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二 斯坦索姆的輓歌（下）
就如同是提起盜賊和潛行者就想到潛行，提起聖騎士和牧師就想到聖光，提起高和就想到人渣……唔，是想到高帥富一樣，女妖這種亡靈生物，讓人第一時間所聯想到的，就是那種可以迷惑人心的歌聲。
在此之前，高和就聽過不少關於女妖用歌聲迷惑冒險者的傳說和軼事，當然，大多數的低級女妖所能夠使用的，也僅僅是那種刺耳到讓人連法術吟唱都無法繼續下去的“尖叫”而不是歌唱。
只有更高等的女妖，才能夠使用歌聲來迷惑人心，在短時間內操控對方，而傳說中，最強大的女妖，甚至可以通過歌聲同化他人的靈魂，進而佔據他人的身體爲己用。
當初，當聽到這個傳聞的時候，高和還曾經惡趣味地幻想過……身爲女性的女妖如果佔據了男人的身體，那麼，和同爲女妖的同類見面時，一定很有趣。
畢竟……也不排除兩個寂寞的女妖會分別佔據一男一女兩具身體ooxx以滿足空虛的靈魂這種事情吧？
拋開這種惡趣味的設定不談，亡靈女王希？希的另外一個身份，是名爲“女妖之王”的超高等亡靈生物，不過，一直很讓大多數人類所在意的則是，這位亡靈女王陛下，幾乎從未展現過她身爲女妖的歌唱特長。
更多情況下，女王陛下只需要一個眼神，就可以輕易令任何敵人臣服在她高傲的身姿面前，更有傳說，在艾澤拉希世界上，唯一聽過女妖之王歌聲的，就只有那位過去的王子，如今最強的死亡騎士阿爾薩斯。
據說，正是因爲女妖之王的歌聲，才讓這位同樣高傲和不羈的王子殿下心甘情願地臣服在亡靈女王的麾下。
這個說法是真是假，高和不得而知，不過，現在的他，似乎可以稍微地因此而驕傲一下了。
因爲，就在這位於過去的時空長河當中，在斯坦索姆的最後一個夜晚，他，親耳聽到了還未成爲亡靈女王之前，那名少女所展露出的歌聲。
而他，偏偏無法找到任何可以用來形容這歌聲的詞彙了。
其實非要說這是歌聲，似乎還有些不貼切——除了第一個真正傳達到耳中的詠歎調，接下來，那懸浮在半空中，如同花朵一般逐漸綻放開來的少女，所發出的，都是直接傳達到靈魂之中的波動。
沒有聲音，沒有歌詞，更沒有華麗的舞蹈或是熱烈的掌聲作爲點綴，此時此刻，整個舊城區甚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靜寂，連之前熱火朝天進行殭屍改造的憎惡和食屍鬼們，以及正從地面緩緩爬起的死者，也都停止了它們僵硬的動作。
可偏偏就是這最純粹的靈魂波動，卻給所有人，帶來了比任何歌聲還要美妙和撼動人心的……前所未有的感受。
wWW ▪тt kan ▪℃O 那種直接撩撥心絃的顫動，讓高和的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
在這一刻，他所感受到的，是直接來自少女內心，那因爲剛剛失去最最至親的親人而滿含着的無邊悲傷。
“嗚……好可憐呢……”
在高和的身邊，女僕學姐已經開始嚶嚶地哭泣，看樣子，她同樣感受到了少女通過“歌聲”所傳達過來的心情。
至於長名和優，兩個女孩子倒是還仍舊保持着沉默的狀態，不過，高和有注意到，優握住戰錘的手指微妙地稍微繃緊了一點，而長名，則在短暫的片刻之後，重新將自己籠罩在斗篷的兜帽之下。
“……哼，這感覺真不舒服。”
就算是亡靈女王希？希自己，在虛弱的狀態之下，似乎也無法免疫這“生前的自己”所發出的，直接震顫靈魂的心靈之歌。
“嗡……”
伴隨着她不耐煩地一揮手，高和幾人的身體周圍，頓時籠罩了一層由密集的魔法符文所組建而成的圓形魔法陣，將來自廣場的歌聲隔絕在外。
