晚最後的四列火車之一又將駛來,頓時三人的臉色都是一變。
“方臣,盡力而爲,別讓自己再受傷了。”
語環轉身又要到最嚴重的柱子下去,方臣拉了她一把,深深看了她一眼,率先跳了過去。
哐嚓,哐嚓,哐嚓——
從來沒有這一刻,覺得這節奏的摩擦車聽起來那麼讓人心寒恐懼啊!
語環拼盡全力,再次頂住了柱頭,心頭有些發涼,心想這樣頂着似乎也不像個事兒,這樣爭取時間有沒有用?王紹銘那邊能否拿出維修方案,還不知道?若是楊湛能爲她爭取到五個小時的時間,能否完成搶修?尋常人至少要個好幾天時間,她能成功嗎?
當震鳴聲從頭頂傳來,劇烈的壓迫力涌入全身四肢百駭,語環腦子裡仍轉着這一環又一環,在尋常看來根本不可能完成的目標。
也許,這次註定要讓對她寄予厚望的公公和婆婆失望了吧!
……
話說,語環匆匆離開時,衛家男人們也知道一定是公事出了問題。
衛老太爺立即給兒子打眼色,衛父進了書房想打電話找人問問,這人當然就是總裁助理王紹銘。不過電話沒撥出,一通電話先打了過來。
來電人正是樑安宸,跟衛父討論熱流感的問題,這一說,就把語環的事給拉下了。
而在接下來的時間裡,衛父又驚又恐,掛了電話又打,打了又接,竟然一直沒停下來。
直到衛母擔心,來書房問情況時,衛父方纔想起自己本來的目標,直接打到了語環的電話。
……
劇烈的震動,和渾身的疼痛,不斷達到身體承受的極點,語環感覺自己就快要昏倒了。
恰在這時,她的電話又響了,聽聲音就知道是衛宅裡打來了。
想到衛家兩佬對自己的期許,她一咬牙,償到了血腥味兒,卻硬是又擠出一股力氣,撐了下去。
再看那邊方臣,嘴角已經咬出血來,但一雙青灰色的眼眸卻瞪着隔着一個橋柱子的蜥蜴女,這方蜥蜴女也是個不服輸的模樣,明明撐得最辛苦,卻硬瞪了回去,還吐着分岔的小舌頭示威,互相槓上了。
“媽呀,這火車怎麼沒完沒了了,那麼長啊?”
“笨蛋,這大晚上開的都是長途客車,貨車,至少十八節到二十五節。”
十八節指提長途客車。
二十五節一般是貨罐車。
語環內心飆淚,都這時候了,這兩丫的還有精力吵架,真乃神了。
她一邊心裡苦笑着,一邊忍不住再次放開了透析力,想要阻止石塊的蹦裂,無奈經此一列十八車廂過去,石柱蹦壞得更厲害了。
他們明顯感覺到了內部鋼筋都發出錯節聲,橋面已經隱隱有些不穩,發生輕微的顛簸了。
轟隆——
最後一聲車廂響終於駛離,三人同時一軟,灘軟成泥,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電話還在響,方臣心有餘而力不足。
語環咬着牙,勉強借下墜的身勢,撞在電話上,接通了,傳來衛父、衛母焦急的詢問聲,頓時覺得滿心愧疚。
“爸,媽,我……很好,沒什麼……”
“你這孩子,連聲音都沒力兒了,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不要遮遮掩掩的,趕緊說實話。”
衛父一聽可就急了,加之先前接到了一堆糟糕的消息,讓他一下沒控制住火頭吼了出來。
語環一愣,那頭電話立即被衛母接了過去,“語環,你爸就是太着急,你別怕。跟媽說,這出了什麼事了?”
