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散滿大地,不知不覺間,沐小小已經在媽媽的墓前呆了整整一個下午。
“媽媽,我走了,下次我帶寶寶一起來看你。”輕輕的撫摸着媽媽的照片,沐小小用額頭輕輕的觸了觸那冰冷的墓碑,然後站起來離開,可是,一轉身,沐小小卻看到一個佝僂的身影站在離她六七米的地方。
沐小小整個人愣住了,怔怔的看着那個拿着一束小皺菊,頭髮已經花白的老人,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老人終於拄着柺杖,慢慢的向她走來。
沐小小有點兒難以相信,明明只是兩年未見,爲什麼這個人變成了這樣,明明只有五十多歲,爲什麼看起來那麼蒼老?
老人終於走到了她面前,他雙眼含淚,怔怔的看着沐小小,嘴脣抖動着,想要說什麼,卻說不出來的樣子。
沐小小一時之間也說不出話來,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的站着。
老人眼中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他趕緊低頭擦拭,然後將花束放在沐小小媽媽的墓前,放在沐小小的花束旁邊,這纔開口道:“你沒事就好,一定是你媽媽在保佑着你,沒事就好……”
老人的聲音沙啞,彷彿壓抑着某種情緒。
沐小小一下子覺得心間涌起一股澀意,這是她的父親,她曾經最恨最恨的男人,可是,隨着兩年前,往事揭開,她的恨也隨着消散了。可是,爲着她和媽媽受的那麼多年的苦,她沒有原諒他,那時候的她,也做不到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她可以不恨他,卻做不到不怨他。
可是,如今,時隔兩年,今天看着原本還算健朗的他,彷彿七老八十的樣子,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這是她的父親啊!
如果沒有那些前塵往事,那麼,他們一家肯定也是幸福美滿的,可是,世事難料啊!
她恨了那麼久的男人,她怨了那麼久的男人,在她的心中,這個男人曾經就是魔鬼的化身,可是,如今,這個魔鬼身形佝僂,頭髮花白,滿臉的皺紋,彷彿隨時就會倒下去一般。
這樣的他,她還如何恨?如何怨?
沐小小心中發澀,看着他幾乎貪婪的看着她,她的心終究是軟了。
好一會兒之後,他忽然低下了頭,然後慢慢的轉身,就要離開。
沐小小看着他要離開,想要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忽然,沐小小看着他似乎是踩在了石子上,身子一歪,馬上就要摔倒,她想也不想的衝過去,扶住了他。
手臂上一暖,江大海渾身一下子繃緊了,他有點兒不敢相信的看着身邊扶着他的沐小小,老眼再次溼潤了。
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了,他的女兒,從來沒有這樣的親近過他啊。
沐小小看着因爲她一扶而激動起來的江大海,心中同樣酸澀難當,她沒有放開他的手臂,扶着他慢慢的走下臺階,走出公墓。
公墓下面,一名年輕人靠在車旁,遠遠的看到沐小小扶着江大海走出來,趕緊迎了上去。
“義父,你怎麼樣?” 年輕人很快扶住江大海的另一邊,疑惑的看着沐小小。
沐小小也看了一眼這年輕人,看起來不到三十歲,身量修長,清爽的短髮,五官端正中帶着一絲俊雅,眼睛不大,但是很亮,看着江大海的目光帶着濃濃的關切之色。
“沒事,我沒事。”江大海臉上難得的露出笑容,站定了,有點兒忐忑的對沐小小說:“小小,要不……一起吃個晚飯吧。”
沐小小看着他眼中期盼又小心的神色,心中再次一軟,點點頭。
江大海見沐小小點頭,眼淚都要出來了,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來。
邊上的年輕人看着江大海如此激動,不禁上下打量起沐小小來,想起剛纔江大海對她的稱呼,年輕人彷彿一下子想起了什麼一般,咧嘴一笑:“你是小妹吧?”
沐小小疑惑不解,眨巴了一下眼睛。
江大海這纔開口:“小小,這是詩洋,這兩年,都是他在照顧我。”
沐小小也聽到了剛纔這叫詩洋的男人對江大海的稱呼,她對他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但是,詩洋卻特別的熱情,自來熟的開了口:“沒想到在這裡會遇到小妹,義父總是念叨你呢。”
沐小小詫異的看着詩洋,然後又看了看江大海,沒有說話。
江大海笑容一斂,臉上露出澀意,也沒有說話。
詩洋一下子就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也趕緊住了口。
……
沐小小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就和江大海這樣坐在一起吃飯,氣氛也變得有點兒尷尬,好在有詩洋在,這個男人是個自來熟的人,就算沐小小的神情一直淡淡的,對他的話題也沒有任何感興趣的樣子,他一個人自說自話,也說得很開心。
而江大海吃得並不多,大多的時候他都只是看着沐小小,彷彿這時候不看,以後就看不到了一般。
沐小小心中掛着家裡的孩子,匆匆吃了點兒就離開了。
見她起身要走,江大海一臉不捨,卻沒有出言挽留。
不過,讓沐小小意外的是,她才走出酒店,詩洋就追了上來。
“沐小姐。”意外的是,他沒有再叫她小妹,一直笑着的臉上也擺出了嚴肅的神色。
沐小小微微詫異,“詩先生還有事?”