這，是女妖所擅長的另外一種技能，也是所有施法者最爲頭痛的技能之一，反魔法外殼，除非擁有超出該法術等級的更高級術法，否則，任何法術也無法在技能持續時間之內穿透這層單薄的符文，傷害到其中所保護着的目標。
由女妖之王親自使用的反魔法外殼……不，或許應該稱之爲反魔法屏障了，這道出自希？希手中的法術，其等級之高不言而喻。
當來自廣場之中少女的“歌唱”被隔絕之後，高和他們也總算逐漸從那悲傷的情緒之中緩緩脫離出來。
儘管如此，那前所未有的體會，靈魂被直接觸動時那讓人難以自拔，甚至連身心都不由自主地跟隨者歌者情緒而動的感覺，讓高和反而有些戀戀不捨。
“就算再稍微聽一下也沒關係的吧……”
他小聲地嘟囔着，又看了看女王陛下漠無表情的臉色。
“反正總歸也是你自己唱的歌……”
很顯然，女王陛下現在的心情並不算太好，對於高和的話語，她自然是以一記再冷淡不過的輕哼作爲回答。
“如果你想要在接下來和那些亡靈一起死掉的話，現在就邁出這道反魔法外殼的保護，我也不會多加阻攔。”
或許是爲了證明希？希的話語，當高和還有些半信半疑地望向屏障之外的同時，突然，一聲憤怒而驚恐的咆哮，傳遍了整座斯坦索姆。
這……這是什麼力量！居然會直接傷害到我的靈魂本源！
和女妖相似的是，恐懼魔王也是一種擅長利用聲音對敵人造成傷害和削弱敵人的惡魔，只不過，這一刻，雖然恐懼魔王瑪爾甘尼斯試圖使用它的恐懼咆哮來驅散來自少女的歌聲影響，但是很顯然，它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
半空之中，少女背後的花朵已經開始大片大片地綻放，當後開放的花朵上，純白色的花瓣完全舒展開來的同時，前面開放的花朵則開始了飛快地凋零。
白色的花瓣，綠色的葉片，紛紛揚揚，伴隨着少女無聲的靈魂之歌，灑向了整片舊城區。
第一個被這些灑落下來的花瓣所接觸到的，是一頭巨大的憎惡——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剛剛正是這頭憎惡，無情而饕餮地吞吃了少女那已經被坍塌的房屋壓在下面，奄奄一息的姐姐。
在被花瓣接觸到的瞬間，這頭原本就在少女的靈魂波動之下陷入呆滯狀態的龐然大物，那鼓脹的肚皮和肥胖腐爛的身軀突然猛烈地向內收縮起來。
“嘎嘣……嘎嘣……”
憎惡身上粗製濫造的縫合線，在這樣激烈的力量下紛紛崩斷，大堆噁心的脂肪和內臟被從崩斷的部分擠壓出來，稀里嘩啦地流了一地。
而這……似乎還只是一個開始。
當原本圓滾滾的憎惡已經被壓縮得連內部胡亂拼接的骨架也折斷了一大半後，劇烈的收縮似乎已經到達了極限，而接下來，等待着這頭憎惡的，則是……
“轟！”
血肉橫飛。
劇烈的爆炸，將憎惡炸成了完完全全粉碎的肉塊，而這些紛飛的肉塊所裹挾着的可怕威力，甚至直接將附近的房屋和廢墟都掀開來，讓本來就被黑色霧氣籠罩，一片狼藉的廣場上，再次揚起大片大片的塵埃。
“轟！”
“轟！”
接二連三的，所有被這些灑落的花瓣和葉片接觸到的亡靈，無論是食屍鬼、憎惡，還是在後來才被殺死並轉化的殭屍，全部都如同第一頭憎惡一般，化作了四下飛散的血肉碎塊。
只是眨眼間，整座廣場就已經變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肉塊海洋”，均勻散碎的肉塊如同是原始叢林中茂盛的真菌羣落和苔蘚，在地面上鋪灑開來。
從高和的角度望去，就彷彿是在這座廣場之上，突然鋪就了一大片赤紅如血的地毯！
這纔是真正的“女妖的輓歌”麼？！
原本以爲之前的靈魂波動就是所謂“輓歌”而不以爲意的高和，現在想起剛剛的情況，突然生出了深深的後怕。
