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三章緋羽怨姬

靈蠱山,花雲月榭。

眼前所見盡是翠木蔥鬱,生機盎然,一派林海盪漾之境。環顧眺望,但見遠處有山碧綠,又有雪霧飄渺,如臨仙景,景物天成,不禁引人入勝。

“貴客請進吧。”

柔和的聲音再次傳來,進入三人耳中。

師無人輕輕一笑,“客隨主便。”

進入花雲月榭之中,眼前突顯一人。

一身白綢紅綾,絕豔的面容,右邊的臉頰上留有一道醉月迷花,不僅沒有破壞面容的美感,反而更增唯美氣質。她就靜靜的坐在蝴蝶箏前,身後一株苦境不存的月華樹,似是一不小心墜入凡塵的仙子。

緋羽怨姬,人如其名。

難怪孟白雲一見而鍾情,從此難以自拔!

師無人瞥了一眼旁邊的孟白雲,果然不出所料,看到緋羽怨姬的第一眼,這位癡情種子就已經深深的沉浸在對方的美色之中,現在別說是他,就是一個初通武藝的妖道角,都有可能一刀懟死他!

白雲兄,注意儀態啊!

師無人輕咳一聲,“在下苦境閒人師無人,這位是無缺,此次前來,是求姑娘解去我身上的毒蠱。”

“貴客來意,緋羽已然知曉,請上前一步。”收起撥弄蝴蝶箏的雙手,緋羽怨姬靜靜看向師無人,語氣輕柔,自帶一種能讓人安靜心神的魔力。

意外的好說話嘛!

師無人微微覺得一奇,當下依言走過去,遞出左手。

緋羽怨姬伸出青蔥般的手指,搭在手腕脈門之上,雙目緊盯左手外表,似乎是看到了裡面的蠱蟲。

片刻之後,微微吃味的孟白雲忙開口問道:“緋羽,這位先生身上的蠱蟲,可有解決的辦法?”

緋羽怨姬輕笑了一下,語氣雖是輕柔,但卻自信十足,“世間還無我解不了的蠱蟲!此蠱毒雖然奇妙,有獨立進化之能,要徹底解除也是不難。”

師無人一聽,頓感心中大石放下,讚道:“不愧是‘蠱後’!”

“先生贊繆了。”緋羽怨姬收回手指,斟酌片刻,言道,“此蠱毒我已有解除之法。只不過需要一點時間,先生手中的蠱蟲非是一般,若想安全無慮的將其滅殺,我需要做一些準備。”

師無人笑道:“一切悉聽姑娘吩咐。”

“這是緋羽以前專研蠱術時煉製的藥丹,可幫助先生壓制蠱蟲。”緋羽怨姬化光拿出一顆翠綠丹藥。

師無人隨手接過,看也不看,仰頭服下。

“多謝。”

眼見師無人如此沒有防備之心的舉動,緋羽怨姬不由奇道:“你不怕緋羽是在騙你?”

“我與你無冤無仇,爲何要擔心你對我不利。”

“哈!我想我知道你是怎麼中的蠱蟲了。”緋羽怨姬笑道。

師無人深深的看了緋羽怨姬一眼,“雖然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但我想,那距離真相一定很遠!”

緋羽怨姬不置可否。

師無人微微搖頭,要說緋羽怨姬這個姑娘,那真是非常完美,醫術精湛,專精蠱術,又有不凡劍術在身,難得是在女漢子橫行的霹靂世界,她個性溫柔纖細,對感情極爲忠貞,一旦認定,別人縱有千般好,也絕不移情別戀。可以說誰若是能娶到這麼一位女子,真真是祖墳上冒起煙了。不過就是這麼一位難得的姑娘,卻有一個說不上是弱點的弱點,那就是對人毫無心機,總是拿自己的善意理解別人的惡意。

若非如此,以她的智慧,又怎麼會被霹靂世界四大渣男之一的斷風塵騙的團團轉而不自知!

就此略過此事,緋羽怨姬輕聲說道:“先生這段時日,就在白雲兄那裡住下。在我調配草藥的時間,還請儘量將內傷治癒,配和我稍後開出的藥草,將傷勢徹底治癒。否則解除蠱蟲之時,恐有變數。”

師無人感激道:“那就麻煩姑娘了。”

“何必如此生分,稱呼我‘緋羽’便可。”

“那我就不客氣了。緋羽,你直呼我名姓好了。”

孟白雲站在一旁,眼見師無人迅速的與緋羽怨姬拉進關係,心中既是佩服又是擔憂,生恐他再幾句話就把緋羽怨姬搶走了,遂開口說道,“先生遠道而來,一定是累了,孟白雲這就帶你回房間休息。”

師無人聞言不由一笑,這也是醋罈子啊,當下便道,“那就麻煩白雲兄了。”

“無……無妨。”孟白雲窘迫一笑,暗道:總覺得他是看穿了我心中的秘密,錯覺麼?

