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行任務中,我遇到了他。”雷夙說着,更緊的抱住了她,目光中浮現出陰沉的傷感。
他?
顧小美皺眉,大腦飛速的運轉着,這個“他”指的是誰?
“他是我哥哥,生死不明瞭五年的哥哥,雷明,竟然朝着我開槍。”他艱難的說出這句話,透着隱隱的傷痛。
雷明?
顧小美的心縮了一下,皺緊了。
盧美玉說過,對於他來說,雷明有多重要,能夠改變他一生選擇的人,竟然……雷明沒有死,還朝着他開槍?
“他不認識你了嗎?”
她輕聲問着,滿腹狐疑。
即使是隔了五年,即使是彼此的容貌發生了改變,可在一起那麼多年,難道就感受不到?爲什麼要開槍?
“我這一槍就是他打的。”
他繼續說着,彷彿沒有聽到她的問話,又或者陷入了自己的深思。
雷明打的。
顧小美明白了,怪不得他心不在焉,怪不得他心事重重。
因爲他被自己至親的人傷害了。
她擡手輕輕撫摸着傷口,心疼得感覺無以復加。
而她竟然還怪他對自己不夠認真,憤然衝出去呢。
而雷夙,好似打開了話匣子,講述起他和雷明的事情。
十七歲,對於生長在軍人世家卻又叛逆異常的雷夙來說,是有着切膚之痛的一年。
從十五歲開始,他在學業上馬馬虎虎,還算說得過去,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吃喝玩樂上,像許多紈絝子弟一樣,結交了一幫認爲講義氣的江湖朋友,每天相聚在一起,無事生非,成爲家裡社會上最炫酷的一族。
他認爲,那樣就是不同的自已。
老爺子曾經找過他談話,可他說,“老爺子,光耀門楣的事情就交給哥哥去做,我只負責揮霍無度就行了。”
十七歲的生日剛過,他就迷上了賽車。
每週他都要和一幫喜歡飛車的朋友聚在一起,尋找着整個城市中最危險的地方,然後展開緊張激烈的比賽,在各種各樣異類的年輕人中,得到掌聲更得到崇拜。
他以爲,這樣被人吹捧得像明星一樣就是自己的位置。
一次次,他在超越朋友超越速度的過程中,體會到了酣暢淋漓之感,因此也越來越上癮,玩得越來越驚險。
那次,他和幾個勢均力敵的年輕人選擇了距離城市一百多裡地的盤山公路上。
山路環繞着大山,一圈圈向着山頂而去,每一個不像轉彎的轉彎都帶着挑戰性,稍不注意就會有落下山崖的危險。
他們都知道危險,卻興致勃勃的嚮往着,因爲只有這點兒危險才能夠讓他們的心情晃動一下,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雷夙,不如我們簽訂一下生死責任書怎麼樣?”一旁,十九歲的豪格建議着,甩動着手指啪啪作響。
“好啊,這個建議不錯,這場賽車只是一個娛樂行爲,如果誰跌下懸崖死了,和任何人無關。”
他注視着前方倏然消失不見的道路,靠在車上,風流倜儻。
“那說到做到,現在就籤。”
三個人,很快就聚到了一起,一旁有好事者送來了紙和筆,一個個寫下了一份責任自白書,表示自己是自願的,並非任何人強迫。
一切妥當之後,周圍聚集着一百來名的觀看者屏息凝神,拭目以待。
一聲令下,車子就要飛奔出去。
可就在此刻,一道黑色的身影擋在了他的車前。
刺目的車燈,白花花的照射在眼前之人上,他踩下油門的腳鬆了。
“哥。”他低喃了一聲,皺緊眉頭,只是片刻,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你怎麼來了?趕快讓開,我們就要開始了。”他催促着,伸手就去拉。
“夙,放棄,然後跟我回家,以後不許你再參加這樣的活動。”雷明冷靜看着他,命令道,伸手就要拉他。
“你是我哥沒錯,可你無權干涉我的任何行爲,我已經滿十七歲了,我有自由決定自己行爲的權利,你讓開。”
他眼角的餘光掃過一旁的三輛車,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侮辱,惱怒起來。
“你忘記了,十七歲還是未成年,還需要監護,你更沒權利決定自己的生死,我是你哥,我有權利管你,如果你非要比賽的話,我替你。”
雷明過來,一把推開了他,徑直走到了車前,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什麼?要代替他進行比賽?
他站在原地,片刻的愣怔之中,身旁的車嗖的一聲衝了出去。
緊接着,一輛輛車裹挾着冷冷的風竄了出去,只留下他站在原地,愣愣的,大腦出現片刻的遲鈍。
哥哥代替他去了。
他捏緊了手中的生死契約書,緩緩拿起來,目光落在上面,眼前出現片刻的迷茫。
靜寂,籠罩着整個山崖,冷冷的風從崖底飛掠上來,掀起他身上的衣服,嘩啦啦撕裂着,在夜風中迴盪在耳畔。
時間,在分秒的滴答中逐漸推移,每一分每一秒都艱難的挪動着。
逐漸盤旋的山路上,車燈明明滅滅,閃閃爍爍,猶如穿梭隧道的蛇移動着。
所有人的目光注視着那一點點的光源,緊張得無以復加。
倏然,轟的一聲爆發出來,車燈猶如飛逝的流星從山崖上墜了下來,經過眼前,向着崖底墜去。
清清楚楚,車燈劃過的弧度清晰的映在他的眼前。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心突然空了。
“不!”
