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允臣不可置信的問,醫生白了他一眼,口氣不大好的道:“病人宮早孕四周半,怎麼當丈夫的,太不當心了,孕婦淋雨的話,很多藥都不能服用的……”
醫生噼裡啪啦地罵了他一通,無緣無故背了一個黑鍋,季允臣連連認錯,也不解釋。
他心裡早就攪成了一團,朗朗雖然不是她親生的,可現在,她懷了靳亦霆的孩子,沒錯,她懷了靳亦霆的孩子!!!
第一次發現自己好自私,他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爲溫心開心或者煩惱,而是在害怕!
溫心和靳亦霆的關係與處境已經瀕臨到了一個冰谷境地,只需輕輕一推,二人便會破冰而碎。一個孩子的到來,會讓他們的關係得到緩和,或者和好如初,他竟下意識地想,如果靳亦霆不知道,那該多好啊。
季允臣心神恍惚地走近病房,嗓子裡口乾舌燥,胸口也堵堵的,發現病牀上的溫心換上了病號服,黑髮與醫院的白色相撞色,形成鮮明的對比,整張臉越發的小巧蒼白了。
她由小護士在精心照料着,側着身子,大大的水眸睜着,目光似在發呆。
她肯定知道了吧。
季允臣心裡想:否則眼神裡比之剛纔,除了憂傷發呆之外,怎會多了一絲迷茫?
小護士見季允臣進來,識趣的離開,給兩人騰地。
心裡越發奇怪了,別人小兩口有了孩子,高興的不得了,可做媽媽的不高興,當爸爸的也不高興。
季允臣瞥了一眼白色牀頭櫃上的粥,一口沒動,不由得皺起了眉,“那麼長時間沒吃東西,不餓嗎?”
溫心恍然回神,瞳孔方有了焦距,搖搖頭。
季允臣差點脫口而出,你自己不吃,總不能讓孩子跟你一起捱餓吧。
但是,他陷入了沉默之中。
說不出口。
本來覺着既然靳亦霆放棄了她,至少他那渺茫的機會終究會到來。可孩子的到來,就像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了腳,熱度,熱情,死皮賴臉,……,齊刷刷地陣亡。
反倒是溫心先開口,她用一種無助地,迷茫的眼神望着他,呢喃道:“季允臣,我該怎麼辦?”
其實,她問的不真心。
“到底要怎麼辦,你心裡不是早就有主意了。”季允臣並非動怒,而是以一種淡淡的自嘲口吻問的。
溫心脩然一驚,細想之下,果然是。
如果不想繼續,那麼剛剛她完全可以拜託醫生把孩子給拿掉。她沒有,便是最好的答案。
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每次和靳亦霆的歡愛,他們做夠了措施。但是偶爾靳亦霆興致來了,會忘記帶,所以溫心偶爾會在事後服用藥物。
是什麼時候起,她忘記了,或者說,是太過投入,不可自拔。
現在想想,其實挺傻呼呼的,她曾經竟然擔心有了自己的孩子,朗朗會感到不自在或者是不高興,轉身,朗朗投入了其他女人的懷抱,他擁有自己的爸爸和媽媽,與她無關。
“我也不知道,你就當我是多了一個籌碼吧。”她嘲諷的道,不想在失去朗朗之後,又把靳亦霆給弄丟了。
心底雖傷心,但若真正把靳亦霆拱手讓人,溫心是捨不得的,至少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什麼都不做。
朗朗的事,她已經盡力了。
論無恥,她比不過安雅,輪感情,她輸在了血緣之上。
她前前後後仔仔細細的想過了,或許是天意。母子親情血肉相連是天性,所以,她在先天上就不佔優勢,輸了很正常。
聽見她的回答,季允臣反而鬆了一口氣。
溫心的外表看上去,真的很柔弱,長相屬於那種誰都能欺負的樣子,但是,她脆弱也堅強。
或者說,靳亦霆的個人魅力太大了吧,任何一個女人都無法抗拒,無法輕易地捨棄他。
“既然不想自己的男人被搶走,就好好的把籌碼養得白白胖胖,不吃不喝的憔悴下去,只會讓人看笑話。”
季允臣難得嚴肅,五官收斂了笑容,走到她面前落定,將粥低到她面前。
溫心強忍住胃裡的不適,接過粥,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灌入嘴裡。
明明是皮蛋瘦肉粥,卻淡而無味,味同嚼蠟。
季允臣看着她強迫自己吃東西的畫面,竟是有點兒難受,她現在的狀況和‘強顏歡笑’四個字的定義,沒有什麼不同。
“不用擔心我,我很好。淋過雨,人更清醒了。”溫心嚥下了最後一口粥,彎了彎脣瓣,對季允臣說道。
清醒?只怕人是清醒了,心還深深地掛着呢。
“哈球!”
