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烈士與瘋子
“這他媽的究竟是什麼大筒啊？”巖屋城裡的高橋紹運也在怒吼着：“爲什麼打得這麼遠？”
“好像……是叫加農炮！”一名斥候叫道：“我看到了，對方的炮兵身上亮的是藍光，頭上跳的是藍字，叫做加農炮兵……”原來這名斥候略通大萌語，居然看得懂大萌國的“加農炮兵”這幾個字，真是難爲他了。
只見李誠雨的炮兵陣地得理不饒人地亂轟了起來，五十門加農炮不停地發出怒吼，那話是怎麼說的來着？彈如雨下，嗯嗯，其實也就五十門炮，不可能像雨一樣下啦，就是東一下，西一下地砸，砸得巖屋城頭東一個坑，西一個坑，東邊有人慘叫，西邊有人痛哭。
“紹運大人，怎麼辦啊？”一名低級武士在高橋紹運的面前大喊道：“咱們就這麼任由敵軍一直拿炮打麼？”
“不這樣辦怎麼辦？敵人的炮比咱們打得遠。”另一名武士叫道：“咱們除了捱打也沒別的辦法啊。”
“炮彈和火藥很貴的，等他們打一陣，他們用完了炮彈就不會打了。”高橋紹運無奈地道。
其實這是個很普通的常識，炮彈和火藥很貴。炮彈是要用鐵塊來製作，火藥則要用到哨石，這兩樣東西都價值不菲，扶桑大名們都是窮得連飯都吃不上的，所以在他們看來，大筒這種玩意兒，通常不可能轟太久，也就幾輪炮擊。就得歇歇了。
但是很快高橋紹運就知道自己錯了，伊雲軍啥都缺，缺將領、缺士兵。偏偏就是不缺錢！他每次給炮兵和銃兵們下令時，都會說一句：“自由射擊，不要節省彈藥。”
這是伊雲從後世帶來的理念。軍隊打仗，打的是錢，如果比起花錢和死人，當然是選擇多花錢，少死人。所以伊雲軍的炮兵和銃兵都是一個德性，拼命轟，拼命打，不把敵軍完全打趴下。絕不停火，儘量用錢來抵消敵人的有生力量，儘量避免已方的士兵傷亡。
所以炮兵陣地纔不管什麼彈藥貴不貴呢，大沙車裡運輸的彈藥被不停地搬運出來，炮兵們你一炮我一炮地亂打，完全就沒想過節約的事情，李誠雨也不下令停止炮擊。她笑嘻嘻地看着前方的城池，臉上的表情擺明了就是：不把你這破城轟成渣，我就不停炮！
站在遠處觀戰的大友宗麟等人，只覺得身後一股涼氣飆起來，從背心直衝天靈蓋……天啊。女人花錢就是大手大腳，這炮彈能像這樣打嗎？打不了幾分鐘就得出去幾千兩銀子，要是打上一個時辰……那還不幾萬兩銀子打水漂了。
這隻能怪他們見識短淺，要是他們見過了伊雲和荷蘭人在海上打炮擊戰，幾百門大炮一起不要命，不顧錢的亂轟，那叫知道什麼叫炮戰！實際上這個時代的西方殖民者也懂得了士兵比金錢寶貴的道理，打仗就是拼命砸錢，可惜扶桑和大萌國的守舊君主和大名們，還不懂得這個道理，打仗時還在玩人海戰術。
伊雲手上掌握着吳淞港海貿，又有大批江南的貪官給他行賄，他手上真是不缺錢，幾萬兩銀子算個屁，不誇張的說，伊雲只要踢三十二公公幾腳，搜搜他的身，這東廠提督就得乖乖進貢十萬兩銀子上來。
有這樣的家底在後面，如果能打贏一場仗，奪得一個城池，砸下去幾十萬兩也不會心疼。
“天啊，我終於懂得這個女人爲什麼要擺防禦陣形了。”一名武士慘叫道：“她壓根就沒想過攻城，就打算這樣用大筒一直轟下去，轟到高橋紹運撐不住了衝出來攻擊炮兵陣地爲止……那時她就成了防禦的一邊了，所以才擺防禦陣形。”
“嚇？”別的武士嚇了一大跳：“高橋大人是有名的強硬派啊，想轟到他主動出城來，那得轟多久？花多少銀子？”
“呃……應該要這個數！”一個武士伸出兩根手指道：“二十萬兩……”
絲！衆武士倒抽了一口涼氣。
炮彈就這麼一直轟着，從早上轟到中午，李誠雨已經轟出去了十萬兩銀子的火藥和炮彈，巖屋城被打得千穿百孔，城裡的房屋都轟塌了一半，天守閣也轟不見了，城堡就如同沒了腦袋一樣，光禿徒的。
城裡的高橋軍也被崩得七零八落，原本有七百六十三名手下，現在只有五百多人了，而且大多數身上帶傷。
“高橋大人，咱們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敵軍的炮彈和火藥就像用不完一樣。”
“是啊，高橋大人，咱們趕緊開城反擊吧……如果再不開城反擊回去，再讓敵軍轟上半個時辰，咱們就連反擊的力氣都沒有了……”