他驟然爆發出一聲怒吼,衝到了山崖邊,卻未看清楚崖底的一幕,只看到眼前急速墜下了又一道光柱,緊接着是另一輛車……
“哥!”
他大聲叫着,聲音迴盪在山間,看到的是山崖底下的一團漆黑,緊接着是爆發的沖天火光。
所有人都愣住了,彷彿被電擊了似的,窒息了。
山頂,一團漆黑。
他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奔跑的速度前所未有。雷明不能出事,因爲自從父母離開這個城市之後,雷明成了他至關重要的親人,是他心目中永遠無法碰觸的神。
吱!
在轉過一道道彎之後,眼前出現了一個身影,高大挺拔,猶如黑夜之神。
他剎住了腳步,定定的注視着,淚水卻瀰漫了出來。
雷明,他的哥哥,沒死。
“車墜下去了,幸虧我及時跳下,總算保住了一條命。”雷明站在他眼前,輕描淡寫的說道。
“哥。”
他叫了一聲,過去緊緊擁抱住了這個一向籠罩着他的男人。
山風中,黑暗猶如排山倒海的巨浪淹沒了四周,兄弟二人擁抱着站在那兒,猶如雕像,很久很久。
從那次開始,他改變了,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開始努力學習,短短一年時間內,他複習了高
中所有的課程,考上了最棒的大學,未曾畢業就開始從商,做得風生水起,成爲商界魔手。
“我不敢再揮霍生命,更不敢再揮霍生命中的每一天,因爲這條命是哥給的。”他鬆了口氣,輕輕說着。
講述這件事情,就像是壓在心頭的巨石被挪動着,讓他無法呼吸。
顧小美聽着,整顆心都溼漉漉的,被打溼了。
這樣的經歷,盧美玉沒有告訴她,又或者是盧美玉根本不知道有這樣一段顛倒生命的經歷。
“可五年前,雷明出事了。”
他繼續講着。
出事後,全家都陷入了悲痛之中,卻沒有表現出來。
他自始至終都相信,哥哥一定不會死的,能夠在車子墜入山崖的瞬間逃生的人,怎麼會被輕易的打敗?
所以他毅然答應了老爺子的要求,參加了部隊,開始了魔鬼般的訓練和拼搏。
他就是要努力,要成爲下一個雷明,然後順着他走過的道路一路走去,也許這樣才能找到哥哥。
他做到了,成爲部隊的一個傳奇人物。
每一次的執行任務中,他都格外留意,希望能夠碰到尋找的人。
可每一次,他都帶着失望而歸,卻又把希望寄託在下一次。
“我終於碰到他了,他就在我的對面,緩緩的舉起了手中的槍,對着我。”他收緊了胳膊,忍受着心頭的抽痛。
“夙,我想他一定是有原因的,相信我的直覺。否則的話,他那樣愛你,怎麼能夠看着你受傷看着你丟掉生命呢?而且,你的這次槍傷真的是萬幸你知道嗎?如果再偏一點點的話,也許就會危及到生命。”
顧小美安慰着,輕輕拍打着他的背。
他受到了打擊,重大的打擊。
“我也曾想過,可在開槍的剎那,他眼底的冷讓我心寒。”他說着,微微鬆開了她一些。
“小美,你該知道,越是至親的人,傷害就越深。”
深沉的目光猶如幽深的大海,包容着讓人難以讀懂的東西。
顧小美看着他,一剎那間有些迷惑。
眼前的男人似乎陌生了許多。
他什麼意思?是在說她嗎?
“我知道,所以,我不會離開你的,從現在開始,以後都不會離開你,你趕也趕不走。”她輕聲說着,遲疑了一下,擡手按在了他的脣上,輕輕滑過,“以前是我太任性了,不夠珍惜,你失去消息的瞬間,我明白,我愛着你,誰都無法代替。”
她不想再隱藏心事,不想再顧及任何東西。
這一刻,她只想和他好好在一起,沒有任何芥蒂的在一起。
“小美。”
他低聲呢喃着她的名字,輕輕吻住了她的手指。
溫馨,傾灑而來,猶如月光揮灑着淡淡的紗衣。
她的手指離開了他的脣,捧住了他的臉,主動靠近了他,吻住了他的脣。
沒有情話綿綿,更沒有海誓山盟。
彼此的脣在溫柔的交融中,纏綿而熱烈,猶如春風掠過嬌嫩的花朵,捲起花瓣片片,飄落在空氣裡,落紅無數。
顧小美摟緊了他,終於從他的懷裡掙脫了出來,貼近了他的耳朵,“夙,以後我要了解你,好好愛你。”
這不是一時的衝動,而是她強烈的心聲。
“謝謝你,今晚告訴我這些。放心,雷明的事情一定會水落石出的,他也一定會回到我們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