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的計劃是“鬼子進村,打槍的不要”,要得就是一個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卻不曾想所有的計劃都毀於一根枯朽的斷木掾子,結果從上而下的掉落,抓住了窗沿,正好與興奮莫名的黃岐對上了眼。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眼中是兩具白花花、少兒不宜的男女,而黃岐瞧見的卻是窗戶中陡然冒出來的一個黑影。因爲這事兒發生得實在是太過於詭異,他最先想到的並不是有人秘密潛入,而是恐懼這窗外之人是孩子他娘楊小懶弄出來的,快活得幾乎扭曲的臉孔上面頓時就露出了驚容,猛然將跪在地上的趙雨給推開,回身去抓自己的衣服,想要遮擋住自己那不掛絲縷的身子。
也正是因爲他誤以爲我是楊小懶派來抓姦的人,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叫出聲來,生怕醜事擴大,而我則在最初的慌亂過後,立即反應過來,腳尖一點,雙手一用力,人便鑽進了窗戶,跳進了這懸空的閣樓裡面去,朝着黃岐奔去。
當我的手摸到了黃岐的喉嚨之時,他終於反應過來,來人並非是自己老婆的安排,而是另有其人,不過他跟那叫做趙雨的女子剛剛辦完醜事,兩個人都赤條條的,實在難看,倘若鬧將開來,連他自己都不敢想象楊小懶到底是個什麼反應,總之雷霆怒火,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於是也不敢聲張,一邊朝着旁邊的桌子摸去,一邊朝我喊道:“這位兄弟,有事好商量。”
他口中說的好聽,然而手摸着的方向,卻是放在桌子上面的一把黑色手槍。
黃岐是個神槍手,基本上屬於指哪打哪的那種角色,一旦沾上槍,那角色可就真的蛻變了,無論是誰都得小心,這便是現代文明的優勢,我哪裡能夠讓他得手,當下一隻手掐住他的脖子,另外一隻手並作劍指,朝着手腕點去。
我修行十餘載,一身勁道早已經渾圓自如,這指勁一發,僅僅比普通人厲害一些的黃岐自然是半邊膀子都發了麻,再加上連續兩場戰事讓他精力虧損,當下也是腦袋一空,有些站立不住。然而就在我即將控制住黃岐之時,突然耳邊傳來一道風聲,扭頭一看,卻見竟是剛纔與黃岐酣戰的那女子趙雨,將一件長袍披在身上之後,撮手成刀,朝着我的脖子斬在。
這女人的指甲修長,被修剪得十分銳利,如刀一般鋒利,斬過來的時候,迅捷有力,倒是個不錯的年輕高手。
她想打我一個措手不及,卻沒想到身後已然站着一個男子,手化作了鷹爪,一把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而就在她受力折身而回之時,卻瞧見一隻手包在了自己的臉孔之上,掌心肌肉一擠壓,便感覺那腦袋彷彿受到重錘敲擊一般,轟的一聲,天昏地也暗,雙眼忍不住閉住,腦海彷彿要炸開一般,接着便朝着後面昏死而去。
努爾偷襲,一招便將這叫做趙雨的女子給擊暈了,不過這一下也耗費了他許多精神,
深吸了一口氣,周遭的空氣都稀薄幾分,這纔回過了神來。
有努爾這樣的夥伴,我倒也不用太過擔心,手掐着黃岐的脖子,不讓他發出聲來,然後平靜地說道:“黃岐,真沒想到,多年未見,你我竟然會在這樣的地方再次重逢啊。不過遺憾的是,故友重逢本來是很令人激動的事兒,但是你我之間,卻沒有那麼多的驚喜,仔細想一想,其實還是覺得當初的你實在是太過於討厭了,而更讓我好奇的事情是,就你這副鳥樣,竟然能夠勾搭這麼多女子,這又是爲何呢?”
我故作輕鬆的話語並沒有讓黃岐的情緒平復下來,當他認出了我就是當年那個叫做陳二蛋大的少年時,一雙眼睛瞪得滾圓,奮力掙扎,似乎想要逃脫我的控制,然而他終究只是案板上面的一塊肉,最終還是“唔、唔、唔”的,一句話都沒有發出來。
我也不急,等到他將自己的力氣給耗盡了,這才沉聲說道:“好了,不鬧了,跟你好好說,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第一,你堅貞不屈,然後我將你從這窗戶甩出去,雖說下面還有大江,不過這幾百米的落差,不知道會不會被摔死;第二,你給我合作一點,大家好好說話,說不得我放你一條生路,大家皆大歡喜——你選擇吧,點頭選一,搖頭選二。”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黃岐便猛點頭,然而當明白點頭的意思之後,卻又劇烈地搖頭,我瞧着他這一副惜命的模樣,曉得他也不敢鬧出什麼幺蛾子來,心中不由得鄙夷了一番,不過卻還是將掐在他脖子上面的手給鬆了一點兒來。
這一鬆,快要憋過氣去的黃岐長長吸了兩口新鮮氧氣,終於回過神來,尷尬地朝我招呼道:“二蛋,好久不見啊,我……”
啪!