當下,師無人與刀瘟辭別緋羽怨姬,在孟白雲的帶領下,前往另一處住處。

緋羽怨姬心中念念不忘斷風塵,不願接受孟白雲的心意,更不願孟白雲走進她廂房一步,故而孟白雲在花雲月榭之外令建一片宿舍,除了自己居住。偏於看守靈蠱山外,還用於安置前來這裡求醫的患者。

住在這裡,倒是頗爲適合師無人和刀瘟。

――――――――――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即逝。

一眨眼間,師無人與刀瘟來靈蠱山已經有數天。

這數天時間裡,師無人身上的蠱蟲已然被緋羽怨姬盡數除去,只等好好修養,清理掉身上殘留的毒素,就能恢復全盛時期,而且由於這段時間不間斷修煉天神訣,元神大進,實力也有一些提升。更值得欣喜的事情,刀瘟經由“天宮幻影”洗心革面的精神終於穩定下來,一身戾氣全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在禪院中修行時取得寧靜沖和之意。

眼見於此,師無人於是將其兒子是恨不逢,丈夫是無悼一人庸,仇人是賈命公的事情盡數告知,並且修書一封給她,再交代她一番事情,便讓她離開靈蠱山,前往北隅武林。

除此之外,他也總算是見到了孟白雲令人可敬可佩的一面。

他來到這裡的第三天,這位白雲兄又一次空手跑到緋羽怨姬面前告白,然後理所當然的又受到了一張好人卡,也不知他是生性樂觀,還是練成了厚面神功,栽下一課樹苗之後,又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的振作起來,第二天繼續前往花雲月榭與緋羽怨姬說話,全然沒有一星半點的尷尬。

而且看緋羽怨姬應對的語氣神態,顯然是已經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

真是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比一山高!師無人本來以外蝴蝶君癡戀公孫月苦練十八年不愛錢就已經夠奇葩的了,沒想到這孟白雲比蝴蝶君還要出類拔萃,傲視羣癡!

“師無人,吃過這劑藥,再以內功心法輔助,你體內的餘毒就能徹底清除。”

“多謝緋羽。”

花雲月榭,師無人接過緋羽怨姬手中遞來的藥劑,仰頭服下,自覺藥劑入腹即散,一股藥力萌發涌動,在經脈中游遍全身,蠱蟲留下的餘毒當即就被清除,一股爽快感油然而生。

“緋羽,我有一事不知該不該和你說。”放下藥碗,師無人猶豫着看向緋羽怨姬。

經過這幾天時間的相處,性格隨和的緋羽怨姬與他成了交情很好的朋友,這交情中沒有絲毫的男女之情,只有純淨的知己之交的友誼,也因此,知曉一切事情的師無人頗爲猶豫。

緋羽怨姬放下藥壺,笑問道:“何事呢?讓你如此猶豫?”

“緋羽,此事關於忘千秋?斷風塵,”師無人忽然嚴肅說道,“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緋羽怨姬被師無人突如其來的一句給驚到嚇到,身軀猛地一顫,呼吸急促起來,臉色一片潮紅,似有心悸發作之兆。師無人心中一驚,忙起身攙扶。

“你、你、你、你知道他的下落?”

“先別激動,靜心下來。”

師無人可不敢讓緋羽怨姬繼續這樣下去,要是心悸真的發作,那後果不堪設想。

緋羽怨姬終究非是常人,身爲醫者的她比任何人更清楚自己身體的狀態,聞言迅速靜心下來,呼吸平順,然後迫不及待的問道:“你知道他的下落?快告訴我,快告訴我。”

眼見溫柔纖細的女子變得如此,師無人更加堅定心中的念想,並不直接回答緋羽怨姬的問題,而是突兀的問道:“緋羽,你可知那株月華樹產自何處?”