高橋紹運躲在一個矮牆後面，嘆了口氣道：“好……開城！咱們突擊對方的炮兵陣地去。”
殘存的五百餘名武士和士兵，艱難地爬了起來，組成了一個鋒矢陣，然後他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轟塌了的城門踢開，五百多殘兵敗將，人人帶傷，帶着背水一戰的氣勢，從城池裡衝殺了出來。
其實摸着良心來評價一句，高橋紹運確實是個挺有武士道精神的男人，不論敵人多麼強大，他也死守着絕不投降的精神，誓死奮戰，他手底下的士兵也個個不懼強敵，如果把這些傢伙的身份換一個，換成大萌國的人，把他們戰鬥的對像也換一換，換成扶桑人。
那麼高橋紹運至少能被評個董存瑞，或者邱少雲那樣的美名，但可惜的是他生錯了國家，對錯了敵人，所以在咱們眼裡看來，他就成了一個瘋子，神經病，亡命之徒……
這個就叫屁股決定思維，咱們的屁股坐在中華兒女這一邊，和咱們拼命到底的敵人，就不是烈士了，而是瘋子！雖然瘋子與烈士做的是一樣的事，但是……高尚與瘋狂，就只隔了一個屁股的距離。
就比如大友宗麟等人，現在全都熱淚盈框，嘆道：“高橋大人真是勇敢啊，這種情況還不投降，居然還敢出城來反擊，紹運純爺們，鐵血真漢子，臂上能走馬，胸口碎大石……”
李誠雨卻是冷笑了一聲：“高橋紹運真是個神經病，明明打不贏了，自己切腹嘛，衝出來搞妹啊？又要浪費我的彈藥了……來複槍兵……火銃兵……統統給我準備好。”
這時立花誾千代突然開口了：“請讓我來擊殺高橋紹運吧！這傢伙教出來個破兒子，居然想來侮辱我，害得我必須離家出走，險些失去了立花家，如果不是王爺大人幫了我一把，我現在不知道多慘，我要親手幹掉他。”
她說的是扶桑語，李誠雨聽不懂，但是從她的動作和表情，也大至能猜出來是啥意思。李誠雨嘿嘿一笑，揮了揮，表示隨她喜歡。而且還追加了一條命令道：“來複槍兵們，從現在開始，你們跟隨立花誾千代大人行動……”
“是！”
立花誾千代舉起了手裡的“三八大蓋”，好吧，其實這只是一把普通的來複槍，不過伊雲說它是三八大蓋，它就是三八大蓋了，她認真地瞄住了衝向已方陣地的高橋紹運一夥。
兩百名來複槍兵，在她的身側展開，也一起舉起了手中的來複槍，瞄向了衝過來的敵軍。
高橋紹運等人跑得很慢，因爲他們被大炮轟過，受了不輕的傷，而且敵軍的炮兵陣地與城池相隔四里遠，跑太快的話，這麼遠的距離跑完就沒力氣了。他們大多數都是提着武士刀或長矛，一步一步，穩穩重重地走着。
他們走了很久很久，彷彿走過了很遠的路，他們知道前面的敵人非常強大。但是瘋狂的扶桑武士是不怕死的，就算前面是龍潭虎穴，高橋紹運也敢去衝一衝，闖一闖。
死不可怕，死之前只要能殺一個就夠本了，殺兩個就還可以賺一個！
高橋紹運就是這樣想的！
“近了！”高橋紹運大叫起來：“敵軍與咱們相隔只有五百米了，提起精神來，再靠近一點就開始衝鋒……我們不怕死，每個人只要能殺死一名敵人，就沒有白死。”
“是！”低級武士和士兵們全都紅了眼。
“衝……啊……”高橋紹運大呼道。
“千鳥落……啪……”
就在高橋紹運大呼的同時，立花誾千代手裡的“三八大蓋”突然吐出三十二道金色的光線，那是三十二道由金光幻化而成的子彈，它們就和普通的火銃子彈一般無二，以越過音速的速度出了膛，直到飛出幾十米外，才變慢了下來，被聲音趕到了前面。
高橋紹運的頭上剛剛跳起三個金字“軍學侍”，他手裡的扇子還沒舉起來，蝴蝶陣還沒來得及發動，就被一顆金色的子彈正中了腦門。
一槍暴頭！
而且暴的不是一個頭，高橋紹運身邊的三十幾名將領，同時中槍，每個人的腦門上都開了一個洞……
鐵炮達人的絕技“千鳥落”，可以同時射中幾十只飛舞的海鷗，要打中幾十個碩大的人腦袋，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大友家雙壁之一的名將高橋紹運，就這麼莫名其妙，被一槍崩進了黃泉比良阪。接下來，兩百名來複槍兵同時開槍，啪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