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林沐風這麼說,林芷韻有些詫異的擡頭望了林沐風一眼,有種親密和熟悉的感覺涌了上來,稍作猶豫,便將自己的事情說給林沐風聽,“我出生在一個單親家庭裡,從小和媽媽一起相依爲命,我媽媽患有腎衰竭……”
林芷韻一點一滴的將自己所有的遭遇都將給林沐風,甚至,連自己和陸子峰的相遇都說給了林沐風,只不過,她沒有說到陸子峰的名字,而陸子峰和她之間分手的原因,也只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帶過。
林沐風靜靜地聆聽着,感受着林芷韻平淡下的悽慘,此刻,他終於明白老弟口中說的林老師總是有着淡淡的憂傷,也總算清楚了林芷韻爲何而憂傷。
然而,憂傷能伴着一個人走完一輩子麼?
林沐風並沒有再去追問林芷韻和陸子峰分開的原因,因爲他知道,這是林芷韻心底不能觸碰的一塊傷疤,傷的她不能呼吸。
林沐風也不想去追問,因爲他感覺得到,林芷韻瘦弱的軀體已經承受不住這重重的壓迫,隨時都有可能像劣質工程的大水壩一樣崩潰。
林沐風更想要安慰林芷韻幾句,但卻發現,他張着嘴,大腦仿若被抽成了真空,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去安慰,此刻所有的語言都顯得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林沐風漸漸地明白林芷韻心底的傷,但一顆心在久久的徘徊和掙扎,他有些猶豫,自己對林芷韻的感覺,到底是一見鍾情,亦或是對她悽慘遭遇的同情。
林沐風沒有戀愛過,但他卻清楚,同情不是愛情,而是對愛情的憐憫,對愛情的褻瀆。他更理解,他若是分不清這一切,那會可能在林芷韻原本就傷痕累累的身體上,再加上一條深深的傷疤。
魯迅先生在《吶喊》裡寫過:我近來只是煩悶,煩悶恰似大毒蛇纏住了我的靈魂。
這是魯迅先生活在那個紛亂的年代真實的感悟,卻也一語道出了林沐風的內心世界。因爲,林沐風總覺得煩悶帶着非常的魔性,它不知何處而來,纏住了人之後,再也擺脫不了,就好似印度森林裡被人視爲神聖而又妖異的大毒蛇。
在這一段迷茫的日子裡,林沐風的心靈早已被那條大毒蛇腐蝕了,狠狠地被咬噬着,痛楚的掙扎着,卻又伴隨點點的歡樂。
他既沒有海明威自殺的勇氣,又不能讓這種死寂永久地侵蝕他的心靈,他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不能永無休止,應該有一個盡頭,也是時候該有一個結束。
林芷韻訴說的聲音是低沉的,欲斷欲續,若有若無的,正像白劃掩蔽下半涸的溪水,更如一片蕭颯的秋聲,如同暗夜迷路的美人魚在啜泣,又像是清脆的銀鈴般悅耳。
林沐風淡淡的沉默着,欣賞着它所帶來的一切震盪和悽美他的靈魂便像躺上一張夢的網,搖擺在她氤氳的香氣裡,輕柔,飄忽,恬靜,簡直就像喝了陳醇老酒般醉了。
四周是靜謐的,但絲絲的燃燒着林沐風心底的血液,一種神秘的自然的語言慢慢透進他心靈深處,林沐風忽然讀懂了林芷韻,甚至體
驗到她長久以來的憂傷。
林沐風的心像一縷遊絲似的嫋嫋飛揚起來,他緩緩的轉過了頭,林芷韻精緻的臉龐上微帶悽憐,嫣紅的脣恍若怒放的堇花,顏色鮮麗象是紙剪的,明媚的眸子中夾雜着絲絲暗淡。
消去苦澀的良藥,莫過於甜蜜,而要結束一段悲傷的往事,最好的方法就是重新開啓一段新的甜美愛情。
微風輕輕地盪漾,清涼的感覺沁人心沛,一剎間,林沐風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緩緩的伸出雙手,輕輕地抓住林芷韻微微顫抖着的肩膀,“我想,我是愛上你了!林老師,我們交往吧?”