“這……”緋羽怨姬遲疑片刻,“他曾與我說過是月華之鄉,但具體在何處,我並不知曉。”

“道境。”師無人看了一眼緋羽怨姬,留意她的狀態,“月華之鄉是與道境玄宗交好的所在,當年異度魔界入侵道境,道魔之戰爆發……斷風塵回到月華之鄉,襄助玄宗對付異度魔界。無奈異度魔界勢大,在與玄宗六絃?蒼並肩戰鬥中,他被異度魔界四大天王中的以爲滅殺元靈,佔據肉身,已經死了。”

師無人將往日道魔大戰的情形如實相告,但在關鍵地方,悄悄做了改動。

“他死了?這、這不是真的……”緋羽怨姬如遭電亟,整個人都處於失魂狀態,接受不了斷風塵死亡的消息。

這當然不是真的,是我瞎編的……師無人心道,實際上斷風塵可不是什麼月華之鄉的好人,而是異度魔界鬼族四大天王之一,喜好女色,月華之鄉就是被其所滅。

當年道魔之戰,異度魔龍被天雷擊斷身軀,銀鍠朱武犧牲自己拯救鬼族,雖然保全了異度魔龍身軀不毀,也保住了鬼族大軍的生命,卻因爲能源缺失至今都在沉睡,其中就包括那位化爲斷風塵的鬼族天王。

狠着心腸,師無人繼續說道:“我有一位朋友與蒼是好友,數月前玄宗解封,曾私下聊起道魔大戰,還曾唏噓斷風塵之死,說其八方劍印變化多端纔是一門絕學,可惜自此失傳了。”

如果說師無人之前所說,緋羽怨姬還是半信半疑,那麼“八方劍印”這個名稱一出,她就再也沒有半點疑問,因爲這門武學,是斷風塵的獨門絕學,甚至於外人很少知道。師無人能準確說出“月華之鄉”、“八方劍印”,還有切實的道魔大戰詳情,那死去的斷風塵就絕對是與他遭遇的那人了。

苦等無數歲月,換來的卻是如此無情的打擊,柔弱的女子頓時承受不住,亂了心神情緒。

“呼……呼……呼……”

過度的悲傷令緋羽怨姬難以自抑,呼吸越來越急促,師無人見狀,不假思索,忙一直如電點出,正中緋羽昏睡穴,令其失去意識,陷入昏睡之中。

看着昏睡中慢慢平息下來的緋羽怨姬,師無人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和複雜,不過卻無一絲後悔。本來嗎,這樣溫柔纖細女子,就不該是斷風塵那種野心家配得上的,與其浪費時間等待未來的傷痛,不如早日了結這段孽緣,免得傷的太深,正視身邊真正值得喜歡的人,這纔是正確的事情。

至於斷風塵,他要是敢再來靈蠱山,我就敢一掌拍死他,讓他真的死去!

“等待一個不值得等待的人,你是執着的可愛,也是傻的天真。即便他給你一個結果,也絕不是你想得到的。”師無人突然臉帶惆悵,情緒低落下來,“遇上孟白雲是你這一生最大的幸運。與其爲了斷風塵而不斷傷害他,倒不如讓你斷了與斷風塵的心。對你也許不公平,但相信日後你會諒解。”

師無人這麼做的確非常的殘忍,但與其讓緋羽怨姬與魔界死忠分子糾纏,被其欺騙,倒不如直接讓斷風塵“死”了。所謂“窮則變,變則通”,死去即是新生,唯有徹底對斷風塵死心,她才能開啓新的歡快人生。

“師無人,緋羽……”孟白雲步履輕鬆的走入花雲月榭,猛地看到暈倒的緋羽怨姬,當下心中巨震,快步衝了過去,“啊!緋羽!這是怎麼回事?”

“緋羽的心疾發作了。”師無人淡淡的解釋一句,“勞煩白雲兄把她送入房中,山風淒冷,免得凍着她。”

緋羽怨姬有心疾在身,此事孟白雲當然清楚,聽到師無人的解釋,立即信了一半,只是聽說要把緋羽怨姬送入房中,卻是臉龐一紅,頗爲侷促。

“這……緋羽不讓任何人進入她的房間。”

有賊心沒賊膽啊!

師無人白了孟白雲一眼,裝什麼裝,明明意動卻不敢行動,真是沒用,當下故意道:“那白雲兄的意思,是讓緋羽就這麼躺在這山風清冷的院中,任由她傷着凍着。既然白雲兄不願做惡人,那這惡人就由我來做吧。”

說着,他動身接近緋羽怨姬身邊,作勢欲抱。

孟白雲見了忙跳出來阻止,“無人兄乃是客人,怎能揹負惡名,還是讓我來吧。”

怎麼不繼續裝了!

師無人鄙夷的白了他一眼,我還以爲你就是個棒槌呢!

“這個……還是我來吧。”

眼見師無人目光中滿是促狹的笑意,心中別有所圖的孟白雲當即臉色一紅,覺得全身扭捏不安,當下低聲說了一聲,伸手抱起緋羽怨姬,往花雲月榭中的房屋走去。

目送孟白雲離去,師無人突然擔憂起來:看這傢伙激動的身體跟打擺子一樣,要是到了緋羽怨姬房間,還不得激動的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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