最終,語環喘着氣,還是將部分事實說了出來。
衛家父母一聽,心道,可真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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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算兩佬都知道了,也不可能拿出更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
衛父當即立斷,“我立即去鐵路局,讓他們將那條線上的火車都停運了。”
語環急叫,“爸,只剩兩列了,我想……”
衛父又急又慌,罵了出來,“混帳,難道你還真跑去給我頂柱子了。要是出了人命,誰來賠,誰賠得起!就我那點兒名譽面子值幾個錢啊!立即給我停止,等我電話。”
說着,衛父就掛了電話,抄起外套往外跑。
語環急忙往回打電話,讓衛母去阻止。
衛母急得一團亂,哪裡阻止得了丈夫,只能大叫着將已經算下的兩佬給叫了出來。
“爸,爺爺,你們再給我點兒時間,求求你們了。”
語環大聲吼着,那頭方臣揭到了楊湛的電話,因爲語環這裡一直佔線。
“方臣,告訴語環,後兩列車是往城裡開的。我已經讓朋友騰出三個小時了,這是最大限度。”
說話間,開進城的列車就過來了。
蜥蜴女一陣虛脫,哀叫,“媽呀,這列也太快了,還沒十分鐘呢!還讓不讓人活了呀?”
方臣啐道,“這就是你乾的好事兒!自作自受!”
電話裡還爭論着什麼,橋柱下的人已經無暇顧及,他們再次站了起來,伸出雙手頂住。
“嗚嗚,不行了,我要死了……”
“笨蛋,閉嘴!”
“嗚嗚嗚……”
語環閉上了眼,再次放出透析力,剛纔在她快要不行時,似乎有了些新發現,她想再試試。
那頭,在客廳裡爭論不休的老人們,聽到電話裡傳來的列車聲,心臟同時高懸,僵住了動作。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大橋的鋼筋骨架結構無比清楚地出現在語環眼前,她不斷放大視線,深入其中,透析其分子結構,想要做更動。
不行,這不是有機物,她的力量會很輕鬆地滲入,如魚得水。無機物和有機物完全不同,冷冰冰的沒有絲毫活性,且強大的物理粘性讓她根本使不上力氣。
這也難怪!
記得有一個科學節目講的就是當人類從地球上消失後,人類的城市和生活環境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呢!於是千年之後,鋼鐵鏽化了,食物腐蝕了,建築坍塌了,電子產品都會消失,紙張碟片都不存在了,唯一會留下的記錄着人類文明的東西,只有——石頭。
如同最有名的莫高窟裡的那些石雕,遠古文明裡留下的岩石壁畫等等。
“啊,我死了……”
蜥蜴女一叫,第一個攤了下去。
方臣叫了一聲“嫂子”,身子也倒了下去。
語環卻巋然不動,眼眸卻發生了奇異的變化,化爲線條的瞳仁突然凝固成了實質的一個小紅點,死死地盯着前方,那斷裂處已經露出的鋼筋水泥。
“語環……”電話那頭,衛母忍不住叫出聲來。
啊,行了,她可能!
哐嚓,哐嚓,哐嚓,一列又一列火車從大橋上駛過,橋面的顛簸已經越來越明顯,但前方駕車的機長卻一無所知,點着頭打瞌睡。
那時,橋下最後一個支撐的身影,倒了下去。
哐啷一聲響,震得機長一下擡起頭,直覺不對勁兒,不由自主朝窗外望去。
“呀,那是什麼?”
但火車頭早已經衝過了橋,那一道道彷彿憑空出現的影子在黑森林的樹林中飛躍而過,一下就超到了火車尾。
從遠處可見,那已經發生劇烈搖晃的大橋橋面,驚險萬分得就要倒下去了似的,卻在最後一刻,無數條黑影倏倏倏地衝到了橋柱之下,眨眼之間築起了一座人柱,生生將橋面的不平給頂了回去。
哐嚓,哐嚓,哐嚓,那聲音彷彿還在耳邊響着,這列從省外開來的旅客列車,終於安全駛離。縱使車上還載着打噴嚏流鼻涕,發着低燒昏迷不醒的病人,那已是後話。
與此同時,在大橋下方的公路上,也響起了汽車的喇叭聲,遠遠的大道上,同時開來了好幾輛高高的吊車,明亮的燈光映在倒下的人眼中,彷彿開啓了一道希望的大門。
語環被男人扶起,她赤紅的眼眸一片晶亮,映着男子溫潤儒雅的淡淡笑顏。
電話被放到她耳邊,她嚥了咽喉頭,終於擠出一句報平安的話。
“爸,媽,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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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千鈞一髮呀!北北來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