想象一下吧，在那種精神和**幾乎都被對方的力量震盪而毫無反抗的情況之下，又被這種幾乎完全不會引起防備的攻擊方式變得血肉橫飛，屍骨無存……
“……那僅僅是未完成的版本。”
似乎看出了高和眼中的神情所代表着的意味，希？希又以不經意般的語氣，輕聲做出了說明。
“當時的我雖然因爲被注入了邪神的血肉而擁有了這種力量，卻沒有充足的，可以完整使用這一力量的魔力，所以，纔會讓瑪爾甘尼斯那傢伙逃走，最後死在了阿爾薩斯的手中。”
等等……
這已經十分浩大的場面，居然……還僅僅是未完成的版本？
“那完成版是什麼樣子的？”
長名看起來同樣對希？希的這個說法十分好奇，這似乎也是她第一次和女王希？希直接問答。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她吸血鬼的身份，希？希倒是從另一個角度回答了她的詢問。
“……亡靈天災之所以一直沒有進攻新布里塔尼亞，正是因爲那頭狡詐的巫妖知道，我有着一擊摧毀整個天災軍團精銳部隊的實力。”
原來……這纔是女王陛下全盛時期真正的力量麼？
這……纔是一族的領袖，所應該具備，並且必須具備的力量麼？
回想起之前，高和對於領袖，對於英雄級的強大存在，本來已有的片面理解，卻在這一刻，因爲希？希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而當即支離破碎。
他已經可以想象，既然身爲亡靈族領袖，最近才崛起的亡靈女王都擁有着如此強大的實力，那麼，不管是達納蘇斯的女祭司泰蘭德，歐派瑞瑪的世界薩賽亞，甚至於是如今代理光源城政務的攝政王，大公爵伯瓦爾？弗塔根女士，說不定也具備了同一層級的力量。
再想想看，能夠讓這些強大的存在一直困擾和無法消滅的亡靈天災，以及不得不全力以赴，甚至所有人聯合對抗的焚化軍團……這些存在，又有着怎樣可怕的實力呢？
甚至可以說，高和他們之前戰勝的恐懼魔王巴扎納爾，僅僅可以算作是一道餐前的開胃菜，在這之後，說不定還有更多，更可怕也更加激烈的戰鬥，更多強大的敵人，等待着他們一一去戰而勝之……
一想到今後，說不定就要面對這些強敵，高和的心中不但沒有畏懼，不知道爲什麼，此時此刻的他，甚至產生了一種不明所以的興奮。
“你笑什麼？”
亡靈女王希？希冷冰冰的話語聲，剛好也在此刻傳來。
“我……”
高和有些語塞——他總不能真的說“老子打算帶上幾個團，把你們這些領袖一個接着一個的車翻過去”這種話吧？
“不想說就算了，沒有人強迫你。”
女王陛下顯然對於高和的吞吞吐吐很不高興，又是一聲冷哼後，乾脆撇過頭去不再理會他。
“……”
果然還是當初的瑟莉絲性格更可愛啊……莉莉絲就更不錯了。
早知道是這樣的話，高和說不定就乾脆不幫希？希她找回記憶了。
不過……既然有着亡靈女王這樣重要的身份，就算他不做這個任務，也會有其他人通過其他方式，幫助希？希恢復記憶。
這，大概也是艾澤拉希世界不可逆轉的遊戲進程。
就比如現在，儘管歷史上沒有記載，過去的亡靈女王，還是一名平凡人族少女的希？希，就展現出了令恐懼魔王都爲之戰慄的強大力量，只不過，就算是擁有這樣的力量，她仍舊無法改變這段歷史進程的結局。
瑪爾甘尼斯！我來了！
當阿爾薩斯王子殿下正氣凜然的聲音遠遠傳來的時候，高和他們不得不更換另一個安全的地方，以不至於被這另外一位強大的“敵人”發現。
對於阿爾薩斯而言，如今在斯坦索姆之中只存在“自己人”和“亡靈”兩種類別，就算是被聖光認可的高和，也不敢保證這位王子殿下在看到自己的瞬間，會不會在伸出右手的同時也帶上他手中那柄巨大閃亮的戰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