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卷永剛歸來

頭疼得厲害,我喘不過氣來,感覺自己快要心力衰竭,我的血如退潮一樣,從頭腦慢慢向胸口退去,再退往四肢和腳尖,就像腳底擺着個超強力的漏斗,一瞬間,全身的血液都被什麼吸完了似的,我的眼前模模糊糊浮現出剛染色的布料浸泡在水中漸漸褪色的情景。

我明白我快要休克了,我的全身無力,發着冷,疲倦心慌,呼吸困難,噁心得想吐,卻沒有力氣。

此時,阿慧凝望着我,眼睛裡滿是痛苦和哀憐,她伸出手,溫柔的撫摸着我的臉龐,一兩滴清淚滾落在我的臉上。

我想一把抓住她的手,想伏在她的手心裡哭泣。

“阿慧!阿慧!我要死了麼?”我哽咽着,叫喊着,忽地笑了,“死了的好!死了多好!我來見你,與你相聚!再也不受折磨!我們遠離那些噩夢,在這樣的美夢裡,寧願永不醒來!”

她捂住臉開始抽泣,“瑩瑩嗚嗚”的,好像鋼鋸一般拉扯着我的心。

我開始嘆息着,埋怨命運的捉弄。

爲什麼我和阿慧都是受害者?爲什麼我們都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爲什麼我們每天都活得不夠開心?是誰設計了這一切?是誰?那些自以爲是強權、自以爲足夠聰明、自以爲能夠把我們這些傻女子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男人?我們被命運打敗了嗎?我們屈服於他們了嗎?

我彷彿在奔跑,心裡無限的恐懼,有什麼極爲可怕的東西在追逐着我,無論我怎麼逃,怎麼躲,怎麼哀求,怎麼祈禱,它窮追不捨,從未放棄,一霎那,我絕望得直想解脫,可我仍舊向前奔跑,帶着難以摹狀的驚恐,我希望奔跑就能找到出路,但是當我的面前橫着一道堅實而冰冷的牆的時候,我身體裡的血液瞬間凝固,從頭冷到腳,我驚慌失措,沿着牆跑,跑完這邊,又跑那邊,累得我快要昏死過去,這時的我才明白那牆永遠阻擋着我,它在不斷延伸,就像我的噩夢,永無止境。

忽然之間,我很憤怒,很憤怒。覺得有股力量在體內爆發,我甚至捏緊了拳頭,我憑什麼要逃?除了逃,難道我就沒有其他的路可走?有些時候,勇敢的面對自己不敢面對的東西,也許就是最好的出路!

我開始明白我最大的恐懼來自於死亡,我怕死!不就是個死麼?我爲什麼要怕?有些時候,越是怕得要死,越是死得快,索性豁出去,死就死,不要怕,我就轉過身,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直面那些讓我驚恐的東西,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是什麼!死也死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絕不含含糊糊的死!

當我轉身,什麼都沒有,驚恐煙消雲散,灰飛煙滅,我狂笑出聲,一個弱女子面對絕境,也可以不流眼淚,不作退縮,含笑面對,尋機反擊。

我看到了一個變幻無窮的男人,他獰笑着向我逼近。我開始戒備着,沉着應戰,我不怕這樣的男人,暴力從來不會逼我就範,強權也不會把我征服,雖然我曾經被虛幻的虛情假意所迷惑,但我仍然是我,要麼就在他巨大的力量下面毀滅形體,要麼就是孤注一擲,反敗爲勝,無論怎樣,我都要賭一賭,即使我的資本已所用殆盡,已空空如也。但是我的精魄永存!

精魄永存!

我吶喊着,重新擂起自己的戰鼓,豎立自己的旗幟,猛然間,我的身後立起了一排排、一片片女人的身影,人也好,鬼也好,魂也好,魄也好,她們都靜默着,等待着,一聲號令,我聽見了她們爲自己吶喊、爲自己助威的驚天動地、響徹雲霄的聲音……

那個猙獰的男人退縮了,我可以觸摸到他內心深處永無止盡的恐懼,噢!他害怕了!

但那陰暗的角落裡,卻有個男人一言不發,默默的瞧着我,忽然,猛的扯開了他的胸膛,用雙手掏出了他鮮活的、血淋淋的、怦怦跳動的心臟,在臨死的那一刻,呈獻給我。

我淚如泉涌,嘆口氣,閉上了眼睛。

暴力和強權無法征服的我們,卻敗倒在一顆男人心面前,只要他扯開了給我們看。

阿慧又飄然而至,她拉起我的手,柔柔的說,回去吧!

我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還躺在酒店的宿舍裡,身旁還掉落着那枚燙金的邀請函,小衣櫥裡掛着那件墨色純花真絲吊帶晚禮服,牀頭櫃上放着那條復古的水晶琥珀吊墜,地板上擺着那雙閃亮黑皮、牢實得像鑽石製作的牛板筋一樣的高跟鞋……

我揉了揉眼睛,原來剛纔的一切,只不過是個夢。我還沒有到頂樓的旋轉餐廳赴約,江少品也還在那裡等待着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夢裡發生的,與現實沒太大的關係。

我抓了抓頭皮,因爲那裡有些莫名的癢。

打扮一下去赴約吧,一定不要喝江少品遞給我的紅酒。

正在這時,有個女孩子敲門了,我一聽,不知是誰的聲音,我不出聲,也不打開門,她便從門縫裡塞了一張紙條進來。

我沒有去撿它,只是彎腰去看,只見上面寫着:

梅小姐:因有要事,今晚約會取消,望你諒解,以後補過。謝謝!江少品。

我一下怒火中燒,跳上去,使勁的踩着這張字條,心裡暗自罵着:真他孃的沒意思!什麼破玩意!

接着,我隨意穿了一套舒適的全棉休閒服,到酒店外面的小鎮上閒逛去了。

我漫無目的的走着,也不知在想什麼。李天生的那裡去不了了,江小磊和周小雲我也不想找,我該幹什麼?

我走到鎮中心的噴泉花園處,找個石墩子就坐了下來,託着腮,漠然的瞧着那噴泉衝上去,又掉下來。

正發着愣的時候,聽到有個男人在叫我,我茫然四顧,一晃眼,一個虎背熊腰、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了我的面前,我擡頭一看,一個熟悉的臉龐含笑俯視着我,柔和的叫着,“阿香,不認識我了?”

“周永剛?!”我驚呼出聲。

他蹲了下來,兩眼亮晶晶的瞧着我,我忽然覺得那份純純的愛就擺在我的面前,心裡面莫名的激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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