……
季允臣剛要說話,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鼻子裡也堵堵的,不能進行正常的呼吸。
“季允臣,你要不要去量個體溫,讓醫生開點藥?”聯想到司機的話,溫心猶自不放心的道。
畢竟兩個人淋雨的時間比較長,不但季允臣捱了醫生的罵,就連溫心也被醫生罵的狗血淋頭,頭一次狼狽的無力反駁,掙扎。作爲一個二十六歲芳齡的女人,連大姨媽來沒來都不知道,這種最基本判斷懷孕的方法,居然不懂,那可真是一種悲哀。
“擔心我?”
季允臣咧開嘴角,眼底閃過一道隱隱的笑意。
從自己喜歡的人身上得到哪怕是一點,細小的關心,就能高興老半天。
季允臣後來想想,還真是那麼回事。
季允臣啊季允臣,怎麼就那麼賤呢,還有沒有一點隸屬於季公子的尊嚴呢。
“嗯。”溫心坦白的點點頭,眼神裡清明一片。
季允臣沒有從她眼睛裡看不到一丁點的男女私情。有時候,就是那樣,你越是喜歡一個人,對她越好,就越是得不到回報。只因他的對手是靳亦霆。
“好,我馬上乖乖的去檢查吃藥,如果病了,正好可以在你病房裡搭一張牀,有個伴,你說怎麼樣?”季允臣扯開嘴角,似笑非笑的道。
溫心:“……”真是服了他,這個時候都不忘記逗笑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肚子裡多了一樣小生命,她的情緒並沒有之前的那麼難過了,母性的力量真的很大。
所有的一切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溫心和季允臣在淋了將近兩個小時的雨後,基本都沒生什麼要緊的病,季允臣也是輕微的感冒而已,吃點藥就沒事。
所以,第二天,季允臣在溫心旁邊搭個牀的願望沒實現,二人雙雙出院了。
期間,溫心接到了一個電話。
當時,季允臣看見溫心在低下頭的時候,目光有些踟躕,怔忡,會是誰打來的呢?
“季允臣,能不能先送我去一趟靳氏?”接完電話,她的回答一直單一的‘嗯’‘好’,讓人根本不能揣摩出電話那頭人的真實身份。
然而等溫心開口的時候,季允臣知道了,他極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
難道靳亦霆那麼快就知道溫心懷孕的事情了?
真是奇怪,明明他和這家醫院的院長,已經打好招呼了,守口如瓶。院長沒有多想,只當是季允臣在外面惹下的風流糊塗帳。
至於季允臣爲什麼要那麼做,完全是私心作祟。
“需要我陪你上去嗎?”
季允臣不安的問,他看着溫心單薄的身子料峭在秋風之中,寬鬆的米白色毛衣下,平坦的小腹幾乎看不出任何早孕的痕跡。
“不用了,相信我,我會處理好的。”
溫心扯了扯嘴角,寬慰道。
轉身的一瞬間,發現自己一點底氣都沒有。
他竟然連親自打一個電話給她的勇氣都沒了麼?
要見面,居然是徐恆通知她的。
商量,商量什麼?
難道她要淪落到用一個孩子來挽回一個男人,鞏固自己靳太太地位的份上了麼。
饒是溫心做了千萬般的心裡構建,都萬萬沒想到一個結果。
晴天霹靂,絲毫不亞於她在親耳聽到朗朗背叛她時的那一刻,心臟幾乎沉痛的就要停止跳動了。
“溫小姐,如果您覺得沒問題,就簽字吧。”
助理辦公室裡,徐恆無奈的道,說話的時候,他甚至不敢擡頭,因爲沒有底氣。
爲什麼boss要把這種傷害人的事情交給他來做?這不是明擺着爲難他麼。
溫心小姐是那樣善良柔弱的女人,怎麼忍心如此傷害她呢。
此刻的溫心,水眸死死地盯着桌案上的一份離婚協議,本就蒼白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她的身體在顫抖,她不敢相信。
這接二連三的打擊,一件一件的,一樁一樁的,好不容易能讓她有個喘息的機會,又被當頭棒喝,無情的摧殘。
“他在哪裡?”
她狠狠地咬住了泛白的脣瓣,低低的問。那聲音,幾乎是從喉嚨裡嘶啞出來的,卻在滾落的那一刻,化爲了平淡。
她很累。
但,一股執念,不得不讓她前進,抽絲剝繭,即便撞了南牆,也必須前進。
徐恆抹了抹頰邊流下來的汗,“boss他正在開會。”
好吧,他承認,他在說謊。
boss既然遞了離婚協議,怎麼可能會見面!
那不是等於給了自己心軟和反悔的機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