黃岐試圖套近乎的行爲引來了我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瞧見被扇得有些發懵的黃岐,我冷冷說道:“二你妹啊,黃岐,你還真的以爲自己還是當年那個小小的副科長,還試圖拿捏身份呢?在我眼裡,你也就只是一個嫌疑犯而已,廢話不多說,被你們拐過來的小孩子,現在都在哪裡呢?”
黃岐捂着發脹的臉,一臉委屈地瞧着我,好幾秒鐘之後,似乎被我的兇相給嚇到了,低聲說道:“在滄瀾道場,都在那裡養着呢。”
我眼睛一瞪,寒聲說道:“都在?”
黃岐心虛地低頭說道:“也不是都在,稍微有些根骨的,都留在道場裡面了,而如果是那些沒有什麼利用價值的,教訓一番之後,等到怕了,都給喬老二帶出去賺錢了——這事跟我無關,都是喬老二、顧奶奶、顧瞎子這些人弄的,他們纔是岷山老母的班底,心黑得很,爲了殺雞儆猴,每年都得殺不少人,我還勸來着……”
聽到他講起這血淋淋的現實,我心中暗恨,一臉鐵青地問道:“滄瀾道場在哪裡?”
黃岐倒也沒有什麼膽量
隱瞞我,朝着旁邊的方向指道:“朝西八里地,燈影峽邊上有一處回字形的山澗,那裡有一處天然的雨瀑,雨瀑後面是條石縫,進了山峰走兩百米,便是滄瀾道場,那是一個有天光的巨大石穴,有古代巴人的遺址,岷山老母發現之後,就將它開闢稱自己的道場,在裡面盤踞着,開帳收徒,發展了好多弟子……”
這傢伙是個軟蛋,將自己知道的東西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講個仔細,其間那趙雨醒過來一次,出聲想要制止,結果又被努爾砍了一記手刀,雙眼一翻,再次昏死過去。
等到他將岷山老母的來歷講解完畢了之後,我才指着旁邊這姑娘笑說道:“你小子倒是個情種,楊小懶對你垂青不已,這且另說,這小娘子長得細皮嫩肉,而且身手也強過你十倍,卻對你傾心不已,當真是讓人佩服。”
我這般說着,黃岐倒是哼聲說道:“她們找我,到底不過是賭一把,期望自己的子嗣有一兩個天才人物……”
我露出驚奇的表情說道:“哦,願聞其詳。”
黃岐苦笑道:“都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怕跟你交底——我是荊門黃家的子弟,而且還是直系,不過我爺爺跟當代家主爭位時失勢了,而我又沒有什麼修行天賦,所以也沒有沾到什麼光彩。不過黃家的血脈不錯,上兩輩還出了兩個絕頂的人物,所以她們便期待着跟我能夠生出一個像黃門雙雄一樣的娃娃來……”
所謂的黃門雙雄,其中一個便是我曾經見過的大內第一高手黃天望,另外一個,據說是邪靈教的高層人物,都是當世間最卓絕的兩位,不過倘若將他們的成就用簡單的血脈來解釋,實在是有些太膚淺了——不過這也不奇怪,在我們這個行當,奇奇怪怪的事情多得是,這也不是僅僅只有一樁。
他將所有的底都抖落出來,然而我卻有些犯了難,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他們兩個,而且倘若楊小懶一會回來,要是見不到黃岐,又將會是怎麼樣呢?
我看了一眼努爾,他聳了聳肩膀,用下巴指了一下旁邊昏死過去的趙雨。
我在思考了幾秒鐘之後,決定將這兩人給帶離這懸空的閣樓,將他們給藏在一處角落,然後再召集人手,摸到他口中的滄瀾道場中去,瞧個究竟。不過在離開之前,還有一些事情要幹,我左右打量了一番,瞧見了桌子角落的某個物件,微微一笑,將黃岐押到跟前來,先是將桌子上面的手槍收起,然後說道:“來,先幹完這事兒,然後我們再說別的。”
五分鐘後,我和努爾帶着這一對狗男女順着陡峭險峻的山壁原路折回,因爲手上都帶着一個俘虜,所以迴路顯得十分艱辛,差不多隔了半個多小時,纔回到我們出發前的那個凹口,然而剛剛準備爬上去,便聽到遠處的山崖那邊,傳來楊小懶淒厲的叫罵聲:“黃岐,你這個狗日的負心漢,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本章完)