我想,我是愛上你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輕描淡寫的,卻又帶着無窮的堅定和不悔,如一顆子彈,狠狠地打進了林芷韻的心房,擊中了她心底最柔弱的地方。
林芷韻有些茫然失措,她一直擔心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她從一開始就一直想要躲避林沐風,然而,她所擔心的事情,卻還是真真切切的發生了。
望着林沐風堅毅的臉龐,一雙眼睛中透出的執着,林芷韻緩緩的低下了頭,半晌才緩緩的蹦出一句話來,“我們不適合的!我離過婚,還帶着一個兒子……”
“我知道!”林沐風似乎知道林芷韻會這麼說,不等她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可是,我發現,我真的無可救藥的愛上你了。自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心中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我一直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但卻一直會想着你,念着你,無法靜下心來……”
“當我看到你有個兒子的時候,我的心有些痛,更多的是失落,我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那般的無助和迷茫,更不明白自己的心爲何會像被尖刀狠刺般的疼痛,我只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整個世界,看不到一絲的光明……”
“但是今天,現在,我終於明白自己的感覺,也清楚自己爲什麼會那樣的迷惘!我確定,我是愛上你了,深深地愛上你了,假如沒有你,我的世界就是一片灰暗!”
林芷韻慢吞吞的擡起了頭,望着林沐風,望着他目光灼灼的雙眼,感受着他言語中的堅定和不容反駁,她的心不自覺的痛了起來。
考驗愛情,不是用時間來衡量的,而是在面對挫折和不幸時,兩人能共同面對。從林沐風第一次約她吃飯,林芷韻就看得出來林沐風是個對愛情還很懵懂的羞澀大男孩,但此刻,林沐風卻能說出這般話來,他肯定是經歷了久久的痛苦掙扎和徘徊!
從林沐風的眼神中,林芷韻讀得出真誠,但是,她不是一個容易放得下的女人,儘管她能狠得下心作出和陸子峰離婚的決定,但直到此刻,她的心中依然還不能忘卻和陸子峰走過的風風雨雨,她心底最深處還只有陸子峰的影子,再容不下其他的男人。
久久的沉默,林芷韻終於張了張嘴,輕聲道:“我很感謝你!”
感謝,往往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發好人卡的前奏,聽到林芷韻說出這兩個字,林沐風的心沉到了底——她還是要拒絕自己了。
林芷韻臉上掛着苦澀的笑容,伸手將林沐風即將出口的話全然打回了肚裡,“你是個好男人,而我卻只是一個離過婚的女人!我根本就配不上你的愛,你應該去找一個更適合你的女孩,有更好的愛情……”
“不!”林沐風終於忍不住的打斷了林芷韻,雙手緊抓着她的手臂,一字一頓道:“我確定自己對你的愛!我也知道,讓你一時之間接受我很難,但是,我相信時間會讓你改變這個想法,會讓你慢慢的愛上我。我也不祈求你現在就給出我一個答案,我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一個讓我們可以開始的機會,一個可以讓你愛上我的機會!”
不答應林沐風,對林沐風來說,是很殘忍地拒絕,甚至會傷害到他。
可是,答應林沐風,卻又是對自己的感情極度不負責任的表現,畢竟兩人總共只見過兩次面,彼此根本就不是很瞭解。
而且,林芷韻不願意去傷害林沐風,更不願意把林沐風當成陸子峰的替代品,拿林沐風來彌補創傷,填充自己感情的空虛面。
更重要的一點是,林芷韻目前對林沐風還沒有那種戀人的感覺,即便是三年過去了,直到現在,她的一顆心還只有陸子峰,容不下任何人。
面對着林沐風不顧一切的堅定表白,林芷韻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拒絕!
林芷韻萬般爲難,心裡一片凌亂,亂的就像是被海嘯狂掃過後的海岸,殘垣斷壁,四處坍塌,坑坑窪窪,積水片片。
就在林芷韻千難萬難的時候,林沐風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這個電話真是時候啊,可以讓自己鬆口氣了,林芷韻不由有些感激這個突然打電話過來的人,儘管她並不知道對方是哪個。
林沐風有些不太情願地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的來電顯示,忙對林芷韻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背過身去按下了接聽鍵,“媽……”
“沐風,趕快到是第一中心醫院來,你爸爸出車禍了……”電話剛一接通,對面就傳來楊玲急切且帶着幾分哭腔的聲音,旁邊更是夾雜着一大堆人嘈雜的聲音。
林沐風像是觸電一般愣住了,掛掉了電話,轉過身望着林芷韻道:“我爸被車撞了!”
林芷韻一驚。
“快,我和你一塊去醫院!”不待林沐風繼續發懵,林芷韻忙拉着林沐風跑向路邊,看到一輛空着的出租車,忙伸手攔了下來。
林芷韻沒有經歷過父母突然發生意外這種事情,但是她卻能明白作爲子女這個時候的憂慮和焦急,因爲在王雅做換腎手術的時候,林芷韻自己曾經在手術室門外擔驚受怕的守候了很長時間。
“兩位去哪裡?”兩人剛坐進車裡,出租車司機就回過頭問了一句。
“去……”被司機一問,林芷韻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林沐風的爸爸的住在哪家醫院,忙推了一把林沐風,“林沐風,你爸爸在哪家醫院啊?”
林沐風這纔回過神來,坐直了身子,“市第一中心醫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