“義父的身體很不好,他一直很掛念你,你現在回來了,就多陪陪他吧。”
看着眼前俊雅的男子,沐小小臉上露出一個淡然的笑容,顯然這個詩洋並不知道他們父女之間那些事,江大海沒有告訴他,沐小小當然也不願意在一個外人面前說什麼,她只是點點頭,然後離開了。
詩洋看着沐小小匆匆離去的背影,輕輕的嘆息了一聲,轉身,就看到江大海站在他的身後,只見他的目光還追隨着沐小小離開的背影,眼睛中一片溼濡……
沐小小回家的時候小不點兒正在洗澡,聽到沐小小的聲音,小不點兒歡喜的幾乎尖叫起來,披着小小的浴巾,頭髮**的就衝出了浴室,流年跟在後面寶貝寶貝的叫喚着。
沐小小一把將兒子抱在懷裡,使勁兒的親了親,“寶寶今天有沒有聽姨姨的話啊?”
“寶寶-聽話。”小不點兒抱着沐小小的脖子,將口水塗了她一臉。
流年看着抱在一起親熱無比的母子倆,笑着說:“好了,你回來我就回去了,明天我要回雲海一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雲海玩兒玩兒,反正你現在還沒有事。”
沐小小一邊給兒子擦頭髮,一邊笑着說:“說得我很心動啊。”
“天天學校裡有個什麼親子活動,要家長參加。”聽流年這樣說,沐小小再想想顧寒的身份,一下子笑了起來,“如果姐夫也去參加的話,學校肯定要加強警力了。”
流年失笑,“他以前參加過錦堂學校的一次親子活動,現在是死活也不肯去了。”
沐小小很意外,原來顧寒那樣的人物也會參加兒子學校的活動嗎?
不過,說到顧錦堂,流年面上神色頓時變得憂傷起來。
顧家大公子如今已經十一歲了,很小就被送到國外,流年和這個大兒子相處的時間實在是不多,所以,每次一提到顧錦堂,她心裡就會覺得憂傷,覺得欠了大兒子。
“兩年沒有見錦堂了,還記得上次見他的時候,他跟個小王子一樣,又高貴又帥氣……”
“哪有你這樣誇自個兒侄兒的!”流年終於又露出了笑容,雖然說起顧錦堂她會難過,但是,也會驕傲,她的兒子,小小年紀,就已經不凡,將來,他的人生會更加的精彩。
“對了,你今天見了童海言,他怎麼說?”流年拿着包準備離開了,又忽然回身問道。
一聽到這個,沐小小臉上的笑容就斂去了,“他看起來很疲憊,我一問公司的事他就很不高興,也不想和我說,但是,我看他的神情和狀態,海雲集團好象真的快撐不住了。”說到這裡,沐小小重重的嘆息了一聲。
“其實,小小,如果你覺得內疚,想要幫他,挽救海雲集團的話,你可以找蘇巖幫忙。雖然蘇巖惱恨這兩年童海言隱瞞你的消息,將你藏在d國,但是,他同樣感激童海言兩年前救了你的命。而且,如果你親口要蘇巖幫忙的話,我想蘇巖是不會拒絕的,畢竟恆瑞和童氏合作了那麼多年,童氏如今被惡意收購,究其原因,還是因爲蘇巖首先重創了童氏,才讓人有機可乘。”
沐小小卻搖搖頭,“就算蘇巖願意幫忙,海言估計也不會同意的。”她雖然沒有愛上童海言,卻依然瞭解他,他是個驕傲的人,他雖然和蘇巖是十幾年的朋友,可是,如今他們因爲她,朋友之宜早就蕩然無存了,在童海言眼裡,蘇巖是他的情敵,他這時候怎麼可能接受蘇巖的幫助。
聽了沐小小的話,流年也只能嘆息一聲。
送走流年之後,小不點兒從毛巾裡伸出腦袋,嘟着嘴巴說,“媽咪,寶寶想爹地。”
沐小小見兒子這樣說,也是心中一嘆,“爹地忙着工作,等爹地不忙了就會回來看寶寶了,但是,寶寶要聽話,要乖,知道嗎?”
“寶寶最乖了!”
“好,最乖的寶寶現在是不是應該上牀睡覺了?”
“嗯,寶寶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